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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门口赫然聚集了数以千计的老百姓!
大家头顶着香炉、手捧鸡蛋、酒坛、蒸糕、醺鸭、咸鱼、大枣、煎饼等物,有的人还牵看羊,表情沉重且哀愁,一见商鞅出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向前移动身形——
众人忽啦一下全跪于地上,哀叫道:“大人,小民给商君大人您送行来了！”
“大人……”后面一片哀叫声起……
商鞅鼻子一酸,几欲落下眼泪来,他涩声道:“卫鞅深感列位盛情厚意,尔等快快请起……”
老者手捧小陶罐,动情地说:“大人,小民深感商君大人这些年为我大秦所做的福祉!商君大人变法造福我等百姓,使我等衣食不缺,温饱不愁,安居乐业,商君大人对我大秦有如天高地厚之大恩哪!您就犹如我等小民之再生父母哪！小民对商君大人的恩德是感恩不尽哪！大人……”
后面响起一片声音:“是呀!商君大人……小民是万分感谢你的大思哪!”
老者往前挪动几步:“商君大人您就要离开咸阳了,小民无以为报,特以自酿米酒一杯敬奉大人,实在拿不出手,不成敬意,还望大人您别嫌弃……”
卫鞅赶紧从老者接过陶罐:“老人家,您的心意卫鞅愧领了。”
其他人也高举手中礼品往前挤——
“大人,还有小民我的呢……”
“大人这些咸鱼、咸鸭蛋都是小民自个儿亲手腌制的,您就收下吧……”
“大人,这是小人自家树上结的枣子,这是小民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
“大人，这是民妇刚出笼的发糕,味道虽然不及山珍海味,却也是民妇全家老小的一点心意——大人要不是托您的新法福气,俺全家哪能有今天这般好光景啊!”
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女孩:“伯伯大人,这是我奶奶她攒下来的鸡蛋,这是我奶奶她刚煮好的,她自己舍不得吃,她说要拿来送给伯伯大人您吃,奶奶腿脚不好,来不了,就让我来了,她说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伯伯大人。”
商鞅俯下身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热泪盈眶,笑道:“乖孩子,鸡蛋伯伯我不吃了,你拿回去给奶奶一起吃,好吗?”
小女孩固执地摇头:“不,奶奶说了,一定要伯伯大人偿偿她煮的鸡蛋,奶奶煮的鸡蛋可好吃了……”说着,她拿起一个鸡蛋就往商鞅跟前送——
商鞅本想推让,一不慎。没接住鸡蛋,鸡蛋“啪”摔落在地上——
小女孩:“呀……”
商鞅忙捡起鸡蛋,当即剥开蛋壳,咬了一口——
小女孩快活地问:“伯伯大人,鸡蛋香吗?”
商鞅连连点头:“香,真香哪！”
小女孩高兴的笑了……
商鞅柔声道:“好孩子,快回家去吧,告诉奶奶,就说伯伯已经吃了她煮的鸡蛋,替伯伯我好好谢谢你奶奶,再转告她,说伯伯有机会的话，会去看望她老人家的,让她好好保重身体,记住了吗?”
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嗯,记住了。”
商鞅望着面前一张张真诚的脸,他拢袖向全场众百姓长施一揖:“各位的心意卫鞅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还是请大家都带回去吧!卫鞅谢谢大家了！谢谢了!”
众人:“大人,您就收下吧,大人……”
商鞅摇头:“不了,卫鞅一向不喜搞请吃送拿这一套,我又怎么要大家的东西呢?”
百姓:“大人,这么多年,大人您为我大秦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区区一点小礼物,根本不足以酬谢大人您的大功,您就别再推辞了,况且这些东西都是清清白白的,您就收下吧!”
众人附和:“对,您就收下吧!”
“大人,你要是不收下这些东西,就表明您看不起我们这些土头土脑的老百姓……”
“是呀,大人,你就收下吧,这都是我们大伙儿的一片心意呀！“
商鞅还想推辞:“大伙的心意卫鞅心领了,只是这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收呀……”
有几个胆大的聪明人乘大伙说话功夫,早就偷偷七手八脚将带来的鸡蛋、蒸糕、水果、鱼、肉等带来的东西，一骨碌塞到停在府门处准备放家什的的几辆副车上了，立时,这几辆副车堆满了东西。
这一切，身陷包围的卫鞅自然是一无所知的——此刻他正极力推辞面前百姓们的馈赠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哎……这……”商鞅一向对于徇私舞弊的滥官污吏铁面无情，毫不手软。可是今天对于眼前这些个淳朴的百姓，他真是无可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
蒙公望挤过来低声道:“大人,该启程了……”
商鞅朝众人一拢袖:“诸位都回去吧!卫鞅也该启程了。”
众人自动闪出一条道来。
大家刷刷跪伏于地,齐声唱道:“恭送商君大人……大人一路顺风!”
商鞅抱拳致谢:“谢谢了,谢谢大家了……”
商鞅一扭头,才发现几辆副车塞满了百姓们自发赠送的礼物,他望着蒙公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道:“哎,这……”
蒙公望:“大人,您看还需要带上什么?”
商鞅摇摇头,指着车上的东西:“不要了,你看,光这些礼物就够头痛的了,再说卫鞅家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了……”
蒙公望:“大人,您该不是打算再把东西给他们退回去吧?
商鞅摇头:“不了,再说还能退得回去吗?不仅退不回去这些礼物,还会拂却了百姓的一片心意……”苦笑着:“卫鞅面对艰难险阻，从未顾忌,可对于这些淳朴善良之百姓,我却是徒唤奈何哪!”
蒙公望笑道:“大人,您真是碰上了对头冤家了！”
商鞅无奈地苦笑:“就算是吧!”
蒙公望:“那……大人您如何处置这些礼物呢?”
商鞅沉吟道:“这样,都带上吧,等到了商於,全分发给那边的老百姓吧!”
蒙公望点头,由衷地佩服:“大人,您可真是两袖清风哪!”
二
咸阳东市。
身着便装的杜挚在集市上对几名行人说:“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商君已被大王罢职,要回商於封地了……”
行人们大惊,面面相覷：“啊?有这样的事?我等怎么没听说呀?”
“是呀,我也没听说呀……”
“不会吧，商君不是一直深受先王器重吗?怎么会说罢免就罢免了呢?”
“咳!难道没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杜挚故作神秘地压声音:“告诉你们吧,鄙人有一个亲戚在宫内当差,这消息是他亲口告诉在下的。”
“啊!是从宫里传出的消息！看来是假不了了
，那……商君大人离开咸阳了没有?”
杜挚:“应该还没有,这是大王刚颁布的旨意,估计商君这会儿还在收拾行装呢。”
“那太好了,不管怎么说,商君大人他总算是对我们大秦的老百娃有大恩的,咱们无论如何都应该赶去给他送个行啊！”
“嗯!说的在理呀!”
“没错,这人凡事都得讲一个良心呀!咱可不能吃上了水，就忘了打井人呀！”
“谁说不是呢!我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赶紧去给商君大人送个行去!”
“我也是……”
人们均匆匆各自散去，剩下杜挚一人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看不出这商鞅还真是大得人心哪!”
三
“没错,我能骗你们吗?这真是千真万确的事呀！不信你们去宫中打听打听去,看我是不是骗你们的?”说话的是平郑子罕。
听话的全是平头粗布衣裳的普通百姓,大家相互看看,其中一人开口道:“俄（我）觉得咱应该去送送商君大人,咋说哩?商君大人对咱还是不错的正是因为有了商君大人，俄(我)才过上好日子了,咱不能忘恩负义呀!”
平郑子罕：“是呀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好歹也该知恩图报呀!要是没有商君大人，我大秦的老百姓现在能过上这么风光的好日子吗?人家别的国家的老百姓，还争着想要到咱大秦来求生哩!虽说眼下商君被大王罢免了相位,可怎么说,咱都应该去给商君大人送个行吧，要不咱还算是人吗?”
众人纷纷点头:“唱,没错,这话说的在理,咱应该去给商君大人饯个行!”
“对！咱再顺便带点啥礼物……”
“得了吧,咱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不够寒碜的……”
“寒碜不寒碜,俄(我)倒不管,咋说这也是俄(我)的一点心意…
平郑子罕:“对,说得没错，常言道“礼轻情义重′嘛!”
众人点头:“,是这话。”
为首之人大手一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都去给商君送行!赶紧通知全村里的所有人家,除了走不动的路的之外,所有人都去!”
平郑子一挑大拟指:“好!这才叫有情有义嘛!”
四
咸阳城南酒楼。
赵良与申公子及几名富商交谈着。
富商甲一脸惊讶:“什么?要我等去给商鞅送行?这,这不是开玩笑吧?”
富商乙:“是呀!谁都知道这商鞅是专与我等商贾富豪作对,视我等为蠹虫，动辄就征以重税!还逼使我等去服徭役!可把我等给整惨了呀!如今总算老天有眼,让大王免了他的相位,我等高兴还来不及了,凭什么反要给他去送行?”
赵良一摆手:“哎，你们先别急嘛，听我把话讲完再说不迟,我问尔等,想不想让商鞅脑袋搬家呀?”
众人互相望望,申公子脱口而出:“这谁不想,可是光想有什么用?大王不也只是罢免了他的相位，并没有砍掉他的脑袋呀?”
令孤公子:“谁说不是呢?虽说大王眼下罢免了商鞅相位,可毕竟还保留了他的商君封号及封邑呀!这商鞅依然是富可敌国,权势如日中天哪!”
另一纨垮子弟道:“是呀,说不定哪天大王一高兴,又下旨恢复他的相位也未可知呀!”
赵良笑道:“只要各位依照在下说的去做的话,就定会让大王要了商鞅的狗命!尔等可愿意干?”
众人一听均大为惊异：“你说什么?只要我等去给商鞅送行,就能使大王要了商鞅的狗命！”
赵良点头:不错,正是这意思,这可是一个绝好的千载难逢除掉商鞅的好机会哪!”
申公子半信半疑:“赵博士,你不是开玩笑把?”
赵良正色道:“诸位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俗话说的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倘若我等此时不采取行动的话,以后恐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这么说,我等应该去给商鞅送行?”
赵良:“对!不但尔等要去送行,而且还要通知所有的豪门商贾都去给商鞅送行！尽可能多去些人,实在不行,连奴仆丫环,烧火的下人,种田的佃户,连同彼等家小也都撵去凑数!记住,一定要大张声势,场面要铺排得越大越张扬越好！”
众人迷惑不解:“啊?这么大的排场!这种礼遇可从未有过啊!这,这不是太抬举他商鞅那个老家伙了吗?”
“是呀!就算周天子谴使大驾光临咸阳,也未曾用这般礼节迎送啊!况且，他商鞅还与我等有不共戴天大仇呢!我等这么做,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可不是嘛?你这葫产里倒庭卖的啥药呀?
“就是,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就全和盘托出吧!告诉我等为何这样做的原因，省得我等瞎琢磨呀！”
赵良诡谲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在下可以向各位保证,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定能创造出惊人的奇迹！”
众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