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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离梁天羽坦白那天已过了许多天。
钦差已经死了。
这几日城里已不再截查路人了,但紧绷的气氛却仿佛更加严峻。
梁天羽没料到的是四世家并不是铁板一块,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都在互相出卖,所有人都没清楚发生了什么,这场暗斗就已结束。
梁天羽入狱的第一时间,华家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他们的人这几天到处奔走,但却只是徒劳一场。
他们想把所有人拉下水,以换来活命的机会,不但渠花会,四世家的其余三家乃至徐峦瑷他们都想拉下水,但他们输了。
就在这几天里,四世家的其余三家都已达成共识,暗暗施展自己的力量,只想尽快打死华家和梁天羽,华家越早死他们就越干净。
此时刺杀钦差,劫走钦犯,与劫饷案不清不楚,什么脏水都被泼到华家上,短短几天华家高楼已塌倒,百年经营转眼成空。
而梁天羽死后不久,渠花会的人就已被放了出来,现在渠花会的老大是樊旁,也就是梁天羽还活着的唯一的一个兄弟。
他们已见过面,徐峦瑷让梁天羽和樊旁交待清楚,他并不怕梁天羽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樊旁清楚的知道赵崇景的存在。
钦差虽然遇刺,华家也倒了,而且渠花会不明不白的活了过来,城里的事像摸不着头脑一团乱麻一样,但剿匪大军却没有耽误,崔福带领大军已经出发。
当赵崇景听到华家已被定罪,而崔福带领大军已开始攻打瓦窑寨,他忽然失去了干劲,陷入迷茫。
而这几天他奔波的所得毫无用处,刺杀钦差是徐峦瑷和四世家,劫饷的是瓦窑寨。
只证明了梁天羽说的是实话。
事情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自己仍然是贼人,问题出在哪里?
而且他还没有了目标,接下来该干什么?
酒一杯接着一杯,他试图在酒中找出答案,但酒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越喝越没有,等你把酒装满了自己,那你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为何人世间的事总是如同一团乱麻。
只要你看了一眼这团麻,你就再也快乐不起来。
他醉倒了。
酒醉。
等他醒来的时候,门外夜色已深。
走在热闹的街上,这大街与他格格不入,他忽然想起叶环死前那悲哀的眼神,和渠花会的那份凄凉。
走吧。
这片泥沼吃下的人已太多了,既然尘埃已然落定,那就随他去吧。
等赵崇景回过神来时,他已走到一条小巷子里。
这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但他没有回头,他相信里头肯定还有出路,于是迎着死路走了过去。
巷子并不算太长,他已走到尽头,来到那堵挡住他的墙前面。
死路就是死路,不会因为你觉得它不是死路就会改变,赵崇景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了摸了摸这堵墙。
他现在的处境何尝不是如此,叹了口气,回头吧!
但来路的尽头却多了个人,或者说一个影子。
深夜,一条乌黑的死巷阴森恐怖,一个飘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甚至好像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起来,这影子更是犹如幽冥的使者,随时等着勾下行人的魂魄。
酒醉的赵崇景看着这影子,好像已眼中的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耳边传来呜呜鬼号,仿佛一缕看不见的鬼魂绕着他飞旋,而他的身体好像已感觉到这鬼魂,根根毫毛竖立,甚至眼中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溶解,重新化成一头躲在暗处的巨鼠。
巨鼠从阴影中露出它的脸,它那鼠眼狰狞的发着光看着你,它的鼻头恶心的抽动着,它正捂着嘴鼻窃笑。
笑得肮脏,渗人。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他这是走错了路,到哪了?
他走错到了阴曹地府了吗?
定眼一看,巨鼠已然消失,但那影子还在那,死寂幽悚,只是虚得并不存在,好像只是你眼花了一样。
又或者好像..鬼。
但这是真实存在,因为赵崇景不会眼花,更因为他已认出了这影子。
准确的说,他只是认出了这人影的那一身花衣。
当日叶环跟他说,有劫案嫌疑的,除了渠花会,还有铁屐灵官,但铁屐灵官已在汉中被他师傅杀了,不过虽然铁屐灵官死了,但铁屐灵官还有徒弟。
铁屐十一门徒,卞鬼心、肝、脾、肺、眼、耳、口、鼻、舌、筋、骨。
铁屐灵官号称轻功腿法天下第一,平日里永远穿着一双合计一百多斤的铁屐,但高低纵掠毫不窒碍,如果说中原飞鹰像是会飞,那铁屐灵官他就是会飞!
他的门徒虽然各有各的武器,但铁屐却是绝不可少的,而且能从铁屐的大小看得出来他们的功力,铁虽然重秤,但几十斤的铁打成一双屐,也绝不会太小。
眼前的人影浑身都被遮挡在花衣之下,但那铁屐却露出了一丝亮光,好像钉在地上,却又好像随着铁眼一身灵官花衣飘飘然而动。
这人的铁屐恐怕至少有四五寸高!
这缥缈的影子一阵发虚,就这样似有似无的跟赵崇景对峙着。
赵崇景缓缓开口道:“十一卞鬼?你是哪个?”
影子回答了,声音忽近忽远,飘荡在阴森鬼巷,实在不像人声,“鬼眼。”
听到这声音,赵崇景不及又起了一身疙瘩,皱了皱眉,握住了遏水。
卞鬼眼像是被赵崇景的举动逗笑了,从花衣中露出两道目光,死死的盯着赵崇景,嘴上笑得阴险凶残,道:“你还敢跟我动手?”
赵崇景轻轻嗤笑一声,道:“我师傅不是不让你们出关莫?”。
卞鬼眼笑了,笑得恐怖。
赵崇景又道:“十一卞鬼都入关了吗?”
卞鬼眼阴柔道:“你猜猜。”
赵崇景四处看了看,道:“这里就你一个。”
卞鬼眼阴森道:“杀你已够。”
赵崇景笑了,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卞鬼眼阴湿道:“我在奇怪,你们怎么跑去劫饷了?”
赵崇景道:“不劳你费心。”
卞鬼眼阴鸷道:“方哥儿呢?”
赵崇景懂了,原来铁眼忌惮方圆才不敢动手,道:“你怕了他?”
卞鬼眼笑了一声,阴毒道:“赵哥哥现在可不得了了,一颗头颅居然可值十万多贯,是不是也尝到东躲西藏的滋味呢?方哥儿嘛~当然也躲起来了。”
赵崇景沉默,然后道:“你总是这么多废话的莫?”
卞鬼眼好像兴奋了起来,阴狠道:“我只有看到仇人倒霉才特别多话,特别是你,你现在的落魄样子,尤其让我开心。”
赵崇景忽然笑了,道:“你倒恶心得直率。”
卞鬼眼阴厉道:“我不像你,这么俊俏,这么诱人。”
赵崇景还在笑,道:“你当然比不上我,你甚至连角落那头老鼠都比不上。”
卞鬼眼还在阴笑,然后恶狠狠的道:“我一定要慢慢的..折磨到你不想活,折磨到你哀求死去。”
赵崇景笑意一敛,沉声道:“你的屁放完没有。”
卞鬼眼阴恻恻的大笑起来,然后,他的人忽然不见了。
人影虽不见了,但他的笑声依然似有似无的回荡在巷子里,这一股一股的阴森笑声好像变成了阴风,又好像变成了浪潮,一阵阵的向赵崇景涌来。
锵然一声,遏水出鞘。
忽然赵崇景好像酒醉翩舞,在无人的暗巷独自舞起刀来。
好像..被鬼迷了。
但若你要是仔细看,会看到一道影子围着赵崇景疯狂打转,只是转得太快已无实质,变成了虚虚的一股妖风。
妖风越转越强,到现在已变成了一到黑漆漆的卷风,而赵崇景就处在风眼之中,身在漆黑暴风之外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这暴风里,忽然,锵的一声,传来了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
然后这锵然声瞬间就连成了一片,好像夹带惊天闪雷的暴风,而这不是一声一声的闪雷,而是一连串毫不停歇的连雷!
连雷风暴之中。
遽然亮光一闪。
闪!
闪!
再闪!
倏忽之间,漫天风暴已停歇。
一块纯铁忽然砸落地面,卞鬼眼的铁屐。
然后是一条小腿。
然后卞鬼眼忽然出现在五丈以外,拐着一条腿踉踉跄跄的跑向远去。
然后,倒下。
卞鬼眼躺在地上,喉头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已没有动弹的气力,双手手腕延伸出两条细细的铁链,铁链系着两片铁叶子,铁叶子乌光发亮,这乌光不是普通的乌光,而是血污,而且要人血,要把一片亮银铁叶染成这样乌黑,只有用人血染,而且许多的人血。
活着的人的血。
这两小片叶子杀过的人恐怕比许多人看见过的人都多。
但现在这两片铁叶子就这样落在地上。
赵崇景刀已入鞘,静静的看着卞鬼眼。
卞鬼眼眼里的惊惧尤未散尽,但已看不见东西,无力呆滞的看着天空,可惜天空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星光,也没有明月,他的天空只有乌黑一片。
“这...是..什么..刀?”
“遏水。”
只可惜他已听不到回答。
赵崇景看着卞鬼眼,或者说卞鬼眼的尸体,这人虽然说的倒不全是废话。
赵崇景已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就是卞鬼眼口中的十万悬赏。
赵崇景一直知道有人悬赏他,但他以为只是地方大客的豪举,起初是五万贯,现在竟已到了十万贯,看来这人十分想要赵崇景的人头,或者想要赵崇景的人。
为什么呢?
没有头绪有什么关系,再查就是了!
只要你不肯放弃,终究有一天你还是会成功的。
他笑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明月高悬,小楼清风。
赵崇景提着卞鬼眼,或者说卞鬼眼的头,卞鬼眼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赵崇景,绝没人会知道这里面是卞鬼眼的头。
所以卞鬼眼现在不是卞鬼眼,而是赵崇景。
赵崇景找到那悬赏他豪客的地方,说赵崇景已被他杀了,现在他提着的就是赵崇景的头。
然后他就被领到这座小楼上。
这里唤作结衣楼,但结衣楼不但只有一座楼,结衣楼后还有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还有一座小楼。
赵崇景现在就在这小楼上。
这地方的雅致胜过鲁大那万倍,比这比起来,鲁大那里简直跟狗窝差不多。
赵崇景坐了下来。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赵崇景看到了院中小路一群人疾步朝小楼走来,为首的是一个公子哥,跟着他的是一群神色彪悍的大汉。
这公子哥就是赵崇景在刑场上曾经见过那个东张西望坐不住的公子哥。
身后楼梯响起步声,脚步非常急促,但上了楼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那公子哥与一帮大汉已将他围成一圈,但赵崇景却连眼眉也没跳一下。
公子哥围着赵崇景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赵崇景前面,忽然笑出了声。
那帮大汉其中一个朝着这公子哥,辑手问道:“少爷?”
这公子哥挥了挥手,那围簇着赵崇景的大汉们顿时像一阵烟,呼一声就散去了。
这公子哥又饶有趣味的走了两圈,终于开口道:“就是你杀了赵崇景莫?”声音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老鸭一样,十分做作难听。
赵崇景抬头看了看,发现这公子哥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唇红齿皓,颜白如玉腮见棱,眼若明月流转,鼻随笑靥轻动,如果这公子哥家里不是太有钱,一定会被人买下来当‘兔子’。
他自己长得也不算太难看,但在这公子哥面前,却不由得自惭形秽,也许文玉惜才可以跟这人比一比吧。
他忽然觉得越看越对这公子哥眼熟,但硬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人,也许好看的人长得都差不多吧。
公子哥笑道:“你是哑巴?”只是这公子哥的嗓子若不是故意捏着,那就是有病,这声音也嫌太难听了点。
这公子哥死死的盯着赵崇景,双眼目光熠熠,不但没有敌意反而还有笑意,只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不免有点扭拧。
赵崇景跟他对视了数响,不觉低下了头,缓缓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公子哥道:“谁?”
赵崇景看了看桌上的卞鬼眼。
公子哥饶有兴致的戳了戳,道:“这是谁?”
赵崇景缓缓道:“赵崇景。”
公子哥笑了,道:“这人可不是赵崇景吧?你可骗不了我。”
赵崇景道:“你怎么知道?”
公子哥笑了起来,笑声忽然一变,宛若清泉流动,道:“因为我见过他。”现在这公子哥的声音可算配上他的脸了。
赵崇景蓦然抬头,再次看着眼前这公子哥。
“童..月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