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去无多路

　　唐焱见状，出来解围道：“我这位兄弟是程家二郎程铭，平日里就喜好往什么万朝花里钻，沉迷温柔乡之中，我也多次劝过他，脸色虚白，唉让古兄见笑了。”
　　程铭看着唐焱一脸的大义凛然，似乎觉得头顶有一串乌鸦飞过。
　　“相逢便是有缘，不如我等出去找个地方，好好絮叨絮叨，我倒是对古兄刚才说的净丑骑好奇的很。”程铭抱拳笑道。
　　起码从目前看，古无惑没有任何的恶意。
　　唐焱附和：“是极是极，此前茶会古兄寥寥数语惊众座，可是在清平京这墨客文人中引起不小轰动，今天有些问题，还望古兄不吝赐教啊。”
　　古无惑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吧。”
　　“正好，我知道个清净地方，包两位兄弟满意。”
　　程铭看到唐焱那抹熟悉的坏笑浮现脸上，扶额长叹，这小子，还是改不掉的脾性。
　　由于唐焱识得路，三人谢绝了领路的内侍。拿上属于自己的腰牌一路走出宫城，出宫门前，之前的卫士还提醒！三人，巳时宫中宵禁，要求三人提早归来。
　　出了宫城，唐焱如鱼得水，带着程铭和古无，惑左绕右拐，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他说的“好地方”：有间楼。
　　不过看着门前一身若隐若现的绸衫，正握着丝带挥舞揽客的姑娘，很难跟唐焱说的清净搭上边。
　　路上，程铭也了解到，古无惑并非是随古家一并到的清平京，由于庶出的缘故，古无惑在古家随高成漠出征时留守家族，难以建功立业。不过古无惑也算个人才，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家中某位长老的器重，得以来清平京。在此前的茶会上，古无惑一鸣惊人，凭借自己出众的文采搏得了一席之地。
　　这些也得到了唐焱的印证，当时他恰好离古无惑不远，看到了古无惑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把那帮高谈阔论的“文人雅士”驳得哑口无言。
　　“终于到了，程兄古兄，请。”唐焱笑嘻嘻地比一个请的手势，门口的姑娘见着唐焱，纷纷捂嘴笑道：“哎呦这不是唐公子吗，可是让姐妹们思念得紧”，唐公子今个有雅兴来此……”。
　　看样子，唐焱还是这里的熟客。
　　程铭与古无惑对视一眼，相互苦笑两声，来都来了，那还有回头的道理，只得进了楼。
　　楼里柜台处的是个中年美妇，风韵犹存。唐焱比二人先进，敲了敲柜台后像是在跟那妇人说些什么，妇人白了他一眼后，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等到三人坐定，唐焱识趣的没有叫姑娘前来陪酒，只是点了一桌酒菜，等酒菜上齐后，屏蔽左右，整个雅间只留了他们三人。
　　“古兄，能邀你入席，是唐某的福分啊，我敬你。”唐焱举杯一饮而尽。
　　“莫敢不从，唐兄，请。”
　　“来来来，古兄，我们喝一杯，当为这太平天下所庆。”
　　“程兄，请。”
　　不一会儿，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就见了底，唐焱来了兴致，嚷嚷着又是让人抱了许多上来。
　　“古古古古老哥啊，这人生啊，难得就是碰到那几个知己啊，就跟，就跟那伯牙见到什么期一样，来，古老哥，我干了。”
　　“干了，干了……”古无惑脸上酒意明显，又是一杯一饮而尽。
　　“爽快！古老哥，我们今天就为了庆贺……”
　　“唐兄弟，该停停了，这庆贺的，从这净心寺方丈成半佛都到你二舅的亲姐姐的大姨家的二小姐出嫁了，怎么，怎么还庆啊。”
　　“老哥，你不懂，”唐焱站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古无惑说道：“这可是件大事，你知道太傅的坐骑吗？”
　　“追星，那自然听过，据说有妖兽血脉，能与猛虎相搏，日驰八百里不流一滴汗，可称天下宝驹。”
　　“正是！”唐焱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之大吓另外两人一跳。“你是不知道，我听说这匹宝马，前些天，可是生了小马驹！古兄你想，这难道还不值得我们举杯庆贺吗？”
　　“……”古无惑以手敷脸，哭笑不得。
　　程铭摇摇头，看着明显上头的唐焱，其实刚刚进门时，他就偷偷吩咐唐焱，尽量朝着古无惑多灌点，毕竟酒后吐真言，程铭对于古无惑之前提到的净丑骑还有不少的问题。
　　不过目前的状况来看，两人能流利的说话恐怕都已经是一件难事。
　　吩咐门口候着的下人，打来醒酒汤，喂他们两位喝下，趁着这空隙，程铭走出房间，听到门外一阵锣鼓声。
　　走出楼门，程铭见到围在街边的百姓已经形成了一条薄薄的人墙。远远有条迎亲队伍行来，吹锣打鼓，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喜气洋洋，吩咐手下不时朝街边人群撒些银票，也好让大家沾沾喜气。
　　“这位兄弟，不知道这是谁家娶亲啊？”程铭碰碰旁边的青年，随口问道。
　　小哥儿瞧了瞧程铭的衣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是城北周王府家的，说起来啊，也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哦？”周王府程铭倒是知道，凭借祖上萌荫混得个世袭罔替的爵位，算是上流人家。
　　小哥看到程铭一无所知的样子有些惊讶，把程铭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低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周王府家的大公子，可是个痴情种，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前面老王家的姑娘，你是不知道，之前周王府不同意，这位爷放话还说要断绝关系，周王府就这一根苗子，那哪能不依，只能娶了来。那老王啊，一个破落户，婆娘去的早，就留下这么个宝贝女儿，这下攀上周王府高枝，要发达咯。”
　　“原来如此……”
　　“又发钱咯……”一声吆喝，旁边的青年两眼放光，一个健步窜进人群，周王府大气，每一次最少都是三五两，顶的上平民百姓一家大半个月的口粮了。
　　周边人越聚越多，听到发钱后一拥而上，程铭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挤进了人流中，好巧不巧，挤到了与新郎官半臂之距的地方。
　　“这，这……”程铭眼睛睁大，恍惚间，世界静止了下来。
　　“去去去。”旁边的侍卫着将程铭推到旁边，程铭像只木偶一样，被挤出了人流。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新郎官的眼睛，那绝对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眼睛，倒像是他小时候家中养着的猫，一片乌黑的瞳孔间仿佛裂开条褐色的细缝。
　　等他回过神时，迎亲队伍愈行愈远，刚刚的人墙也慢慢流散，只剩下一地的脚印。程铭站在原地揉揉眼，心里奇怪，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等程铭回到雅间，刚才的杯盏狼藉已经撤去，唐焱和古无惑正手捧茶杯谈着，看样子清醒了大半。
　　“程兄，见笑了。”古无惑苦笑道，本想着小酌几杯，没想到这一喝就喝得找不到北，到现在头还有些胀痛。
　　“来，程铭，坐。”唐焱嘿嘿直笑。
　　程铭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古兄，不知道你之前说的，还有一支军队，是为何意？”
　　“程兄弟叫我无惑就好，”古无惑放下茶杯，“生旦净末丑，不知道程兄弟可曾听说过。”
　　“听说过，据说太傅还在清平京时，创五堂口，以生旦净末丑命名，以做私人侍卫，其中多是能人异士，太傅曾说，能有今日景，五堂之功当占一半。”
　　唐焱在旁补充道：“从太傅进了清平京以来，五堂便没了声音，有人说是太傅化整为零，打散在清平京内，成为太傅的眼睛和耳朵。”
　　古无惑点点头，“不错，太傅南下，五堂居功至伟，光我所知道，太傅一路以来，光是暗杀便遭一百余次，每每都是五堂护主，化险为夷。我有位兄长，便是身在五堂中。”提到这位兄长，古无惑隐隐有些骄傲。
　　“这一次，五堂之中的净丑两堂，也已经驻在望平巅下，其实说来也不算什么秘密，到时候太傅自会揭晓，我也是家里人提前通了通气才有幸得知，这一次，净丑两堂也会选择佼佼者进入两堂。”
　　“净丑两堂以骑兵为主，号称攻必克，战必果。往往能起到出奇制胜的奇效，听说进了这两堂，不消三五年，爵位唾手可得。”唐焱一脸向往。
　　“程兄，唐兄，在家靠亲，出门靠义，常言多一个朋友多一个路，若是我们三人能在这次军选中携手，相互有个照应，想必出线的概率就会更大些。古某用此物，已表诚意。”古无惑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卷卷轴摊在了桌上。
　　卷轴上弯弯曲曲，勾勒出无数的轨迹，不过奇怪的是，卷轴在中间有撕裂的痕迹，另一半不知所踪。
　　“这是？”
　　“这是我古家费力搞到的望平巅的地图，这其中险要之地都已经标在了上面，两位兄弟一看便知。”
　　这其实算是古无惑所行的一步险棋。唐焱是他早先见过的，当日茶会，古无惑与他有过接触，感觉心性不坏，可以相交。而程铭，则单纯是他的直觉了，这一次拿出半卷卷轴，一方面是为了让另外两位安心，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利用，等进了望平巅，这半张图的作用就会大大显现，到了那时候，干什么，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那另外半张，早就已经被自己记在脑子里了。这才是古无惑真正敢把图拿出来给两人看的底气。
　　程铭率先拿过卷轴，果真上面处处红点标注，旁边还有一行行小字，“此处蛇穴，慎入。”“此处瘴气，剧毒。”“此处有妖兽出没，当避之。”“此处……”
　　他放下卷轴，沉思片刻。虽然具体的内容他们还无法知晓，不过正如古无惑所说，若真的进了那茫茫大山中，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成功的几率更大些。而且他也想不到，古无惑要加害他和唐焱的理由。
　　目前三人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程铭也不犹豫，说道:“不错，众人拾柴火焰高，无惑，唐焱，我三人联手，这头名未必不是我们的。”
　　“功名还需马背取，为这大好前程，干了这杯……茶，哎以茶代酒，以茶代酒。”说到酒，看到唐焱放光的眼睛，古无惑不由打了个冷颤，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能喝啊。
　　“哈哈哈我干了，两位兄弟随意。”
　　“哎说起来，古兄弟是灵士吗？”
　　“自然，在下后天五段，惭愧惭愧。”
　　“我后天六段，感觉不日就能踏进后天七段的门槛。”唐焱眉开眼笑。
　　“程铭呢？”
　　“我？我还没，还不是灵士。”
　　看到眼前洋洋自得的两人，程铭心想，去灵武院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他也很期待，现在的自己，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