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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轮番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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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这句用于形容扬州府的诗词,极为贴切。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扬州府街道上,便是有一辆辆马车穿街而过的嘶鸣声,继而不急不慢地衔接了路边出摊屠户和卖花小贩的吆喝声,衬显出繁华气象。
  车赶得稳,肉切的细,花摘得新鲜,对于靠这些混口饭吃的平头百姓来说,都算是是一等一的手艺活,能让自己一大家子吃得饱饭的手艺!
  即便是会让那些身段站在高处的贵人们瞧见,避免不了的几句嫌弃话,但也是各自有各自的骄傲:贵族王公是以俸禄封地作为筹码,寻常百姓则是求一个“平安喜乐”即可。
  前者没资格对后者指指点点,后者也没必要对前者久怀慕蔺。
  话说回来,就是在此间江湖里,也是各有各的的骄傲,自有自的得意。
  并不是说,只有那些江湖事江湖了的忠肝义胆之士或是蝇营狗苟的蟊贼有这般近乎是自作多情的姿态,寻常的市井里的街头小贩和文庙里走出来的金玉种子也是断然免不了这般性情。
  随便走个眼,瞧上一街边支起的屠户摊子,聚拢了一大堆围观的市井百姓。
  这屠夫生了一副虎背熊腰,膀大腰粗的健硕身板,搁那“哗哗哗”的耍着七八来斤的砍骨刀,大有庖丁解牛之势。
  这围观的众人啊,就等这刀一下肉,拭目以待呢。
  虽然有外行看热闹的意思,不过这肉切的如何,骨头剔得干净与否,寻常百姓其实也都能从屠户自己的脸上看出些门道来。
  要是说这屠户瞪起个铜铃大的眼珠子,半天不吱声,那铁定是在暗自埋怨了:不是怪罪自己的手艺就是怪罪隔壁王铁匠是不是给自己的刀少磨了会儿工夫,差了点火候?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是围观的主顾笑着嘘声,当事的屠户涨红着脸摆手连连解释。
  平头百姓的乐趣尽在其中,又并非全部。
  当然,若是结局相反,也就是屠夫这一刀正中肯綮!
  那么甭管你是在同街的花楼喝着花酒左搂右抱,温香软玉入怀的公子哥,又或者是一旁茶楼沏着茶水佐着台上说书先生的抑扬顿挫消磨时光的茶客。
  这屠户招揽生意的豪迈劲,准能把寻花问柳的公子哥那小腹处蠢蠢欲动的欲火给压下去,让这如无骨的花魁伶官猛地一颤,继而娇滴滴的掩面欲泣......
  虽然只是乡里人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一件小事,主顾看个热闹,该买肉还买肉,该杀价还杀价,但是对于屠户来说,无异于完成了一桩惊天壮举,保不齐明后儿两天都脸上搁着笑,声音粗上那么几分,底气十足。
  寻常百姓自然不懂得鼓弄吹嘘自己,不过倘若有人提及屠宰的时候,哪怕只是稍稍提及,屠户也只会是默默的挺直了腰板。
  不过若是有人上前闹事,掀摊子,诋毁人家的手艺,那这可有好戏看了。
  市井间的拳脚争斗是免不了的,不过真要血溅三尺,闹出人命来,双方都是不敢的,毕竟谁都不是亡命之徒也并非出生王公贵族,身后总有人需要自己去养活。
  平头百姓对这种也感兴趣,但若是闹事者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那可就最多聚起三三两两的好事者。
  毕竟书生吵架,无非是几句之乎者也的圣人语录,又或是其余的酸儒语调,再怎么顶破了天也是涨红着脸,争吵几句就草草了事,是怎样如何都见不到彩头。动不了拳脚的。、
  ......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纵然有贵妃研墨,龙巾拭吐的傲气,在万千铁骑面前与蝼蚁何异百无一用是书生……”
  “老先生,得亏我那周兄弟不在,就凭你这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吊人胃口,寻人开心,怕不是我那兄弟半夜偷溜进您老的屋子,让你老人家给开个单场,哈哈”
  闹人玩笑的声音从酒楼靠窗口传来,继而引得整个酒楼哄堂大笑。
  正在台上咿咿呀呀讲着文人轶事,一同并着满腹牢骚的说书老人,只是自顾自地抬了抬了眼皮,不做理会。
  一会儿,听客,酒客,食客沸腾的声音渐渐喑哑了下来。
  不修边幅又蓬头垢面的说书老人,扶了扶头顶的束髻冠,那是给人一种怎么也扶不正的感觉。
  说书老人缓缓放下手中的沉木和折扇,黝黑的左手从破损不堪的裘皮大衣里掏出半个瓢,扶着下了台,向酒客们缓缓踱去。
  寒风萧瑟,老人走近半掩窗的座位,往窗外瞥了一眼,
  “要来雪咯”
  说罢,就有一袭夹杂着雨水的西北风顺着窗门吹入,老人那不成样子的裘衣早就没了御寒效果,害的老人直打哆嗦。
  其实,就老人这身装扮,称呼他一声先生都可以说是老人祖上坟头青烟万丈,倘若老人家还知晓祖上坟头在哪儿的话。
  就凭他那一身的褴褛装束,随便往洛阳繁华集市一丢,怕是连正午的太阳都没过线,就够老人在酒楼里摆上一桌“满汉全席”,大快朵颐。
  窄窄的过道上,两旁的酒客满满。
  如果是常来这处不起眼的小酒楼里饮酒扯皮的老主顾,大多都会不约而同的从酒壶里匀出一点酒,虽说不尽是些平头百姓喝的随意货色,不过偶有一两口的新醅绿蚁,倒也能让老人口舌一辣,脸微醺红。
  说书老人就这样沿着一条小道,一点一滴的乞讨着酒客们壶中酒。
  酒客们此时的作态,犹如一幅佛门讲座画就的众生相。
  有的酒客也不知道是囊中羞涩还是有这洁癖的习惯,在老人临近时缩了缩身子,又以一条袖笼遮掩住了酒壶,同时扭过头去想要与同桌的酒客唠上几句。
  有的酒客则是自顾自地一个劲饮酒,还要装出一副郁郁的心情来,仿佛在和所有投来的目光说: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是不想给酒喝!
  当然,也会有一部分酒客选择慷慨解囊,至于倒酒多少的问题,向来都是没有必要去细细思量的,无他,皆是一桩桩的善缘。
  若是遇见前二者的酒客,老人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虽然说老人是丝毫不在意这门子尴尬事的,但其他的酒客可就看不下去了,
  “咱大伙都是普通百姓,这酒楼也不是乾阳城里的“仙客来”,再者说了,这老先生给大家讲了这么久的书,寻你一口就喝都要如此遮遮掩掩,好不干脆!”
  一时间嘘声铺天盖地,丝毫不比前面老人被酒客笑话的笑声弱半分。
  酒客臊红了脸,急急起身,不过并不是急着逃离这丢人之所,而是拎起桌上的酒壶慢慢倒上满满当当的一碗,灰溜溜的端放在了老人的说书台上。
  扬州城方圆十里酒楼自然是数不胜数,可要是说起正经不黑心的酒楼,不出意外的也就这么一家了,至于剩下的花酒,这等百姓自然是喝不起的。
  因此,来此地喝酒的酒客,真要是给人家留了坏印象,以后喝酒都寻不到一星半点的热闹,愁的慌啊……
  嘘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酒客们继续看着老人“沿路乞讨”,就像在听他说书一般。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酒客们也都习惯了匀出一点酒留给台上这位除了说书外就少与人交谈的怪老头。
  明明穿的邋里邋遢,身上尽是些灰尘泥泞的说书老人,可他这头上系着的那一顶束髻冠,却是一尘不染。
  不过这还不是最玄乎的,愿意来酒楼的酒客都是图个热闹,虽然说没上过塾念过书,可那些学塾先生的模样还是见识过的,那叫一个端正!但是这老头虽说也带着束髻冠,可是这样子怎么就和学塾里的先生这般天差地别,就好像这束髻冠从未端正过。
  老人这一身,真可谓牛头不对马嘴。
  暂且不去瞎猜了,江湖里的小人物顾头不顾尾,管的了上顿,顾不上下顿,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管不得这些,只要老人能为他们寻来开心,就足够了!
  突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客人伸了伸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对于老人来说,也对于这座酒楼来说——面生得很。
  老人手中的酒瓢向外倒飞出去,洒在了过道上,惊的旁道上的酒客侧身躲避。
  和酒瓢一同翻出去的还有说书的老头,就在老人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旁座的一位酒客缓缓地伸出了腿,用脚踝关节处勾住了老人的身体,时间不快也不慢,就是凑了一个恰到好处。
  “好!”酒楼里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喝彩声。
  老人在众目睽睽下迅速起身,并未先向好心的酒客道声谢,反倒是双手在身上那件破损不堪的裘皮大衣寻到的一处称得上干净的地方,擦拭了好几下,确认干净之后,就是用双手去扶自己的束髻冠。
  待老人摆弄好了之后,略带生硬的比了一个拱手,算是道谢,而后小跑去自己酒瓢摔碎的地方。
  这要是换做一般酒徒看到自己的酒给摔没了,不是沮丧急躁就是暴跳如雷,总之是要有些弥补的。但这位说书老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双膝跪地,弯下腰来,用手指蘸着地上散落的酒水,点在嘴里。
  “呵”刚刚用脚扶住了老人的酒客站起身来,看到这一幕,流露出略微惊愕的神情。
  这位好心的酒客大概已过而立,四十上下,面色微黄,两眉剑竖,好似画上关夫子眉毛,睛如点漆,若非面色不佳,应比潘安之貌。
  忽然,缩在中年酒客身后,大约十一二三的少年挤进人群。
  少年手上端着一壶酒,靠近老人。
  “老先生,这壶酒给您,干净些”
  少年弯下腰,将手中的酒壶递出。
  少年是个热心肠,直肠子,可是说书老人似乎并不领情,连头都没抬,也没有接话,只是闲出了一只手,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少年走开。
  往常要是有这种情况发生,围观的酒客肯定免不了起哄一番,少不了什么“他不喝我喝”之类的豪迈声音。
  不过这次竟是无一人出声,好像被人点了哑穴一般……
  一脸黑线的少年少年直起腰,手中的酒壶还是呈着递出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望向了中年酒客。
  中年酒客嘴唇微启,却到是听不见丝毫声音。
  反观少年,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示一样,又弯下了腰。
  这次少年掀开了酒壶的壶盖。
  不稍片刻,一股独属桂花的飘香在酒楼里洋溢弥漫。
  躬耕在田垄,叫卖于市井的下里巴人自是没有问到过这般清香,可就算让他们尝尝这桂花酒的不同凡响,估计也是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最多评上一句:淡的跟鸟似的!
  小家碧玉的佳酿终归只有王公贵族懂得品鉴,辣喉咙的劣酒还是平头百姓更爱些吧。
  随着香味的飘散,老人蘸酒的手指愣了一愣。
  老人机械的扭过头去,看着飘香的酒壶,把鼻子凑了上去嗅了嗅。
  “桂花酿”
  中年酒客第一次出声,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仿佛比这桂花佳酿还要沁人心脾。
  老人点了点头,别无言语。
  过了好一会,老人缓过神,从地上站起身来,手微微一环,少年手中握着的酒酿,便是在无声无息间到了老人怀中。
  老人犹是不满足的样子,嗅了嗅,随后拨开围观的酒客,缓步上台。
  随着老人坐回到了说书台桌,酒客们纷纷四散,三五成群的围着酒桌,准备听书。
  中年酒客领着少年挑了一个靠窗的酒桌坐下。
  窗外是呼啸着的凛冽寒风,窗户又年久失修,早已无法完全掩上,因此这一桌也仅有他们二人而已。
  “砰”
  随着说书老人一声惊堂木下,酒客们纷纷正经起了精神。在他们印象里,打从这老人开始说书起,就没用过这玩意儿,莫不是今儿个得了壶好酒,打算把压箱底的宝贝故事都抖落出来了?
  那可得好好听着!
  中年酒客看不出喜悲,只是盈着笑意,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桂花酿。
  “雪花大如席,吹落轩辕台。今儿个老夫就讲讲乾阳城里,秋闺赏大雪……”
  台上的老先生滔滔不绝地讲着故事,这是一个比以往更让他心绪波动的故事。
  而台下,一片雪花无意中飘落到了中年酒客的酒桌上,一旁的少年见到这个情景,生怕自家先生受寒,慌忙着去挡住窗户,不过却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看到这一幕,中年酒客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当真应了那句雪落轩辕台的谶言?”
  也许是中年酒客想到了什么,无言作有言。虽然是面对自家晚辈少年,却仍是抬头瞥了一眼台上口若悬河的说书老人。
  “你倒是像极了先生的一个故人......”
  少年停下手上的活,眨了眨眼,满是不解。
  “唔......不过他呀,可不止是要堵住那个窗户般大小的窟窿眼......”
  中年酒客顿了顿,扼腕叹息道:“不遗余力?画地为牢一甲子,也不过是换来一场所谓的.大雪人间......值得吗?”
  “先生不是最爱赏雪?”堪堪总角之年的少年,歪了个脑袋的样子,在中年人眼中很是机敏。
  “瞧见先前那一长串的马车了?”
  中年酒客嗓音亲和温糯,却也不失霸气,“也罢,此行本就是是一趟浑水罢了,便是再去搅上一搅,也是无碍!”
  “先生要去见那位故人了吗?”,少年紧握双拳。
  “是啊,那位故人的故事,比起台上讲的那要有趣多了,待到先生空下来了,好好给你说说这位难过美人关的读书人......”
  酒客刚是站起身,牵上一旁少年的手,转身欲走之际,便是有台上的说书老人开口正讲到,
  “两处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中年酒客微微驻足,便是头也不回的拉着身旁少年,踏出酒楼大门。
  酒客在街边寻了辆马车,带上少年去往了先前数辆马车一道的目的地,三合镇。
  而后,又是有中年酒客分别以两句声线,一明一暗地从酒楼大门闯入。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老前辈,还望必要之时出手帮扶,晚辈谢过!”
  .......
  许多年以前,有一位书生在乾阳城外不足十里地的客栈里,收得书信一封,
  书信仅四字,落在书生心头仿若千斤重,
  “勿念,勿寻”
  随后,乾阳王朝在那一场球闺科举中,迎来了早到数月的大雪纷飞。
  毫无征兆下,落得满城行人皆白头,
  那位仿佛山河冬雪独坐的书生,那位一瞬间回首已然过秋的书生,那位姓吴的赶考书生,只是在乾阳城大门前,留下一句,
  “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勿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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