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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王楚天突然接到中海分行分管风控业务的赵建业副行长的电话。
“赵行您好！”盯着手机屏幕上赵行长的来电显示，楚天不免心生疑惑，赵行长因年龄问题，已经退居二线了，大概两年前就不再分管分行分控业务了，为什么他会打来电话？这么高层级的领导，还是头一次主动给楚天打电话。他越想越迷惑，到底为何呢？
电话另一头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楚天你好，听说你在总行风控部参训呢？什么时候回分行呀？”赵行长的语气不冷不热。
“领导，元旦节后参训就结束了。1月4号，总行公司风控部举行参训学员结业仪式。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1月5号就回分行上班了。赵行，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吗？”楚天实在猜不透，原直属领导为何给他来电，为了避免交谈的尴尬，楚天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想尽快切入正题。
赵建业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有点以前的小事情，需要麻烦你一下。”
凭借入行多年的经验和风控审贷人员的敏感性，楚天知道接下来的对话情况不妙，否则这个人称“甩手掌柜”的老狐狸，断然不会给他这个底层员工来电话的。于是，楚天果断按下了手机上的通话录音功能。自我保护，是审贷人员必备的技能。
王楚天清了清嗓子，响亮的回答：“赵行，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不等楚天说完，赵建业便抢话道。虽然他的声音压的有点低，但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王楚天听到赵建业此刻的语气，心想“果然没好事”，厌恶感不由得瞬间升腾。“赵行，您说吧，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周围同事都去吃饭了，就我一个人在呢。”王楚天打起精神说。
“是这样，昨天总行合规部给我打电话，关于中海森源贸易有限公司在咱行1亿元贷款不良的事情，总行接到了群众的举报电话，反映分行在审贷过程中存在严重违规的情形。总行层面非常重视，近期总行合规部、审计部和纪检办公室会成立联合工作组，到分行来了解情况。”赵建业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王楚天狐疑，举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审贷员，按程序操作，又没有违规。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明快的说：“领导，森源贸易2015年10月在我行贷款发生逾期，后来我们给它办理了6个月的展期，2016年4月展期到期后转为不良资产。后续进入诉讼、清收、问责一些列程序。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呀。这个客户的问责，我当时极力争取免责，做了比较充分的工作，所以记得比较深刻。”
“我们觉得没有不妥，但是举报人认为这笔业务有领导干预的成分，而且举报说有人从中受益了！”赵建业语气生硬的说。
“赵行，这不对呀。这笔不良贷款，在2016年5月的时候，就给相关人员问责了呀？我记得这笔业务是首次授信即不良，追责很严格的，分行问责委员会认定支行行长负管理责任、客户经理负主要责任，给他们警告处分，还扣好几个月的绩效呢。我作为当时的审贷员，最终给我认定的是次要责任，诫勉谈话，也相应的扣罚了绩效。既然都已经问责了，为什么总行还要重新调查呢？光举报就行吗？也得有证据呀。”王楚天听了赵建业的话，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虽然王楚天说的头头是道，但其实他心里明白，这笔业务在当时的环境下是不能审批的，因为借款人作为贸易企业，成立时间短、经营收入不稳定，还涉及借款人是收购别的公司而来，存在诸多的疑点。当时受理业务的时候，他还断断续续从支行行长和客户经理口中听说，这笔业务是总行某位行领导授意分行做的，但他并没有多想。回想当年，王楚天因为刚刚进入分行公司风控部不到一年时间，审贷经验不足，但是时任部门一把手的胡清廉总经理将该笔业务交由他处理，他错误的认为这是领导对他的历练。
“你说的我都清楚。”赵建业冷冷的说。“不过呢，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重申一下：第一、我平常对你们的管理很严格，都是照章办事。第二、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们的工作，一个项目同意与否，都是独立决策的，没有谁干预你们，我更不会那么做。第三、有些事情，你该承担要主动承担，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你明白了吗？”赵建业明显在含沙射影，“你明白了吗”故意说得很慢、很重。
王楚天一听赵建业的话，立马领会了用意，暗骂着“这个老狐狸，是要推卸责任，而且还要给自己扣屎盆子”。
“赵行，您放心，后续如果工作组向我核实情况，我肯定不会歪曲事实的，回答问题要有理有据，我不会捏造的。”王楚天心里明白，在职场，尤其是金融圈这么复杂的职场，自己没有靠山、没有背景，谁都不能得罪，否则没有好果子吃。但是，正因为没有靠山和背景，在是非黑白面前，他才更坚持事实，不会被任何人利用和左右。奈何，这些职场的门道，都是吃过苦果，被设计、算计之后才积累的经验。
“你好自为之。”赵建业不等王楚天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好一个“好自为之”，说的轻松。
王楚天赶紧查看刚才录音的情况，确然录音成功了，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刚才的一番操作，他一直坚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观念，万一事情真的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那这通录音就是强有力的证据。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这些证据是不能拿出来的，否则自己未来将无法在金融圈里立足。
现实是残酷的，王楚天经过了十多年的历练，逐渐的认清了大社会和工作环境这个小社会的真面目。他特立独行，但不我行我素，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分行总显得格格不入，又有一丝丝的“难搞”，总显的锋芒毕露。
其实，很多人都劝王楚天“做事圆滑一些，路会更宽的”。比他年龄小的，能力差的，现在上升到部门副总、甚至一把手的不乏少数。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价值判断，即便是碰的头破血流，他也没有后悔过。
然而，这一次，王楚天的坚持，换来的是对自己更严厉的处罚。如果不是对这份工作的热爱，或许他真的会一走了之；然而，没有如果，他自我嘲弄的说“我的妥协，正是我为了更好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