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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历2320年9月3日，继神子入学后又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彻底轰动了七十一中全校上下，却是无一人敢出面拦阻。
依旧一身灰T恤的少年，正坐在教室外面的窗台上吃早点。热干面的芝麻香味和红油、蒜蓉的刺激性气味混合在一起，不新鲜的葱花果然使得整碗面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边吃边小声吐槽这商家真黑心，居然拿昨天采摘洗净切成小段用剩下的，代替新鲜的。就这还敢卖出四块一碗的天价，现在这食品监管部门是越来越敷衍了，早知道就去买那一块二两个的白面馒头了。
由于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学校没有安排早自习。
所以六点十分的教学楼异常安静，唯有哗哗的雨声，伴着少年吃面条的声响。
有凉风入怀，带走心间的一丝郁闷。
很快他又开始抱怨这天气真是见了鬼，前天还那么大太阳今天就变脸了，导致早起的虫子都给淋湿了衣服。很快凉掉的面条变得干硬无味，特么的老子下次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事实上，少年内心恐慌得一匹。
都开学了，暑假前实验室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十分之一，大概就写了个大纲这样子。前些天那个姓赵的又拼命地催催催，催有用吗？我难道不想一天搞定所有从此继续逍遥快活？
事实上除了实验室布置的一些项目工作外，其他方面少年的积极性很高，特别高。
比如两周一次的大清扫在他那，变成了每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每周还定期检查各房间仪器设备的状态，以及细小部件的缺损情况。而他自己钻研的一个课题也步入了正轨，预计年底以前可以出成果，那时又有一大笔经费拨款可以拿来……
还贷款……。
少年随手将装垃圾的纸袋丢进十米外的回收箱内。由于垃圾分类抓得比较紧，所以他都是用的同一分类的餐具以及纸袋，并且将纸碗上的酱汁舔得干干净净。直接拿去再利用都行了。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去五米外的水池洗个手，同时对这种设计抱怨不休。居然还要走好几步才能到洗手的地方，你这让用无尘粉笔的老师们怎么办？举着两只满是各色粉笔灰的花爪子，路过无数学生同事，还得举高点相互打招呼，一点都不现代化好吗！
重新回到窗台旁的少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靠在边上的白瓷砖那里。毕竟，好不容易把手洗干净了又到处乱摸，不像话，他可是很讲究卫生的！
六点二十的教学楼四层依旧没有其他人。
少年无奈摇头，都高中生了不能成熟点嘛，第一天上课提前一两个小时来不是传统惯例吗？这一个个的公子哥儿、大小姐儿倒是快活的很啊，一点学生样子都没有。最差的一届没跑了！
少年的衣服还是那一套。上身的自然光下显灰非自然光下显黑，至于短裤则恰好相反。脚下的凉鞋其实陪了他几个夏天了，从拖在地上变成箍在脚上，由松到紧的成长旅途，踩过了这座城市这五年二十分之一的地界。
泥泞行过洪水也行过，小路走过大道也走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名牌鞋子见到咱这双得叫哥。
因为他没有姐妹兄弟，偶尔会和身边的非生命体聊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负责聊，一个负责倾听，气氛安详而平静。少有发生争执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拂袖而去谁也不理谁，总不至于打起来。
挺好的。
少年的头发如野草疯长。好在终归是洗得比较勤，除了早上沾上去的雨水外，至少没有很重的气味儿。一张脸朴实无华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简单来说就是怎么也喜欢、讨厌不起来，除非是熟人。
浓郁的花香味先于楼道里的脚步声，来到少年身边。
甫一抬头便看见一张精致明妍的面庞。
金发小姑娘带着墨镜夸张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仅从琼鼻粉唇玉下巴上就可窥得八九分颜色。嗯，满分一百我可以给到一百一，那一百分就当是友情赞助了。
嗒嗒的脚步声，先远后近再远。无论是额前垂落的一绺，还是后颈垂落的小辫子，都十分可爱得紧。可惜她没停。
嗒嗒嗒嗒，脚步声忽然又近了。金发姑娘隔着墨镜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眯着眼的青年，忽地怒喝一声：“让开！”
走神的少年吓得一抖，顺势就跌坐在窗台上，惊恐地瞪着眼睛。
却听那姑娘戏谑说道：“许默然，你让本少好找啊~。”
姓许的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
后者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完全可以达到八十分以上的俏脸。一脸玩世不恭的邪笑，眼睛眯得同秀气的眉毛一样，一抹远山或是一弯月牙悬在白玉上。媚意横生，魅惑优雅。
她轻吐芬芳说道：“你丫就是那个大前天撞了我不道歉，还在论哲门外凶了我的家伙？”
“我丫不是，不对我不是丫，姑娘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姓许的少年抬手便要起誓，一脸的诚恳和朴实，让后者微微有些动摇。
金发姑娘眨了眨眼，忽然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本来就修长的身材让她俯视着眼前的灰衣少年。
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哪怕一瞬的光线变化都可以被捕捉到，成为他认罪伏法的证明。
良久，她说道：“你骗人！骗子！你连衣服都和大前天是同一套，居然还想蒙我，我是那么好骗过的吗？”
姓许的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最后摇头晃脑地躲开她灼灼目光的锁定，开始耍无赖：“小姐，话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如果你仅凭衣装上判断，我就是前天在校门口冲撞你，又在论哲大门口凶你的那个人的话。我只能觉得你这种行为不是很科学合理。毕竟，我昨天穿的也是这一套。”
金发姑娘听得有点晕，小手摇摆不停：“等等等等等等，你这不是自己就招供了吗，我都没说是在校门口啊！”
青年依旧淡定地回绝：“那又怎样，反正论哲门口那个是黑T恤灰短裤的，你不能把我和他俩联系在一起。”
“呵，继续不打自招啊，你都说出论哲门口凶我那人的衣服颜色了，如果不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切，当然是我对姑娘您仰慕已久，一见倾心，在校园门口见您被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冲撞之后，怒见不平就追了上去。没想到那小子竟如此狡猾，先我一步进得门内，我无计可施只得守株待兔。不曾想就目睹你被换了马甲的某人再次欺侮，冲动之下我就将他拉入无人角落，一番铁拳制裁……你这表情是不信的意思嘛？”
金发姑娘撇着嘴高扬着下巴，螓首微斜，一绺有些波浪的金发垂在嘴边。俏皮而冷艳。
“那你说你为什么一直没找到凶手呢？”
少年觉得时间尚早，反咬一口也无不可，愠声道：“要知道可是我把那小子打得两天下不来床，至今还鼻青脸肿以泪洗面的，你居然怀疑我。”
少年委屈极了。最后的怀疑我三个字还有些颤音，疑字的声音被哽在喉咙里，只有那个我字出了声。
金发姑娘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她有十几种方法能让法官判他个三年五年的，但是争辩起来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成功的雄辩家，都是让对方语无伦次的高手。
“你！无耻！”
“对。”
“？”
“嘿嘿，洒家行走江湖无数载，靠的就是这两样东西，无耻。”
“。。”
“。”
“还有一样呢？”她忍不住接茬，委实也是无聊郁闷的紧。
“无耻啊，不是告诉你了吗？”
“蛤？”
“无，没有，耻，羞耻，连起来就是没有羞耻。分开就是两个意思。”
“无聊！”
“对。”
“~！@#￥#@”
“请文明发言，请讲扑通话，不要说鸟语。”说着少年指了指头顶那张贴纸。
据说是上个世纪初的传统，跟男卫生间已经取缔了的某十字格言是同期的。曾风靡一时，无论小初高还是大学都普及到过。
金发姑娘切了一声，还扑通话呢，扑通扑通的，你鸭子跳水啊。
少年看着两只小手作扑腾状的少女，只觉得世界亮了不少。旋即眼神微暗，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喂！我说，”少女身体前倾，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很浓郁的香味十分刺激呼吸道以及肠胃，有种吸烟的感觉。“实验室的赵老板让我来找你的，你要不要考虑下收我为徒啊？很赚很赚的哦。”
“叫老师好。”
“呃？”
“。。”
“。。。”
少年摇摇头眼神怜悯，还华国第一天才呢，稍微绕了一下就撞死在树墩上了。
半晌后金发姑娘气急败坏地跺脚，咬牙道：“你都不腼腆回绝一下的吗，矜持点好不好嘛。”
“不要。”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别害羞嘛，这只是证明你的眼光稍稍超过目盲级别而已。转过来，看着我！”
少年把脸贴墙上了。右眼余光却是贪婪地扫着，睫毛一眨一眨，沾上了许些灰尘。
呵！劣质墙体涂料。
其实进入了那座图书馆的学生是不用来上课的，但他还是来了，不只是为了逃避实验室的催促。
“也为了来见你。”
忽然目光碰上的两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又像是内心深处的呼唤。
少年摇摇头，鼻子上是劣质涂料的白灰。如果把头发染一染的话，就更像是一个小丑了。
他长得不好看，先天体格矮小皮肤黑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再好看的风景也只当是一次偶遇，亮了一方世界，而后重归于黑暗之中。
金发姑娘自然清楚眼前此人的性格，是那实验室里的长辈唠叨过的，极其令人讨厌的性格。不是那种很聪明的坏，亦不是很愚蠢的好，倒像是那种聪明到愚蠢的样子，并且伴着极其消极避世的态度。
以及晚期的拖延症。
“从很早开始就这样了。”他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好容易才积攒了一点自嘲的勇气。在别人面前，轻轻地摘下面具又戴上。“所以越是聪明就越没出息，从来都没有努力过，只有不断地放弃放弃再逃避。”
“……”
“你完全可以接替我的位置的，哪怕你不是现在的你。”
“……”
少年摇摇头，已经快七点了，很快这里将喧闹起来，与他并无关系。
“所以，你愿意收我为徒吗？”
“不嫌弃？”
“不嫌弃！”金发姑娘很认真地摇头。
“可我嫌弃怎么办。”
“去死啊你！”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不知道是雨停了还是人散了，抑或是人群渐渐聚集。
灰衣青年忽然泪流满面，艰难张了张嘴，是那无声的两个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