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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站在门口那么久都不说一句话。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几年，都不认得我了呢？”
白玉龙侧着脸，眼睛瞟向白之瑾，深邃的眼神中隐藏有一丝的喜悦之情。
爱子归家，身为父亲，肯定也是很高兴的。
“父亲别再打趣孩儿了。”
白之瑾踏入书房，来到父亲跟前。
白玉龙面前有一棋盘，其中白子甚多，黑子所剩无几，两方实力悬殊，眼看黑子就要输了。
“来得正好，陪我下一局吧。”
白玉龙捏着一颗黑子，琢磨着，在棋盘上的某个位置落下。
“哒~”
棋子与棋盘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是。”
白之瑾回答到，随即也盘坐下来，与父亲面对着面。
仿佛是两军对峙。
“不过几年间，你的实力就能达到炼血境后期，不错。果然多些磨砺，对你来说还是好的。”
白玉龙说着，又落下一颗黑子。
“父亲说的是，出去的这些时日，令我见识了很多，心境确实提高了不少。”
白之瑾一边紧跟父亲的棋子，一边悄然地看了看父亲的容貌。
与离家前的变化不大，仿佛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依旧是那副沉着稳重的样子，天塌不惊，心若冰清。那两条浓密的剑眉，更添了一些不怒自威的气场。
与先前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些许的皱纹，多了几缕白发。
父亲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在慢慢地步入老年。
白之瑾心中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的不争气。
“你在阎罗门内，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的，能达到鬼将一职，不错。当今年轻一辈，有你一个席位。”
接连两个不错，其实表明了白玉龙的内心是很想鼓励、夸赞儿子一番，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罢了。
面对着朝内朝外，各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自己亦是都能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只不过如今面对着出门归家的儿子，心中有了一点未曾察觉到的拘谨。
“不过是多做了几件事罢了，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其余几个家族的天才，我还是比不了。”
白玉龙是阎罗门里的人，不过他这一层身份除了白之瑾便没有人知。
在白之瑾刚刚步入炼血境的时候，就被白玉龙引导着加入了阎罗门。
然而进了阎罗门，白之瑾才知道自己苦苦追求的父亲，其实力、魄力，都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甚至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于是他崩溃了。
白玉龙不忍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般模样，不顾白之瑾母亲的反对，这才狠心把白之瑾赶出家门。
白之瑾说到底也是一名被惯大的孩子，出去自己闯荡的这些年，成长了不少，知道了自己以前是有多么地可笑。
“你已站在当代年轻一辈的顶端，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辛家的辛无常，我与他同境界，交手不过十个回合，我必败。”
“可他比你年长两岁。”
“两岁又如何，真正的天才，可不会在意这短短两年。”
白之瑾说着，突然抬起头来，与白玉龙的眼神对上。
两人的目光交会在一起，不过片刻后皆是低头无言。
棋盘在这一刻也陷入了僵局。
白之瑾看了看，琢磨着自己下一步的棋子该落在哪里。
自己执白子，父亲执黑子，最开始明明是自己大占上风，如今下着下着，黑子却慢慢追赶上来，隐隐有反咬一口的趋势。
果然父亲还是厉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白之瑾稍加思索了一下，又落下一子，同时开口说：“我回来时刚好碰到一个有趣的人，便邀他一起。”
“哦~怎样个有趣法。”
“最想之人，亦是他最恨之人。”
白之瑾把从遇见楚怀安开始时，一路来的那些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你说此子姓楚，从陵丘城附近的小镇而来？”
“是的。”
白玉龙的瞳孔微缩，好似想到了什么，但下一秒就恢复到了常态。其面部变化之微笑，就连坐在面前的白之瑾都没有发现。
“有机会，让我见上一见。”
白之瑾惊讶地看了眼父亲，没想到随口一提的人，竟然能让父亲感兴趣。
“行，只怕那小子又要疑神疑鬼的了。”
“哈哈，谨慎些才能保住一条小命，那小子倒也懂得。”
两人闲聊着，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对了，父亲。那皇什么的，半年多前发了条诏令，要收纳天下灵宝，甚至不惜招一些盗匪，四处烧杀抢掠。此事开始发酵壮大，天下将要不太平也。”
“早已不太平了，那老不死的想要延续统治，从未老之际便是暗中命人干一些杀人夺宝的差事。此时大张旗鼓地把这等丑事摆在明面上，只怕他已知自己命不久矣。”
“那，父亲，咱们的机会……”
白之瑾突然俯身靠近，压低了声音说话。
“唉。”
白玉龙摆了摆手，语气严肃地说：“等，那老头将死之年，所有人都将遭到他的清算。这天终有变数，我们要做的，只能安静地等待。”
“父亲说教的是。”
白玉龙点了点头，再下一子。
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特别是暗地里的那些事，他不太想让儿子插手进这些，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干脆话锋一转，脸上带有些少见的笑，问。
“嘛，不谈那些，说点别的吧。”
“别的？”
白之瑾挠了挠充满疑惑的小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在他印象里，父亲一直是很严肃的人，平日间不言苟笑。所以每当与父亲独处，自己都会格外注意言行举止，生怕惹父亲发怒。
今日却一反常态，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跟自己对下棋。
“小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木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出去了这么久，就没遇上几个喜欢的人？”
“这……”
白之瑾被问得措不及防，心里第一时间的是一张美得动人的脸，是那个对着他笑、粘着他、捉弄他的青媱。
“小子一心向武，不喜儿女情长。”
他不敢说，心里愈加地痛恨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无能。
他依稀记着，在他小时候后，有辛家的人来跟白玉龙商量两家联姻的事。
如果能成，他或许就能借助辛家的力量，来帮助父亲了。
白之瑾是这样想的，也是准备这么做的。
“哦~”
白玉龙带着促狭的笑，意味深长地说。
“我听说，有一小女娃可是喜欢你得很啊，怎么，你还嫌弃人家吗？”
听说，听谁的说，自然是跟在白之瑾身边的丁管家，书信往来，把其中的一些事写得清清楚楚，丁点不漏。
“没，父亲想差了，我与她……”
“喜欢就是喜欢，怎么扭扭捏捏的，你到底在顾忌着什么？”
“我喜欢那有如何？若我与她在一起，怎么给辛家那边交代。”
你不可能不懂！
白之瑾有些恼怒，头一回反驳到。
“什么交代，难道你还记着小时候辛家来找我联姻的事？哈哈哈~”
白玉龙说着，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完还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珠，随后一直手搭在白之瑾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憨了一点。”
“这有什么好笑的，父亲，孩儿不懂。”
“你只记着辛家的人来联姻，怎地忘了我拒绝了他们？”
“有这事！”
白之瑾不敢相信，与辛家联姻，细算都是对双方有益的，没理由拒绝。
哪知白玉龙提起这件事，一脸的不屑，甚至还有些气愤。
“哼，辛家那帮伪君子，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用一旁系庶女，就要来联姻，岂不可笑？”
确实，白之瑾是白家独子，辛家单是嫡出的后代就有八位，庶出的更不知有多少。
只因为当年白之瑾的爷爷在朝廷担任丞相一职，权势滔天，却突然老死，白家在朝廷的影响力一落千丈，实力大不如前。
所以辛家认为有机可趁，想要空手套白狼。
“我白玉龙一身实力已进无可进，举国上下能跟我交手的不出一只手。我不过低调了些，辛家的人就以为我好欺负。殊不知他们在我眼里屁都不如！当天就被我骂了回去。”
其实白玉龙隐藏了真实的实力，对外只说是锻骨境中期，且常年只做好自己城主一职，没有什么大责，也没有什么大绩，中规中矩。
他低调至极的行为，使得白家好久没有浮现于江湖中，只教人记得白家是个大家族，而他是白家家主，仅此而已。
于是现在好多人在传辛家没落了，可其中的一些实情，那群愚人又岂能得知？
“那，岂不是……”
白之瑾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对呀，你就是想太多了，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又不管你。对了，哪天把你的小女友带回来，给你娘把把关。”
白之瑾突然傻笑起来，没有说话。
“你瞅瞅你那样，傻小子，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看上了你哪一点。趁着人家还不知道你这憨样子，赶紧把生米煮成稀饭，可别让小姑娘跑了。想当年我追你娘的那时候啊……”
白玉龙唠唠叨叨的。
此时的他，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城主、不是什么武功深厚的高手，他只是一名父亲。
一名不算合格的父亲，与一名爱多想的憨儿子，这只是一场父子间的深情谈话。
“父亲，娘亲在哪？这么久不见，我怪想她的。”
白玉龙一说起来就没停，白之瑾赶紧打岔。
“她在房里午睡，算下时间也差不多醒着了，你去看看吧。”
“当然。”
白之瑾又与父亲说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书房。
此时只留下白玉龙一人，看着眼前的棋盘，陷入沉思。
只见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交错纵横，如若有懂棋的人在此，便知道此棋局一劫又一劫，循环往复。
也就是说，此局，是和棋。
“时机未到，我还需再隐忍下去。”
良久，白玉龙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