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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早行，暮至神州。
朦胧微光中，杨天明肩负包袱，手提长剑，与一帮准备出城做买卖的商人一起，坐在南城门脚下的茶水亭子里静候开关。
“孙老三你特娘的是越来越不地道了！早几年还能喝出点你婆娘的手汗味道，如今干脆寡淡得跟白水一样了！就这破茶也敢卖两文钱一碗？”
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端起手里的陶碗喝了一口后，登时不满地拍起了桌子。
被唤作孙老三的茶铺老板既是掌柜，又是伙计，此时正提着炊壶在几张桌子间游窜，忙着给喝完的客人续水，闻言后脚步不停，一边往人碗里沏茶，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两文钱让你喝个饱，还要怎样？要是嫌太寡淡了，今晚回去我就让家里婆娘留点洗澡水，明天准让你喝点带味的！”
一时间哄堂大笑，嘘声四起，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使劲吆喝，“那得是两桶才能管够咯！”
孙老三也是个混不吝，闻言后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开始若有其事地打起了算盘，“两桶得四文，挑担子钱得给！”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是这个道理！”
“钱老板明天尝完后记得告诉大伙儿味道如何，好喝的话回头我们也订两桶！”
“那怕是孙老三媳妇要搓破皮咯！”
“搓破皮的味道怕是更香啊！”
“······”
中年汉子听得生气，忍不住站起身来同人争执了几句，奈何舌绽莲花敌不过唾沫飞溅，最终有点吃瘪地败下阵来，独自闷闷地端起碗来一口喝完后，犹自不爽，低垂着脑袋嘟囔了一句“那也好过你们喝马尿！”
杨天明跟三个拼桌客有滋有味地看完热闹后，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还好，没那汉子说得离谱。
虽然碗底全是老茶树的叶梗子，但也能喝出点茶水的味道。
“看公子这扮相也不是做生意的样子，怎么，要出远门？”
坐在杨天明左侧条凳上的拼桌客喝光陶碗后，趁着等续水的功夫，上下打量了杨天明一会儿，又盯着那把被立在桌边的长剑看了几眼，“还是个会耍把式的高手？”
“去趟邻县。”杨天明简单回答了一句后，又拍了拍手边剑鞘，自嘲笑道：“刚从柳青街买来的，拔剑都得提防着伤了自己呢，装装样子唬唬蟊贼罢了！”
······
寅时五刻，城门洞开。
众人各自掏出两枚铜板丢在桌上，就连那先前吵得厉害的钱老板也爽利得很。
留下茶钱后，一帮子人便呼啦啦地往城门口涌去。上一刻还热闹热闹非凡的歇脚铺子，转眼就人去楼空了，只剩孙老三独自一边擦桌，一边碎碎念叨着。
“银钱可少赚，贱命须长留啊！”
······
穿过一丈厚度的城门洞，杨天明顿觉视野大开。
苍山遮旭日，碧波映寒星。
虽然朝阳未起，远处天际尚是一抹鱼白，倒也能辨别道路，不影响脚下行走。
提剑拱手，与几位有脸缘的茶友互道平安后，杨天明掂了掂肩上包袱，沿着河岸独自南下而去。
按理说南下青江，最便捷的办法还是乘船而下，不仅一路顺风顺水，还能领略两岸风光。
只可惜杨天明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同济河的老祖宗。
指不定对方啥时候醒来一看，哟呵！你还敢在我头上晃荡？
一个浪头就能把自己连人带船拍进淤泥里！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舍了那便利之法来得安稳。
城外虽然不如县里繁华，倒也不缺山野人家，毕竟像开垦田地种植粮食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城外才能行得通。
一路走来，杨天明也撞见了不少早起看水的庄稼汉子，这些人往往不会多话，顶多好奇打量他几眼后便会质朴一笑，匆匆离去。
从地理志上来看，同济县城离着青江三百四十里水路，出城走过大几十里顺遂平原后，就要到了那人人色危的大通山脚。
同济河进入大通山流域后，便会沿着群山之间的弯弯壑壑一直往南。
三百多里的路程，大通山内的九曲十八弯倒是占了半数还多。
杨天明拍了拍腰上的长剑，“篾竹啊篾竹······入了那大通山后，你可得对得起老爷的二两黄金啊！”
金银打铁铺，流水浣青纱。
昨日在那城里添置行头的时候，杨天明便是在柳青街某个不出名的弄堂小铺，被老板忽悠着买下了这把被他取名“篾竹”的长剑。
也着实是长剑散发的古朴气息看着喜人，让人颇有一种“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捡漏窃喜，故而在对方几番言辞凿凿的“祖上遗留、十代单传”过后，杨天明便爽利地掏了豆子。
······
正午时分。
再回首，已看不见同济县城的身影。
杨天明在驿道路边寻了棵歪脖子樟树歇脚。
两旁田地里的庄稼金光灿灿，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会进入收成的时日了。
看样子是个好年头！
拿起竹筒喝了一口，又从包袱里掏了点干粮咽下后，杨天明心情不错，倚靠着粗糙的树干哼起了前世的小曲。
从凌晨到正午，一路没停歇地走下来，二三十里地怎么着也是有了的，除了身上见汗不少以外，脚脖子居然没什么太痛的感觉！
除了有点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以外，河神大人还是挺好一个人嘛！
可惜了那天没能再多吸一点······要是能把对方双腿上的鎏光全部吸出来，也许自己就能寒暑不侵了！
我还是太菜了啊！
瞧瞧人家河神，一两万人的小剧场闷头就看！再看看自己，两千来号就差点走火入魔······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运转念力沿着周身游走了两遍后，杨天明收拾好东西，神清气爽地从树下钻了出来。
争取傍晚前走个五十里左右，最好能寻个山村过夜。
虽然离着大通山还有一段路程，但夜宿荒郊总归是有点心有揣揣的不安。
即便是没碰上什么妖魔鬼怪，半夜听到点鸟叫虫鸣的也足以让人心神紧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