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焰花

　　火焰花
　　时间有一个优点，逝者如水，不用做任何努力，它就会悄然离去。
　　转眼之间，五十年过去。
　　贮燧的功力大进，尤其他对热的敏感，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可以和索毅的洞鉴媲美，只要他凝神定位，就能准确感觉到，一定范围内热量的增减。圣者认为他可以独立守护山洞。而索毅功成圆满通过所有在位圣者的赞成，将进阶成为圣者。成为圣者，索毅将不会守山洞，至少不会因此，胆颤心惊，甚至受到责罚，有生命之忧。就从奴隶过渡到了将军。
　　尊者即将金袍加身，是六圣居盛大的喜事，所有在位的圣者、尊者都要参加盛典，游学者都要赶回六圣居来。
　　除了索毅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贮燧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他祝愿所有的事能够顺利。
　　在洞鉴旁贮燧遇到索毅。
　　“你已经离职，不用再来看洞鉴了。”
　　“还没有正式离开。即使离开了，我也会常来看的。”
　　“别人都替你高兴，你为什么郁郁不乐？”
　　“洞鉴里的水混了。”索毅说。
　　贮燧早就看到洞鉴里的水混了，而且他故意挡住了，洞鉴石臼上的一条从上到下的裂缝。
　　“没事，我能感觉到洞里的热量的变动，如果有人进去，我会立刻感觉到。你相信我，不会出差错的。”
　　“我当然相信你。”
　　“众圣者，尊者，还有游学者等着听你进阶前的讲说，你好好准备吧。”
　　“好，我不打扰你了。你要静气凝神，千万不要漏掉。”
　　希高弋又一次下山游历回来了，他一进山，贮燧就感觉到他这次回来身上的热量特别高，好像大脑在激烈地算计着什么事情。而且在他身后，热量在急剧增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向索多多山像潮涌一般地赶来。
　　一踏上六圣居的云台，希高弋的身体立刻冷下来，好像他已决定了一件事情。
　　像以往一样，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拜见师傅，向他汇报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心里想法。索毅叫贮燧和终圣子一起去听。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孚地、江地、合地三地领主联军攻下燕城，襄氏王朝崩塌，贮燧师叔，您的曾孙襄育被迫退位，承认六个领主独立各自为王的地位，他的弟弟襄巩继位，称康州王，与其他六位列王同级。列王稍作休养生息，将开始惨烈的争霸战。”希高弋兴奋地说，“圣人的智慧，无法帮助他们建立和平，只有战争，强者一统天下，铁腕统治，结束纷争。”
　　“圣人及其弟子不参与人间的纷争。”终圣子说道。
　　希高弋白了一眼终圣子，说：“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不变的。”
　　他说得不对。
　　终圣子这几年的功力，相对于前些年长进很快，至少他停留在了一百五十多岁的相貌上，再没有继续老去。但是眼疾仿佛越来越厉害。而且随着他眼疾越来越厉害，他的身体似乎也越来越木质化，行动起来有时就像电影卡碟了一样，时断时续。有的时候贮燧感觉不到他的热量，仿佛他突然间死去了。
　　“师弟的眼睛越来越厉害了，我在民间倒是听说有一个人治疗眼疾的手段很特别，而且手到病除，师傅是否能允许我带他去医治。”希高弋突然改变了话题，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少见的同情。
　　“民间治不了他的眼睛。”
　　“我不能离开六圣居。”
　　“为什么你不能离开？”
　　谁也没有说话。
　　“将来你会瞎了。”希高弋敲着桌子说，好像他十分心疼他的师兄。
　　“不会，你们都说我的眼睛有毛病，但是我看什么都很清楚，也不疼，也不模糊。”终圣子僵硬地说道。
　　“也许我听说的那个医者，是圣人转世，他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
　　“圣人转世到民间，智慧自然要高于一般人，但是圣人的智慧经过磨砺才得以体现，平常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医治普通人的病害。”索毅说。
　　“现在世间大乱，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哪一个人不经受磨难呢？即使普通的百姓，也颠沛流离，日日生死难卜。那医者，治愈病不下几百万人，而且手到病除，一定是转世圣者经过磨砺，智慧大显。在六圣居治不了的疾病，也许民间能治。我们总得去尝试一下才能知道，不能让师弟的病任其发展。”
　　“也好，你带他远远地离开索多山，要保证全面主宰他的一切，片刻不离他身。”
　　希高弋微微犹豫了一下，说：“谨遵师嘱，不会稍有怠慢。”
　　希高弋带着终圣子马上要下山，他要赶紧离开，否则被圣审器发现，他可能过不了圣审器。临走的时候，在云台，希高弋跪在他师傅的脚下，久久不起，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敢说。
　　索毅一定明白他的意思，他要一去不返，按照六圣居的规矩：“道满而功存，无道无功。”希高弋，没有完全过圣审器，索毅应当废除他所有的功力，但他没有说什么，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如果没有希高弋带着终圣子下山，终圣子就得用一日的时间，一步一步，从这高高的山峰走到山下。有希高弋带着他，借助山间的气流，从山峰上飘下，不多时他就出了山口。此时那股强大的热量已经进了山口。
　　贮燧感觉到希高弋出了索多山，没有感觉到终圣子的热量到了哪里，心里不由得慌张，不过他的行动如此缓慢，他不会威胁到山洞里的圣石阵。
　　索毅远望着他的两个徒弟已经消失的身影，放心地说，“他们都已经出山了。不用再担心终圣子了”
　　索毅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贮燧，好像感觉到眼睛不舒服。
　　贮燧猛然发现，索毅的眼球已变得像木球一样，黯淡无光，好像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只能看到自己的内心的世界。
　　“你看得清吗”
　　“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它越来越强大了。我已经无法抗拒它的力量，完全控制住自己。”
　　“你看。”索毅抬手向周围一指。不知什么时候漫山遍野开满了红花。
　　“山与你同庆”
　　“这是火焰花，是地母对我们的提醒。火焰花开了，天坑口就会爆开。”索毅伸手托起一朵，递给给贮燧。
　　火焰花有百合花的形，但是它的每片花瓣，呈现的是一个活跃的火焰，不断燃烧的色彩，黑色蓝色红色桔黄，就像在索毅厚重的手掌上，燃起一簇美丽的火苗，把手放在它的上面，似乎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真美。”贮燧由衷地说道，
　　索毅神秘地一笑，轻轻地说，“如果转世，如果我们还会相遇，如果我们都是男人，就做生死兄弟，如果你是女人，我就娶你做我的娘子。”
　　不知道是惊的还是羞的，贮燧脸红了起来。他把火焰花托在手中，心里有百般滋味地看着它。
　　“好，一言为定。”
　　“只可惜呀，我们转世之后，出生的时候，即使不哭泣，顶多只有一两年，还记得前世的事情，之后连做梦都很难梦到前世的一切，梦到我们的约定。说是约定，实际上是一句空话，从说第一句话开始，我们就开始将彼此忘记了。”
　　贮燧想：我要永远记得这朵花。
　　花儿在贮燧手中融化，渗入肌肤。他以为是自己的意念所为。
　　“你留住了这朵花，就留住了我给你的一份能量，你现在可以跑得更快，你现在就迅速的跑出山口，就会逃离六圣居的惩罚。”
　　“和你一起吗。”
　　“不。”
　　“那我也不会逃跑。”
　　“好男儿，有担当，既然如此，就等着转世吧。”
　　“我们可以选择不转世吗？如果转世你五百年的功业将化为乌有。”
　　“圣者喜欢让你留下来，接受处罚。你在六圣居也已经五十多年了，对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圣者高高在上，对下严厉苛刻，毫无仁慈之心，我们将被圣心法会扔进圣心锁里折磨死。转世之后，至少你可以掌握自己的苦与乐。”
　　圣心洞中是各个级别的苦难的集合，在苦难最高级别上，是无形锁，它锁住修炼者每一丝的神经，让人痛不欲生。
　　“转世也逃脱不了责罚，圣者也会转世。”
　　“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不会穷追不舍。况且转世之后，不论是圣者，还是尊者，功和业都已经不存，只剩能和力，而且还要经过磨砺才能显现一点，不足为惧。圣者和我们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
　　“那不就完了，我们凭空多了几个劲敌。”
　　“呵呵，谁是谁的劲敌还不一定呢，你就等着瞧吧。”
　　索毅突然目光冷峻，命令似地说，“你不要让我离开六圣居。如果我要离开，你就要设法制止我，甚至置我于死地。”
　　论职权和能力贮燧都无法制止他，但是贮燧只能说，“尽力而为。”因为他们都明白，索毅离开六圣居意味着什么。
　　他看了贮燧一眼，眼里充满感激，也许他明白，贮燧已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了他的手上，而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同归于尽。
　　“我如何才能把你打打败呢？”贮燧问。
　　索毅都没有回答。
　　贮燧觉得他不说，不是因为他没有想出来，也不是因为心胸狭窄，更不是因为惜命，而是，他面向山洞的方向呆呆地站着，眼珠像个木球，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
　　索多山峰下热浪翻滚，人群涌动，密密麻麻的人体，遮住了山间的花草。他们在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地向上爬着。
　　希高弋又回到了山里，以他的进度，用不上五六分钟，就可以到达山洞。他要干什么呢？
　　只要索毅腾身一跃，三五秒钟，就能到达山洞。而贮燧需要三五分钟。
　　“不！”索毅怒吼一声，“把我锁起来。”
　　虽然他这么喊着，却没有向圣心洞走，身体向索多山山峰腾身一跃，贮燧紧跟上，抱住他的腰，两个人跌落在半山腰的人群之中。
　　贮燧一看眼前的人，相貌十分恐怖。他们远远看去像个人，近一看，完全像棺材里才走出来的尸体。
　　“你把我送进圣心锁，你去守在山洞旁，守在圣石旁。”索毅痛苦地喊道，又回到云台，直奔圣心洞。
　　索毅选择了它，贮燧于心不忍，不知道他进去了什么时候能出来。
　　就在索毅刚刚迈进圣心洞的一刻，贮燧腾身而起，直奔山洞，忽然间，一声巨响，像一颗巨大的炮弹，冲到天空爆炸。
　　天坑口开了。
　　贮燧被声**进进圣心洞。索毅呆若木鸡，面孔惶恐，但眼睛却变得很明亮。
　　外面如鞭炮齐鸣，乱石纷纷落，
　　索毅像一道闪光投到外面，又如一道闪光回到洞里，手里拎了一个灰球，他往地下一放，抖掉了灰尘。
　　灰球伸展开来，露出了终圣子的脸。终圣子一脸惊喜，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红火炭一样的石头，交给索毅。
　　“你从哪得到的石头？”索毅明知故问。
　　“山洞里。但是我没有破坏圣石阵。那六块绿圣石还摆在那里发光，我一动都没动。只是我把红石头拿走之后，绿圣石突然不亮了，有几个发亮的人突然站在眼前，我怕他们抢我的石头，我拿着就跑回来了。”终圣子兴奋地说，好像他终于干出了一件，让他自豪的事情。
　　“谁让你去拿的？我真该死。”索毅愤恨的说。
　　“我一出山口，耳边就有一个声音说，去山洞拿走红石头，救你的师傅。我就去了。我心里想着要救师父的命，不知为什么，跑得像风一样快。”
　　“谁让你救？”索毅怒吼道，
　　“他说如果我不救你，你就会杀死自己我心里就慌了。师傅，徒弟知错了，再也不会听信无规无据的话。”
　　“事已至此，责备终圣子有用吗？”风也圣者突然出现说，“终圣子，你把这块石头，送给第一个和你说话的女人。让她帮你找到六块圣石。你把圣石送回六圣居让六圣者的元身归位。”
　　“谨遵圣者之命，圣者，那六块圣石就在山洞里，我没动，我这就去拿。”
　　“你的路将非常坎坷。”圣者无奈地说。
　　“没事，我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