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世

　　刘老头似是早就料到叶无殇会有此反应，继续沉吟道：“不错，总阁主代号君策，真名则是北离机密。只有君上和天机阁中人知晓，神秘的君策大人名唤叶天南，而没有人会想到，叶总阁主这般天纵之才，只是来自北离明州一个没落的小家族……叶总阁主虽为仇敌所害，所幸尚有血脉遗世。”
　　“总阁主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便在孩子出生时，为这个孩子取名——叶无殇，总阁主唯一的血脉子嗣也正是……你这个小家伙!”
　　言尽于此，刘老头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叶无殇，眼神中再不复先前的平和，充满了一丝丝的热切与慈爱。
　　山崖上，叶无殇瞳孔蓦地紧缩，脸色苍白，刘老头方才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旋回荡，彻彻底底地击碎了他心底的那一丝淡然。
　　叶无殇薄薄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不见一丝血色，失神地呢喃道：“真的是父……父亲吗？”
　　“不不，不可能，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绝对不是他…………绝对不是！”
　　叶无殇拼命地摇头，惨然地大笑道，“怎么可能是他？我父亲不是早就和我母亲死在仇家手里了吗?我都还不知道仇家在哪呢！不可能是他呀，哈哈哈……”
　　双膝却早已不自觉地跪倒在草地上，眼眶通红，氤氲着水汽。
　　刘老头又岂会无聊到编那么一个沉重的故事来骗他呢？他只是一个即将被宗门抛弃的籍籍无名之辈，毫无利用的价值。
　　刘老头轻叹一声，并未理会叶无殇此时崩溃的状态，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君策大人就是你的父亲，你失踪十多年的父亲，叶天南！我没有理由骗你，我想这点你自会判断，你，叶无殇，是总阁主唯一的血脉……无论你是否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你都必须要站起来，为你父亲报仇，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完成你父亲未竟的大业！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你岂能辱没了他的名声……”
　　刘老头浑厚的嗓音不断地回荡在空旷的山崖上，叶无殇感觉眼前的景象全都模糊起来，耳朵不住地嗡鸣着，想要说话，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干吼。
　　秋夜的冷风划过山崖间，在浓郁的雾气中呜咽着，崖下的无名河水也似乎湍急起来。
　　山崖上，一老一下，一个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眼里满是慈爱与怜惜，一个双眼无神地跪在枯黄的草地上。
　　良久，叶无殇终于嘶哑着问道：“刘老，我想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
　　刘老头长长地叹息一声，“孩子，这十多年，委屈你了，那一天，我们抵达荒渊，诸国的人手还有他们拉拢的江湖宗门的人马却早已埋伏好，你父亲也在那时告诉了我们真相，原来他和君上早就猜到诸国皇室请君入瓮的布局，但你父亲决定将计就计，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便始终瞒着大家，诸国太过忌惮我们天机阁，想要借此联手将天机阁一网打尽，其实他们真正忌惮的是你的父亲，那位天纵之才！”
　　说到这里，刘老头浑浊的双眼中顿时杀机迸现，“退无可退，我等兄弟自入天机阁起，便没有想过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为了这个国家，唯有死战而已！当时各国皇室派出的人手均是天下四阁中其余三阁阁主统领的好手，还有江湖宗门的高手，手笔之大，堪称绝世！”
　　“兄弟们倾尽全力，奈何寡不敌众，最后唯有自爆，企求能够多带走几个诸国的死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战至最后，兄弟们均已战死，只剩下我和总阁主两人，也已深受重创，总阁主燃烧本源，一人一剑，暂时战退诸国三阁高手，为我在重重包围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总阁主也已油尽灯枯，我不想苟且偷生，我要和我的兄弟们死在一起，但总阁主他尚有你这唯一的血脉，他要让我带着他的遗嘱，到明州叶家找到你，待你长大成人，告诉你一切，若你有意完成他和众兄弟的未竟之业，便让我全力支持你，等你完成了大业，我也能替兄弟们看一眼我们一直追求的太平盛世，若你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便让我保你一世安稳，无忧无虑……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也是众兄弟的遗愿！”
　　刘老头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你父亲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为你感到骄傲，他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不能强求你为他做什么，孩子，你这些年，孤身一人，确实吃了不少的苦，但我想你知道，北离的安稳，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他或许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平凡百姓家里父亲的责任，但正是他，为你创造了能够平安长大的家园！”
　　叶无殇微微低下头，随即又高高地扬起，没有丝毫犹豫地沉声道：“我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正如您老所言，我是他唯一的血脉，岂能辱没了他的名声，我，叶无殇，誓要完成父亲未竟之志，还这个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父亲，众位叔叔，英魂不远，浩气长存，无殇定遂诸君遗愿！”
　　咚！咚！咚！
　　重重的三叩首，磕破了叶无殇的额头，沉闷的响声也敲击着刘老头沉寂多年的心脏，刘老头眼含热泪，仰天大笑：“阁主，兄弟们，你们安心地走吧，老刘就算拼尽这把老骨头，也要为无殇开出一条血路！”
　　“无殇，你且起来，你父亲给你留下了几件东西，对你之后的路有所助益，”刘老头随即拿出一个精致的空间戒指，交到叶无殇的手上，“滴一滴你的血到上面，就可以解除戒指上你父亲留存的封印。”
　　叶无殇闻言，咬破手指，挤出一滴殷红的血，滴在空间戒指上，空间戒指瞬间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一把黑剑，一颗白色的棋子，还有一本功法古籍出现在眼前。
　　“黑剑是你父亲生前一次执行任务时意外所得，品阶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剑绝非凡品，白色棋子是你父亲总阁主身份令牌，在光照之下，即可自棋子中投影出来，功法古籍乃是你父亲所修功法，大陆上的功法也分天地玄黄四等，每一等亦有三品之分，这部功法属天级中品，名唤神衍诀，放眼整片大陆，也是极其稀有的，乃是先帝年少游历江湖时机缘巧合之下所得，赠与你父亲修炼，你父亲虽留下这本功法给你，却告诫我，只能让你用这部功法修到地藏境，因为你的体质特殊，有一部功法或许更适合你，待你修到地藏境之后，便可去你寻你母亲，拿到另一部功法。”
　　叶无殇闻言，瞪大了眼睛，惊喜地抬头：“我……我母亲还活着？”
　　“傻小子，我方才并未言及你的母亲，那她自然还活着，只是在生下你后不久，总阁主遭遇了一次刺杀，你母亲为他挡住了几尽致命的一记九幽寒冰掌，加上刚生产不久，身子尚是虚弱，性命危在旦夕……”
　　叶无殇轻抚腰间的一块血黄色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自小就带在身上，想到母亲竟遭此毒手，眼中自是掩不住的杀意弥漫。
　　“幸得你母亲本是药王谷谷主之女，谷主药王在你母亲出嫁时的嫁妆里置了一颗九转金丹，暂时保住了你母亲的性命，但你母亲伤势实在过重，陷入了昏睡的状态，总阁主便即带你母亲回药王谷救治，但你外公药王纵是医道之术无双，也只能保你母亲性命无虞，却还没找到法子让她苏醒，你母亲自此便留在了药王谷休养。”
　　叶无殇听罢，长出口气，心头的担忧总算了减轻了几分，母亲只要性命保住了，那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母亲重新苏醒过来。
　　“自这次刺杀之后，总阁主考虑到你的安危，便将你送回明州叶家本家，远离皇城洛都，明州偏远，叶家也只是一个没落的三流家族，不易引人注意，以确保你能平安长大。”
　　叶无殇叹息一声，看向无边夜色，眼中满是浓浓的思念。
　　刘老轻轻拍了拍叶无殇的肩膀，怜惜地道：“孩子，你自七岁便入了这青剑宗，如今已有十年整，这十年，你在这宗门内吃了不少苦，老头子都看在眼里，但往后的路，可能会吃更多的苦，我不能随时陪在你身边，所有的危机只能你自己去面对，今夜交代完这些事儿，老头子我也该走了，去做些准备，等你以君策叶天南之子的身份踏入皇城洛都时，咱爷俩会再见面的，到那时，风云再起，该是另一般风景了。”
　　叶无殇抬头望向夜空，此刻，遮掩山崖的浓雾已在萧瑟的秋风中变得稀薄，隐约可见淡淡的星光映照下来，叶无殇的双目也闪烁着明亮的光彩，“风云再起吗？好，等我拥有足够的实力，踏入洛都时，便要掀起一场风云，一场席卷诸国、席卷整片大陆的风云，君策之名，将再次响彻大陆，让诸国上下为之胆寒！”
　　刘老头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极端自信光彩的少年，微微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总阁主叶天南，万民景仰的君策大人并没有死，他就站在自己眼前！
　　“总阁主，您看到了吗？您和诸位老兄弟应该会很骄傲吧，大家伙儿可以放心了……”刘老头轻声喃喃道，两行热泪顺着眼角，填满了沧桑的老脸上一道道深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