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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陈梦生扶着脑袋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阴灵的尖叫带着攻击魂魄的威能，他们两个此时都不太好受，若不是昨天喝了那神秘老白的酒，恐怕受到的影响会更加严重。
张献实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揉着头说道：“大意了。”他虽然境界比陈梦生高两个境界，但是底子却不如陈梦生，因此表现得比陈梦生还要不堪。
“追！”陈梦生有些懊恼，刚刚自己居然心软了，要知道刚刚那阴灵可是亲手杀了三个人的坏东西，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果决。
两人连忙跑到洞外，可惜阴灵在有意识收敛阴气，而且阴气的痕迹在太阳下化解的更快，总之看来暂时是追不上了。
“坏了，有这么一次，再想这么轻易的找到她就难了。”陈梦生懊悔地说道，若是这个阴灵此时害了什么人，这份罪，全在他的身上！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况且你那只是失手，我们先回剑仙村再说。”张献实安慰的说道，陈梦生知道再纠结这些也没用，只好先行下山。
下山之后已经是正午，剑仙村的人依旧人来人往，哪怕是多了阴灵传闻也没有多少人离开这里，陈梦生和张献实一路走回张老爷子的家，恰逢老爷子的妻子，也就是张贵的母亲在做饭，于是便多做了些饭。
饭桌上张老爷子也没问昨天晚上他们收获如何，只是不断地让他们吃菜，仿佛面前这两人不是什么修行者，反而是远方来的亲戚小孩儿般似的。
饭桌上自然也不太好谈其他事情，于是陈梦生和张献实也只吃东西，不讲话。
午饭一过，张老爷子悠哉游哉的搬了一张躺椅在院中休息，他抽着旱烟，摇着蒲扇，好不自在。
“张老爷子，昨夜我们遇上那阴灵了。”陈梦生和张献实走了过去，也不说其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张老爷子眯眯眼，又抽了口旱烟：“找到是好事，怎么你们除了那阴灵了？”
陈梦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我失手了，那阴灵逃了，只不过有了这么一茬，我怕之后再想找到这阴灵就很难了。”
“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张老爷子你最好...”张献实开口说道，可他还没说完便被张老爷子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算了吧，要是真死了，那也是活该，无所谓的。”张老爷子敲敲烟杆，瞥了陈梦生一眼。
“我看你们也是第一次出来吧？之前一直在家？”
陈梦生和张献实点了点头。
“和我家贵子像的很，年轻的时候一股子冲劲儿，总是梦想自己要做一番大事业，觉得自己必定能活的出彩...”张老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了白白的烟雾。
“热心肠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如何？”
说玩这话，也不管陈梦生他们的反应张老爷子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故事也得从一个第一次出门的年轻人说起，跟你们不一样，是个姑娘家，长得好看，又是第一次出来，家里管得太严，让这丫头总向往着外面，可到了外面之后呢？”
张老爷子又深吸一口烟，空着的那只手紧紧的抓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外面的世界精彩，繁华，小丫头被迷了眼睛，认识了一表人才的男人，又饱读诗书，直接就一个心落在了人家手上。”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好了，丫头不回家，跟着男人天南地北，生活不算多好，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世界。”
“可她哪能想到呢？哪能一出门就撞见个真命天子？哪有人能顺风顺水，碰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呢？”
张老爷子说到这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似乎有些懊悔，脸上带着难言的神色，陈梦生张了张口，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接着听了下去。
“她更想不到，她的心头好，那个饱读诗书的男人其实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羊羔上钩了，那自然也没必要披着羊皮了，她上当了！”
张老爷子似乎有些感慨，他又抽了一口旱烟，然后看向陈梦生。
“你能看得透那些坏人的心有多坏吗？”
没等陈梦生回话，张老爷子又开始说了起来。
“然后丫头就被人家卖了，以丫头的姿色，怕是卖了不少银钱，这交易一成，回头这丫头便又被卖了出去。”
“这次被卖到了一个山村里，她被人当媳妇儿买了回来，丫头好声好气恳求这户人家，想要回家，可山村里的人嘛，没读过什么书，觉得我把你买了回来，你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也没把小丫头当人看，下场是什么我也就不说了。”
他看向屋外，自嘲的笑了笑，他就出生于此，他太了解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而陈梦生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联想到两月之前老杨刚刚成亲，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而张献实却带着怒火问了出口：“什么叫做没把他当作人看？”
张老爷子看向张献实，他记得这位少年是他的本家，跟所有初出茅庐的小后生一样，他读过些书，眼前的小后生太像书里的那些人了，眼中只有悠然南山，没有尘世间里更多的龌龊。
于是他开口说道：
“动则打骂，这都是小事儿，可丫头想逃，这在那户人家可是犯大忌讳的事儿！”
“丫头第一次被打的吐血，整个人几乎半死，那户人家的父母尤其狠毒，他们甚至想直接打断丫头的腿防着丫头再跑，可终究顾忌到丫头还没生孩子，就没有如此。”
“然后丫头好了之后，她又跑了，她来到村中一户人家中，没有祈求帮助，她学到了不少，可晚了，她只祈求那户人家别说出她在这，只留一个晚上，在那个晚上，丫头告诉了那户人家她的故事。”
张老爷子的烟好像抽完了，原本够抽好一会儿的烟叶今天似乎燃的额外的快。
“可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不想招惹什么麻烦，他们觉得丫头惨是惨，可这和他们无关，然后就把丫头赶了出去。”
“你说这人坏嘛？不坏，他们只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
随着张老爷子的讲述，陈梦生的额头渐渐渗出一滴滴冷汗，张献实更是满心愤恚，他还不明白张老爷子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气愤：“为什么不去救她！村民们竟冷血至此？仅仅只是瞒一瞒都不愿意？”
“非亲非故，招惹到了自己的邻里，何苦？”张老爷子又把目光放到了屋外，却眼神涣散，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有集中在眼前的二人身上。末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又哪知这户人家在本地便没些手段？”
张献实正欲再开口，却被陈梦生拉住了手，张献实不解的看向陈梦生，却发现从小到大他一直视作榜样的陈梦生此时脸色奇差无比。
“理所当然的，丫头又被拖回去，又是被打的好几天下不了床，丫头似乎死了心，表面上不再尝试着逃跑。”
“可她每天都在偷偷摸摸的攒着一两文铜板，有时候甚至半个月才能攒到，她默默的记清楚村子的地形，她知道如果再失败一次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所以她在忍。”
“终于有一天，她再度逃跑了，她以为那户人家对她放松了警惕，可实际上那户人家的老太太精明的很，家里的银钱开销有多少，她能不知道道嘛？即使只是一文之差，她也还是发现了，她知道丫头要跑，所以每日都防备着，丫头趁夜逃到了街上，可她马上就要被发现了，她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绝望的哭着。”
张老爷子用烟嘴指了指自己：“我的门口。”
“我让她不要哭了，我带着她进了我的家门，就在这里，丫头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个遍，我有些为难，但是我把她留了下来。”
“老杨家里人找了来，我就说不知道，他们也没怀疑，就走了。”
“打发了老杨一家，我又开始发愁，该怎么处理这丫头，丫头也看出了我的为难，便主动说只要待上一天就走，绝不麻烦我更多。”
“我同意了。”
“第二天半夜，丫头走了。”
“我拿了些干粮给她，她临行之前千恩万谢，说日后一定会报答与我。”
“可再后来呢？”
说到这里，张老爷子低下了头，张献实愣愣的看着他，他就算再蠢，此时也该反应过来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总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
“她还是被找到了，她不熟悉剑仙峰，她不是青州人，她怎么可能跑的过剑仙村的人？而这些，我早就知道。”
“一个姑娘家，吃了那么多的苦，可吃了那么多的苦，她还是没能苦尽甘来。”
“那天老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串铜钱，别人没见过，我还没见过吗？那是那丫头辛辛苦苦弄到的。”
“丫头死了，被老杨活生生打死在剑仙峰里。”
张老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这是最后一口烟了。
“你问我为什么阴灵肆虐我却不愿意离开？”
“因为阴灵根本没有肆虐。”
“周春波那个泼皮，亲自把她押来卖给的老杨。”
“老杨一家，没有哪个人的手上没沾过她的血。”
“可将她赶出家门的李大婶呢？那些日日夜夜对她指指点点的村中长舌妇呢？”
“他们一个都没有出事。”
“咳咳...”
也许是太过激动，张老爷子被烟呛得咳嗽了起来，咳的张老爷子眼角泛泪。
“她死了，老杨是凶手，周春波是凶手。”
“可我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
“在我们没有帮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们都是帮凶。”
张老爷子看了看天空，太阳正烈，光明漫天，可这漫天光明，照不到这里。
“我记得丫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姚祧。”
“我读过一些书，就是那个姚祧淑女，君子好逑的姚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