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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叛誓言背恩忘义 毁盟约自相屠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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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啊!”“喝呀!”“啊!”队伍后方传来撕心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阿古三人连忙转身,应着叫声远远看去,尸队旁有人影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这是怎……”还没等补松的说完,远处一个凄厉的笑声划破了黑暗。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腾空翻身而来,随着厚重的落地声,站在了三人面前。
  “尔等何人?欲意为何?”补松纵身挡在了阿古身前。
  “呵呵。”身影发出两声低笑,直立起身体,继而又向前一步,月光下露出一张狰狞的脸,青黑色的嘴唇朝一边提起,眉心处烙有一团弯曲的黑色火焰,他的像是在强忍着笑意,以至于身体不停地颤抖,有液体沿着他的前额滑下,此人伸出厚掌一抹,脸上留下一片暗红,他又不舍的把手掌放在嘴边舔了舔,诡异的笑了。
  “交出血珠和缚魂摄魄铃,便让你们死得痛快些。”说着拐手至颈后倏出一柄三刃宽刀,刀柄处悬着数只铁环,发出“咯楞咯楞”的响声。
  见此状,补松一手摊开护住阿古,一手握拳在胸,喊道:“宗长快走!”
  补松握拳的手在身前画了一个似“目”字的符号,后大喝一声,立见路间黄沙四起,将其包裹在中间,苍老的手臂之上两点金光耀目,渐渐浮现出一个条形的图案,图案越发清晰,只见一条白蟒发散出金光,闪耀的两处光点正是它的双瞳。
  白蟒像是活了一般,在补松的手臂上扭动了两下身躯,竟然一窜而出,触地即大,直立身躯严严实实的挡在补松前面,后摇晃着脑袋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向着那人站立的方向游窜过去。
  黑衣大汉见此状况连退几步,面露惧色,但仅有一瞬他立刻平复心态,双腿向外呈弓形分开,“喝”的一声,身体用力向下,脚下的泥土竟然下陷一指深,双脚稳稳地扎在土里,立马挥刀向前,刀身发出青紫色波痕,像是有灵魂般兴奋地抖动,蓄力待发。
  白蟒双目圆瞪,显是因此被激怒了,一道金光划过空气,粗壮的蛇头獠着毒牙向黑衣大汉握刀的手臂咬了过去,黑衣大汉冷不及防,一个激灵暂时跳开,正欲挥刀,却未料脚下一阵冰冷,被白蟒柔韧有力的蛇身盘绕而上,黑衣大汉猛力挣扎,哪知白蟒越缠越紧,在小腹游走两圈,黑衣大汉便一口闷气喷出,夹带着鲜血。
  见此危状,黑衣大汉赶忙把刀向上抛出,紫光一闪,抽出另一手反手接刀,向着蛇头七寸处狠力砍下去。
  白蟒痛苦地吐信咆哮,蛇身一松,黑衣大汉趁机一跃而出,站稳后朝地面唾了一口血水,又随手一抹,露出一谐恶笑。
  白蟒扭动了几下,伤口处金光若隐若现,被斩裂的银色鳞片渐渐愈合,完好如初,不留一丝受伤的痕迹。
  黑衣大汉翻身一跃,跳至左后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举刀齐颈,伸舌在刀刃上舔过,又从腰间取出一只白瓷瓶,倒出粉末撒在舔过的刀刃上,瓶子随手向后一抛,再次举刀向前。
  补松乘胜追击,以两指前曲驱动白蟒,白蟒蛇尾横扫而过,巨石一击而碎,黑衣大汉翻身跳下,白蟒调转蛇头含怒咬去,黑衣大汉屈膝后仰躲过扑咬,顺势横扫一刀,蛇腹被豁开一口,鲜血四溢,白蟒痛苦的扭曲着身躯,黑衣大汉见状,纵向又跟一刀。
  “啊!啊呀!”
  两声哀嚎竟然来自补松老司,只见补松右手紧掐左手手臂,痛苦的跪在地上,阿古老司快步上前拨开补松的双手查看,竟然从他的手臂上涌出血来,再仔细一看,手臂上横竖各有一道极深的刀痕,呈十字形,同白蟒的伤处竟是一模一样。
  再看扭动的白蟒,已是在地上气息奄奄,伤口处仍然金光隐隐,却始终没有再次愈合。
  “雄黄!”阿古老司惊道。
  “哈哈哈哈,正是雄黄!”黑衣大汉仰天得意道。
  补松紧要着牙齿,挣扎着抬起头,微睁双目怒视道:“我族人各执一蛊,所驱使的蛊物均属秘密,从不为外人道,你又怎会备有雄黄?”
  “哈哈哈,既是不为外人道,那定是内人所道喽,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司你又怎会如此蠢顿。”
  说完,黑衣人朝着阿古老司的身后瞟了一眼,讽刺般的笑道:“你说对吗,波东吾弟?”
  听闻此言,补松的脸色由苍白转成惨白。“原来一切都是你……”阿古正欲转身对峙,两把匕首就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身体。出刀的不是别人,正是面露奸笑的波东。
  “啊哈哈哈!”黑衣大汉放声狂笑,道:“波东,快把血珠和缚魂摄魄铃来取与我,我会禀明计都大人记你一功。”
  波东低头拜道:“谢黑衣圣使。我方才亲见玉铃正在阿古怀中,而血珠确不在白苗族中,但我听闻当年女真祭坛一场血洗后,血珠已被抛往南方一带。”
  “哦?先取缚魂摄魄铃与我。”黑衣大汉收敛恶笑,略有失望。
  “恶人,我跟你拼了!”补松强忍剧痛,双手掐诀,本已气息奄奄的白蟒双目骤光,突然一跃而起,冲着黑衣大汉扑去。
  黑衣大汉哪里料到补松到死还能有此翻挣扎,没有闪避,白蟒的毒牙结结实实的插入他的右肩,毒素遇到血液立融,发出“吱啦”的声响,升起了一片白色气体。
  黑衣大汉面容惊恐,痛得丢掉三刃宽刀,身体向后倾去,一下屈膝跪倒在地。
  他牙齿紧咬,痛得头上渗出汗来,却又不干愿赴死,左手握住蛇头两颚吃力地向中间挤压,想要掰开蛇牙。
  白蟒痛得扭动身躯,终于还是先没了气力,活生生被这黑衣大汉从右肩处扯了下来,一甩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雪…雪蟒……”补松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向着白蟒的尸体伸出手去,任凭他用尽力量也只有手指动了动,数下之后连手指也不再动了。
  “补松!补松啊!”阿古用力晃动补松老司的尸体。
  黑衣大汉呸了一声,左手捂着被蛇咬伤的地方,但是蛇毒混着血还是不断从他的指缝见汩汩地涌出,黑衣大汉拾起刀强撑着身体对波东说:“这老头儿还真他妈难搞,到死还摆老子一刀。我得立刻回墟棘峰找飘摇仙子那贱人索取解药,剩下这老头儿就留给你了,至于宝铃,完事后速带着它到墟棘峰总坛找我。”
  也没等波东应声,黑衣大汉便一个翻身急急而去。
  黑暗中仅剩阿古痛苦的呻吟,身后有脚步声缓缓上前,波东手握刀柄一使劲,匕首往阿古身体的更深处扎了进去,伴着阿古的疼痛声,波东双手又轻巧一提,两把匕首混着汩汩的鲜血从肉中窜出。
  波东蹲下身来顺手牵起补松老司的衣角,一边缓缓地擦拭匕首上的血迹,一边凑到阿古老司耳边轻声道:“把铃给我……”
  “吭吭吭吭……”阿古老司双肘撑地,狠狠地瞪着波东,想要说话,却只咳出了一滩血。
  “把铃……给我……”波东重复一遍。
  阿古老司怒目圆睁,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波东。那气势,一下逼退了狂妄的波东,他的心里被阿古老司的目光瞪得发慌,致使波动的狂妄猛然转化为狂躁。
  波东清秀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白皙的肌肤瞬时铁青,血迹未清的匕首突然反手逼向阿古老司的颈部,狂吼道:“给我!”
  千钧之际,阿古老司双肘发力,向后跃起,同时左臂用力一挥,劈在波东关节处,“叮咣”一声,匕首落地,已被震到数丈开外。
  波东见伤者仍想垂死挣扎,隐藏的嗜血心性一下被激发出来,狰狞的面孔多了一丝笑意。
  他索性丢掉了另一把匕首,站起身子,轻手抚摸着腰间玫红色缎带,拂过之处褐色光芒大绽,原本垂落的缎子突然颤动起来,仔细一看,那只绣于其上的长须触目粉蛾,正扑棱着黄褐色双翅挣扎欲出。
  玫红色腰带突然被猛地拽起,一道红色光芒窜出,围绕着波东周身盘旋两周,最终落在波东的右肩上。
  那东西正是附在波东腰间的粉蛾,此刻它正挑衅般晃动着长长的触须,两粒豆大的眼睛黑洞洞的看向阿古老司。
  “逆……贼!”阿古老司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拿……来……”波东说话同时,双掌朝上,双臂向上展开。波东肩膀上的粉蛾像是得到主人的指示一样,张开双翅,向上抬起,同时打了个激灵。
  瞬时间四周的树丛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数十只粉蛾夺空而出,齐刷刷排列在波东身后,摇晃着触须做进攻状。
  “休想!”阿古老司左手撑地,右手凭空一挽,后而攒起手掌,即刻有绿色光芒从指缝间透出,掌中像是有物愈胀愈大,终于顶开阿古老司的手指,破掌而出,一只蜜蜂弓着身体,直立着长刺停留在半空。
  “玉蜂王!”波东眯着眼睛“哼”了一声,一甩手粉蛾群蜂拥向前扑去。
  阿古老司见此景,迅速沿地抓起一把沙石,向玉蜂王身后抛了过去,玉蜂王发散出的绿光范围内所有的沙石都被定格在了空气中,自动向邻近自己的小沙石靠拢,形成一个个石团,石团又立刻化成一只只蜜蜂,闪电般消失在阿古老司面前,冲向蛾群。
  只听见噼啪的声音,粉蛾一只接一只的败死地下,有的身上插着石蜂的毒针还没有死,在地上扑棱着翅膀痛苦挣扎。
  波东眼见自己心爱的蛊物越死越多,料定不是这些蜜蜂的敌手,自古一物降一物,明知不该硬来,于是手臂回拢收了蛾群,开始兀自狂笑。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石蜂是粉蛾的天敌我就杀不死你了?在你临死前我就告诉你吧,先前我已对喜神里其中的一具施了蛊,为的就是要驱动它杀了你,没想到阿莫这老头儿差点儿坏了我的好事儿,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相信他吧,哈哈哈哈哈!”
  波东一边狂笑,一边双指并拢,发力驱动尸体里的蛊物。
  波东并不知道,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陷入了更加可笑的局势。
  波东凸起的下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尸队里面却仍然没有响动。他不解的再一次驱动,仍然没有作用。
  波东一时间乱了方寸,他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波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的表情,随后又变得惊恐,因为当他茫然无措的看向阿古老司的时候,发现玉蜂王已经直扑自己眼前,探出它的毒针直刺自己的眉心。
  在生死之间,波东完全丢掉先前的姿态,不顾形象的向后倒去,毒刺恰巧从他的头皮上方掠过,波东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喘着粗气。
  玉蜂王由半空划了一个圆弧,发出“嗡嗡”的巨响,转身再次向波东袭来。波东没有犹豫,一个轱辘爬起,纵身跳入树丛,没了踪迹。
  玉蜂王寻人未果便调转方向,向着受伤的主人飞了回去,至一半途中,玉蜂王便消失在空气中了。
  再看那边的阿古老司,枯瘦的右手像是被榨干了血液般垂落到地下,毫无生气。
  阿古老司显然是用尽了法力,他知道,如果再多一刻,恐怕自己就没有办法驱动玉蜂王抵御波东了。
  再说岑夫崖那边,尸队停滞不前,这半天来他在粽叶斗笠下面只看到身边有红、黄、绿、青、紫的光芒闪过,听到一片凄厉的打斗声,岑夫崖心中知是有人劫道,却纳闷一个尸队,到底有什么可劫的?
  好在自己身在尸队里,无论孰赢孰输自己都不会有人怀疑尸队里面有活人,大不了等他们打完了,找个机会偷溜。
  他盘算着要是老司们赢了,自己就继续跟着尸队走;要是劫道的胜了,他们也不会要一堆死人;要是两败俱伤,那自己就等双方都死光了的时候溜走。
  想到这里,岑夫崖放下心来,掩住气息,继续佯装死人。
  多时后,前方打斗声平息,想必是胜负已分,可是实在太静了,岑夫崖猜想着难道是没有一个活口?
  他又耐心等待了片刻,四下仍旧没有响动,就在岑夫崖想要抬手揭下遮面斗笠逃跑的时候,有东西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岑夫崖受到惊吓,战战兢兢的把目光转向斗笠下的缝隙,只见正是一只干瘪的大手死死抓住了自己。
  岑夫崖惊吼一声,一个激灵想要跳开,却哪想这手抓得如此之紧,竟生生把自己拖倒在地,岑夫崖本能的向后倒退着爬去,没想到这手的主人仍不放弃的向着自己爬了过来,抬起一张苍老干瘦的面孔,岑夫崖认得他,他是阿古老司。
  “阿……阿古老司……”岑夫崖颤巍巍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那紧抓住自己的手突然松开了,手的主人慢慢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岑夫崖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心想,看看阿古老司这副样子,可见刚才经历了相当艰难的打斗,若不是阿古老司身着特有的那身暗红色长衫、银色头发,自己真的很难辨别他的身份。
  天色蒙蒙亮,借助微弱的光亮,岑夫崖朝四下里看了看,倒在队伍四周的老司们的尸体,洒落在四周的未干血迹,还有正望着自己的血泊里的阿古老司……岑夫崖的心里被撩起一丝苦痛,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像铁锥一样捶打自己。
  “你……年轻人……”阿古老司虚弱的说道,“我身将逝,天命难违。算来你我有缘,我有一事托付于你,请你念及我救你性命,圆我此愿吧……”
  岑夫崖的思绪被阿古老司的话牵引回现实中,他仔细一想阿古老司的话,突然发觉却有一事不对劲啊,自己一路佯装,阿古老司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个大活人呢?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喜神,又怎么会一直不揭穿自己呢?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阿古老司用力挤出一丝笑,“阿莫……我很相信他,当我等前去查看那具异样的喜神之时,发现了藏匿其中活人的气息”说着阿古老司伸手到怀中意味深长的拍了拍。
  “那您……”
  未待岑夫崖提问,阿古老司接着说道:“那我为什么没有揭穿?……救一个活人永远比带走一个死人更有价值……生命最可贵……”
  岑夫崖眼泪滚落下来,眼前这位因竭尽法力而干瘪变形的老人却显得异常亲切,岑夫崖起身去搀扶阿古老司,阿古老司却摆了摆手,道:“无济了……”
  “那您说让我做什么事呢?”岑夫崖急忙问道。
  “这个,请你替我收好”说着阿古老司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红布包,“请你带着他一直向南走,切勿为外人道。”
  岑夫崖接过红布包,一脸疑惑,问道:“刚才劫道的为的就是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一口铜铃,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它的用处……”
  “朝南走?走到哪里?交给谁?”岑夫崖追问。
  阿古老司看到岑夫崖仍是一脸不解,再次问道:“你只朝南走,其他的交给机缘就好,你能做到吗?”
  岑夫崖抬头直视着阿古老司用力点了点头。
  阿古老司担心道:“好了,你快走吧,不多时他们又会回来的,此处已不再安全了……”
  岑夫崖站起身子刚要走,又犹豫的回头望了一眼气息奄奄的阿古老司,这个慈父般的救命恩人,流泪道:“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阿古老司没有回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岑夫崖扭头跑进了路旁的树林里。
  小路上,阿古老司微弱的喘息着,喃喃道:“是非善恶终有报。谁道是没有善果呢?莫说是我救了你,你也同样救了我啊,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你换掉了那具附蛊的喜神,我恐要辜负祖师所托,让这铃落入魔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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