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凝露

　　古武部大楼。
　　四层环塔形，顶上无棚，是一个露天演武场。
　　四楼和四楼顶自然都归于占了此处宝地的乱七八糟组，当然，现在姓许的又在申请将组名改为天下真无敌组。只是他暂时还不敢去见周谛镇，怕被邋遢大叔锤，没酒喝的大叔其实蛮恐怖的。
　　其时尚未破晓，秋雾冷凉，凝于爬山虎的叶尖儿上。
　　元气少女已经开始了每一天的晨练活动。两百米的跑道，也就……跑个五十圈而已。
　　按说此时连楼下都是空无一人，整座楼应该就她一位而已，却是传来交谈声。
　　“哇！绯绯你这么努力的吗？”
　　长发女流…哦不女神惊叹声从旁边传来，君雅迈着十三厘米高跟鞋装点的大长腿走了过来。
　　元气少女并未回头，只是啊了一声以示回应，马尾辫左右摇摆，节奏欢快活泼。
　　她忽然在转角之际拔剑出鞘，连舞数次。剑痕在雾气中切出道道空洞，许久未曾恢复，这倒是与现代的雾不太合群。
　　而君雅周身十米之内，自然是没有任何雾气的，硬气功的气力外放虽然不足身周三米，可气势流动仍旧能覆盖不小范围。何况十米之内，对于硬气功修者来说，咫尺而已。
　　古武的罡气和煞气虽然也能做到这一点，实际上动静比较大，且比较费力。至于软气功修者，气可达周身百米，依旧如臂使指。
　　张绯碧持剑奔走，又兼顾步法和剑招神意，暗合广步于庭的至理，行云流水蔚然成风。
　　君雅擦了擦口水。在少女第十圈剑舞完成之后，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哎呀呀，这小脸儿白的，可心疼死我了。
　　张绯碧挣扎了一下，无奈地从背后将剑归鞘。她的身上有股特别的奶香味儿，让元气少女脸色微红，如饮醇酒，醉倒怀中。
　　眼看着怀中少女渐渐呼吸急促，她这才轻轻推开一点，但那张美丽玉颜几乎贴在了后者泛红的小脸上。吹弹可破。
　　“绯绯你好早就来了吗？”良久，她才想起来递出手中的早餐。看着后者轻轻接过，她笑眯着眼问道。
　　“嗯，子时刚过就醒了，一直压不住体内剑气。后来三更天，怕被剑气在身上扎出几个窟窿，所以就起来运动了会儿。”元气少女微笑，小口喝着食堂早间特供的牛奶燕麦粥，用的是君雅选的粗吸管。
　　君雅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极其心疼，手指紧紧铰在一起。
　　“没事的，”元气少女笑着安慰她，是踮起脚将自己的小脸往她下巴上蹭了蹭，燕麦香味钻入后者鼻中，几乎令她站立不稳。
　　“我能让你突破，”君雅忽然坚定道，神色微正，只是看到少女嘴边一圈白渍，又很快破功。“给我三天时间，好吗？”
　　“嗯！”张绯碧倒是没有任何推辞，毕竟事关生命，活下来，便不愁没机会报答她。
　　君雅弯腰摸摸她的头发，其实还有一点水迹，剑总在这些方面并无手段，而是纯粹于剑道修行。
　　后者忽然一口喝完剩下的粥，舔舔嘴唇，忽然一蹦而起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张绯碧啄完便踮脚想溜，却被君雅从后面抱住。两人皆是面色通红，如霞光映照珠露，葳蕤自生光辉。
　　君雅似是下定了决心，左手微动，便有一条通讯发了出去。她等不及了。
　　然后在王负圭的绣榻之上，某少年的刻印忽然红光大闪，一个女子声音传来：“许默然，二进三、三晋四，快快快！就送到部门楼顶来！”
　　尚还浅浅酣睡的神子忽然就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少年，歪着头皱眉问道：“谁？”
　　“我妹。”
　　“哦。”
　　姓许的忽然看向神子露出的香肩，眼睛微眯。后者脸色通红，嘤咛一声缩了回去，装睡……
　　少年嘿嘿一笑，将爪子伸向了少女的皓腕，上的刻印……毕竟许大组长的两袖清风，同样在业内十分闻名，他甚至连袖子都没有！
　　所以自然要用神子的……嗐，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一家人么。
　　当然只是借着转了一笔账，原先存在某颗偏远矮行星数据库里的，一点点私房钱。每次提取，都得借助神子的账户，而那之前则是用的张师姐的家族账户。实在是欠学校那笔数额不小，搬空了也还不上三成，只能慢慢拖着咯。
　　同样是走的华国军方渠道，将所需药单发给青河省军需部，确认身份及资金来源后便下单成功。而军方会在两分钟内准备好一切，借助小型随机传送装置将所需材料快递到指定位置，精确到厘米。
　　会有智能机器人接头完成签收工作，而后云端账户会自动扣除相应数额储蓄。当然，主要是这些都属于华国监管范围之内的。
　　包括姓许的专门开设的北-2333星源数据库，都是经过华国高层审核且缴纳了一定金额保证金，故而从军方购买时效率高了不少，也会因被认定为自己人而少些波折盘问。要知道这类古武修行资源其实监管严厉，是为对各大世家宗派负责，也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
　　这边姓许的腕上刻印发光。他调整了光影强度，有一个虚影场景浮现在眼前，正是那边的交易现场。同时也会有军方在云端实时监控，不止是针对收款人，还会扫除第三方的窥视，保证交易和交易者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二进三的资料是一个大包裹。核心是一个颤动模拟器，配合几支药剂以及丹药、营养液、生命保持液，可以便捷安全地完成突破的外在准备。颤抖模拟器有半人高，其实就像一个按摩椅一样。使用后将营造出真气沸腾的效果，促进药剂吸收以及但丹药消化，平时就是个正宗的按摩椅，插上药剂管便可以进行催化。
　　同时营养液和生命保持液也可通过插槽装配好。有人体监管系统存在，可以很及时地补充所需，即使破境失败，也不至于当场去世的那种。可以说配置不低于豪门高配了，毕竟光一个颤动模拟器，就比得上其他各项价格之和的十倍。因而一般宗门，只要不是核心或嫡系，基本都是配上药剂以及护法者，此外不管了。
　　张绯碧自然也没推辞，对君雅感激一笑，径直坐了上去。后者轻轻摸着发烫的脸颊，为她装好各种配件药物，然后退了几步，却还是一直在以眼神鼓励着。
　　元气少女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突破。更别提先前，境界达到二段顶峰后，苦于资源不够，没办法一跃而过到达彼岸。有数次都被体内剑气所伤，
　　虽然守住了体魄，却也落下些顽疾。修行如逆水行舟，破境尤是攀山爬瀑，一旦百尺竿头未进一步，甚至会倒退极多。
　　至于三晋四的材料，则是只有药包，亦可以借助那个大家伙使用。
　　再说椅子正中，元气少女横剑在膝。数个接口与身体相连，那边接着药剂，从体表直接打进体内。
　　椅子轻轻震动，而后剑鸣声起，刹那间剑气纵横，白光大盛。
　　君雅硬气护体，仍是被收缩至一米见方，这才勉强支持着没有后退。
　　元气少女双目紧闭，俏鼻尖上有一滴汗珠，尚未滴落在地，便于空中被剑气斩为雾气。
　　她嘴唇微动，并不古涩的口诀从嘴里念出，喃喃有声。
　　是那：
　　玄法幽微，剑心通明，浩气长存，驻我心间。
　　道法自然，剑意清绝，志气高远，护我心境。
　　宗法礼乐，剑气昌平，意气风发，助我心定。
　　……
　　正襟危坐，双手掐诀，剑动人定。
　　忽而又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浇灌在她身上，似乎云端落下，有如仙人馈赠。
　　竟是传说中的气运显形，灵韵自生。
　　君雅稍稍了解过一点，主要是太过于著名了。传说剑道每代都有二三人，有望走到那个终点。故而得天独厚，不仅进境飞速，悟性亦是超凡出类，每逢三必得气运庇佑。
　　可那也是三晋四时，天地给予的一份机遇，未曾听说二进三也行的。
　　云剑斩开十里雾气，剑鸣声响彻四方楼台，凡修近战兵戈者皆有所感所悟。
　　但是张绯碧依旧未睁眼，那是天地该给她的，却不是她该拿的全部。
　　故而又有一段口诀轻轻念出，简短艰涩，故而重复念了几次，君雅也未听清。
　　是她这些年的一些感悟，为：
　　浮萍秋景，暖燕融春，君子舞雩。
　　问道北邙，谓我南辕，君子闻止。
　　愆期失渡，苇草作舟，君子醒目。
　　青山蜂聚，攒溪汇流，君子性达。
　　……
　　这一次，雾气被驱走二十里，整个东校区皆可见那白痕过空，尤似天伤。
　　却是无从查探任何消息，动念的那几人，面前宝剑忽地炸碎。
　　虽未伤人动念，亦是天威警示，谕之剑宗降世，诸剑皆当退避。
　　嗒~
　　一滴露水从叶尖滴落，恰好在脱离的那一瞬，东方日出，霞光万道。
　　露珠与绿叶霞光之间，一半绯红，一半碧青。
　　……
　　姓许的怀里的匕首轻颤。他一脸无奈地将之取了出来，后者立刻在空中不断盘旋，似是在追逐着什么轨迹一般。
　　“大哥，你是匕首，不是剑胎！”少年很是惆怅，你跟着瞎掺和个什么劲儿呀！
　　匕首不理他，依旧在空中转着，剑鸣声清脆而嘹亮。
　　砰！
　　世界忽然安静了一刹。
　　这里继续安静了下去。
　　“聒噪。”
　　王家神子收回了探出的一根小指，还轻轻吹了吹。
　　匕首在床上不停颤抖着，似乎是疼得抽搐。
　　一指之力，三米之遥，入钢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