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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记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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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为什么?为什么陈玉杰还没回来?就算是半路遇到狙击,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该回来了。柳含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连她自己都不愿再想下去,陈玉杰一定不会有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去担心别人,加拉蒂亚。”
  柳含颦惊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瘦高个子,满目狰狞的男子。
  吕涣狙击了陈玉杰之后就赶到了潇湘幽径和段干锦屏等人会合,一起进入了潇湘幽径内部,但他没有在院中等待,而是直接冲进了别墅,以至于林暗霏等人冲出来时,没有看到他。
  因为吕涣的目标始终只有柳含颦一人。
  “你是谁!”柳含颦却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
  “我现在叫吕涣,不过说波吕菲摩斯这个名字你也许会更有印象。”
  柳含颦的眼中一片茫然。
  “算了,但你总该记得这个吧。”吕涣说着将一个黑色物体扔了过去。
  那东西正落在柳含颦脚下,那是——陈玉杰的佩剑。
  “他怎么了?”柳含颦不懂,为什么她的心跳加速。
  “只是让他回不来而已。”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好怕,这种感觉和害怕失去风绛陌很像但又不一样,带着一种更深更复杂的感情。
  “他死了,碎尸万段。”
  “咯噔”那是什么?
  ——自己的心跳?
  那片空白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
  心中涌起的是什么?
  ——痛苦、悲伤、还是绝望?
  眼中流淌的是什么?
  ——泪水?
  为什么哭?为什么心痛?为什么像被挖走了一切?
  青山、积雪、鲜花、小草、大地、岩石、海。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些景象不断的重复出现?
  一种不堪负荷的打击冲击着柳含颦,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也不会看到吕涣的双眼——往日的柔情不复存在,嫉妒变成了憎恨。
  吕涣拾起断剑,他要用最恨之人的剑,结束他最恨之人。
  他高举断剑向柳含颦斩来……
  段干锦屏酸橙色的细长眼睛突然瞪大,她已经两度和风绛陌交锋,可她仍然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如今她第三度站在自己眼前,她仍然没有机会去证实自己的疑问。
  风绛陌的手抓着谭伶的剑,阻止了她的自刎。
  此刻的她并不是实体,而是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周身还散发着隐隐的白光。
  只有段干锦屏知道,这是“瞑破神功”的一种能量形式——元神出窍!
  风降陌果然也是精神异能者!
  精神异能者是非常稀少的一类人,段干锦屏一直以来寻找的人就是精神异能者,风降陌除了那张面容,又有一点和那个人吻合!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风降陌现在还昏迷着,身体非常虚弱,她在这个时候竟然使用了“瞑破神功”!还是元神出窍这种极度消耗灵力的能量形式!
  就在昨晚,风降陌曾亲口说过,“瞑破神功”需要身心高度配合,若是身体虚弱哪怕意志坚定都无法使用,此时她强运神功,恐有性命之忧。
  “绛陌!”就在此时,谭伶也清醒过来,她刚刚竟被迷惑了心神,险些自刎当场。
  风绛陌微笑着看着谭伶,只说了一句:“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她的身体就开始化做无数星光,渐渐消散。
  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谭伶的眼中泛出泪光,因为她的过错,绛陌要消失了吗?
  “不——”疯狂的扑上来抓住风绛陌的竟然是段干锦屏,她的表情凶恶而暴戾,“你休想这么容易就死了,你要经受的苦难还没开始呢!”她用力一推,风绛陌的元神猛的一闪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姜黄色的冷光一闪,谭伶的佩剑划出一道轨迹,段干锦屏本该轻松躲过,却不知为何动作缓慢了下来,鲜红的血痕留在了她的左臂之上。她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后推了几步,竟站不稳,靠在一棵树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谭伶恼怒的吼道。
  段干锦屏钩出一个阴邪的笑,说道:“你应该感谢我,为了让她受更多的折磨,她必须活着。”
  除了段干锦屏自己,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行为。
  怨恨积得太多,压得太久便会使人疯狂……
  屋中,吕涣的剑只斩到半空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激光所阻止,他的手被炸成了一团烂泥,接着一个人影猛的向他扑来,他的身体还在复原中,他即使反应到了也无法行动,他的整个身体就这么向后飞去,撞破窗棂玻璃,从二楼直直摔了出去。
  玻璃碎片插进了他的背里,那个撞飞他的人死死的扒在他身体让他难以调整身体平衡,两个人就这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吕涣虽是蜮族,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疼痛是不会改变的。这样的突发事件着实惹脑了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此刻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吕涣感觉到扒在他身上的人正要起身,他不顾伤痛,一把抓住那人的双臂,翻身将那人压在身下。
  那是一张绝世出尘、倾城倾国的脸,一双清澈见底的紫色眼眸正略带惊慌的看着他,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风绛陌。
  因为过度使用了“瞑破神功”她本该灵力耗尽而亡,可是段干锦屏竟然把自己的灵力渡给了她,她非但没死还恢复了体力。
  段干锦屏是因为太恨某个人,又把她当成了某个人才救她的,风绛陌深深感觉到段干锦屏抓住她时的那股恨意,为了让她承受更多的苦,经受更大的折磨,她才会让她活着。
  恨到了极点,就连死亡都不能得到原谅。
  风绛陌的身体得到了灵力的补充,恢复了体力,她一睁眼就看见柳含颦昏倒在地而吕涣正要举剑斩杀,不容多想,她立刻拿起床头的激光枪对着他的手猛开枪。柳含颦昏倒在地,她无法带着她逃跑,那么就只能把吕涣带离柳含颦身边,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吕涣扑出窗外。
  她用吕涣的身体垫在身下,所以即使从二层楼跌落下来也没有事。
  她本是想一落地就跑进阵法之中的,可这样的震荡仍然使她的行动迟缓了一些,还没来得急起身就被压倒在地了。
  吕涣的褐色眼眸就像刚刚段干锦屏的一样,充满了恨意,那样的疯狂,那样的暴戾,还有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情包含在其中。风绛陌见过许多恶人的眼睛,却没有一双能令她过目不忘,如今,同一时刻,她竟然遇到了两个。
  这个男人已经把所有的恨都归结到了她身上,极欲至她于死地。
  一旁的林暗霏和加纳思不是没注意到她的危险,只是他们实在是自顾不暇。林暗霏还好,与那舍曼势均衡力敌,一时间虽无法取胜却也不会败落。可加纳思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本是一平凡少年,无意中得到孤星的力量,由由于近乎封闭的生活,使他无半点战斗经验和技巧,一般敌人还好,但像利鸣歧这样的高手应付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又是一个利刃之间的交错,利鸣歧把钢叉直指向加纳思。加纳思闪身一躲,把剑砍向利鸣歧的双脚,利鸣歧忽地跃向空中。
  很小的时候,利鸣歧就通过跟年纪较大的战士战斗学会了避免浪费体力的盲目进攻。他经过了多年的训练,学会了在战斗中以守为攻,以静制动,用幅度很小的动作抵挡和躲避对手的攻击。而这个战术对比急于求胜而一直采取主动进攻的加纳思正好适用。
  在一个回合过后,利鸣歧突然发起了进攻,动作又猛又快。加纳思试图阻止他的进攻,但利鸣歧的钢叉带着强大的内力,与加纳思的剑猛烈相撞。双方都明显感觉出加纳思的体力不足。
  利鸣歧始终保持着柔和的表情,即使在这样的战斗中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杀气,可是他的心却一刻都没放松过,一步一步紧逼加纳思。
  突然,他抓住加纳思的一个微小空隙,一叉刺向他心口。
  利鸣歧这一叉是决定取加纳思性命的,可是当他刺出这一叉后,他忽然感到内心一阵莫名的悲凉,他仿佛看到战争过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画面,他突然觉得杀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他手上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他的整个人也停下了,被一片凄凉的气氛包围着。
  背后忽听一阵风声,利鸣歧精神一振,迅速举叉,正迎上加纳思的剑,若不是加纳思力气不足导致速度减慢,这一剑非死即伤。
  糟糕,他已经进入了凄凉梦大阵!
  刚刚加纳思连连后退原来只为将利鸣歧引入阵中,与谭伶的状况不同,加纳思是真正懂得破阵之法的人,只要让利鸣歧陷入阵中,他便有机会取胜。
  可是他太过心急,利鸣歧仅一只脚踏入阵中,他便急于出手,错失良机。
  利鸣歧意识到自己的状况,立刻撤身出阵,好在他入阵不深,否则就会被凄凉的感情缠住,难以出阵了。
  利鸣歧执叉而立,加纳思也隐身阵中,不再现身。
  利鸣歧知道,加纳思是在等待时机,于是他闭目凝神,静静的感觉,天地万物似乎在他面化为一潭宁静的湖水。
  突然,湖面荡开了波纹,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利鸣歧也感觉到了。他将手中的钢叉猛的掷过去。
  钢叉犹如神力加身,刺穿了一排树木,又刺进了加纳思的身体里。也就是身怀孤星之力的加纳思,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保住了一条命。但这一叉毕竟是刺进了他的右臂,使他无法再战。
  一柄钢叉尚在加纳思的右臂上,另一柄钢叉接踵而至。脱离了主人的手,钢叉像有生命般追着敌人,发动一次胜过一次的猛攻。
  加纳思步履凌乱,勉强躲避着,直到他的体力耗尽了,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柄钢叉才转了一个弯又回到利鸣歧手上。
  利鸣歧手一伸,仿佛召唤一般,刺入加纳思右臂的钢叉就回到了他手中,他不再关心加纳思,纵身一跃,来到林暗霏和那舍曼之间。
  林暗霏此时正因风绛陌和吕涣破窗而出分了神,转眼又看见利鸣歧飞身上前,他心知利鸣歧厉害,趁他身形未稳一剑刺过去。利鸣歧顺势将剑身卡在两刃之间,林暗霏抽剑剑却丝毫未动,心下一惊,又见那舍曼举刀劈来,林暗霏只得撒剑闪躲。利鸣歧此时手掌一翻,叉柄正中林暗霏小腹,林暗霏只觉全身的气都被人抽走了,重心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转瞬之间,利鸣歧便制服了堂堂增长天,难怪像段干锦屏和吕涣这样的人也对他服服帖帖的。
  此时此刻,蜮族可说占了上风,但利鸣歧的脸突然一沉,大喝一声:“住手!”
  他这一喝,喝住了所有人的动作,段干锦屏和谭伶之间的交手停止了,吕涣对风绛陌的杀手也停止了,而利鸣歧真正想喝住的却是用剑抵住心口的加纳思。
  “让他们走,否则我把力量归还孤星。”加纳思能想到的脱身之法只有这个了。
  利鸣歧眉头微微一皱,他一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加纳思是一个得到孤星之力的人,而他却并非孤星,那么让这股力量留在他身上,让真正的孤星永远失去这股力量,对蜮族而言是否是最佳选择?若加纳思死,孤星之力是否会回归孤星?
  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的疑问,利鸣歧才一直没有对加纳思下杀手,他还是觉得留加纳思活口,把他囚禁蜮族更稳妥些。
  可是如今,加纳思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拿这一点来威胁他。虽然真正的孤星是谁他尚未知晓,但连加纳思这样实战经验不足的人都因这股力量便得如此强大,那么真正的孤星一定更棘手。
  但也许,加纳思若死,孤星之力也会随之消失,他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不知结果如何。
  加纳思很平静,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没有人知道利鸣歧那张娃娃脸下闪过了多少个念头,也没人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加纳思,何必呢,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值得吗?”对于不闻世事的加纳思,利鸣歧不觉得他有任何理由为这些人送命,“你这么讨厌现世何必插手现世的事。”
  “我到今天为止所做的事都没有人逼我,我去救柳含颦,我想让孤星复活,只是我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像你们会捍卫蜮族一样,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
  听加纳思一席话,利鸣歧的头脑反而清晰起来,“那就试试吧,看你死后力量是不是真的会回归孤星。”他不打算放虎归山,更不能受人威胁。
  加纳思一愣,他没想到利鸣歧会一步也不退让,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鸣歧手钢叉飞射,打掉了他手上的剑。
  利鸣歧始终保持着微笑——孩子一般天真的微笑,他挥手示意他的同伙下手,无论如何也要先除掉这些心腹大患。
  天界,天星,首都旷世绚业,素馨殿。
  天下就要大乱了。
  蜮族复活,以人为食,七星聚集必将与蜮族展开一场血战。这件事一旦公诸于世,又会引起怎样的恐慌。谁可想象,你身边的人不知是否有一天露出尖牙利爪将你吃下肚。谁可容忍一个以自己为食的种族存活于世?如果这一切都是错的,又为什么会发生?
  不只这些,不只蜮族与七星,连宇宙之母的二十件神器也重现于世。
  朱晞廷的摩那天弓。
  宇文天希的苏罗翡翠环。
  黄泉冥音的朔月神针。
  白皓文的龙鳞手。
  利鸣歧的玙兰双叉。
  同一时期有五件神器出世,这是前所未有的。宇宙之母的神器是她穷尽一生铸造而成,单单一件便可斩魔十万,可是这原本除妖降魔的神兵利器,如今却自相残杀了起来。
  御景知道,天地之间即将风云变色。
  有时候她真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管,可偏偏天界的大小事宜都等着她做住。真是奇怪,天界怎么选了她做圣神?
  “圣神陛下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想做到事事周全,考虑所有人,反而害了精神。”
  每当她怀疑自己的能力时,教皇城主便会这样劝慰她。自她上任以来确实国富民强,但这就代表她行了吗?
  “御姐,你别把别人当傻子好不好,他们既然选你当圣神,愿意跟随你就代表你成啊!”
  风绛陌这个小丫头总把话说的那么简单,她可没她那么有本事,眼前这局面,就混乱得让她难以处理。她甚至不知道封印蜮族是否是正确之举,人类一样杀主宰羊,没有人说这种行为是错的,那蜮族吃人是不是也理所应当?蜮族之中也不全是恶人,也有老人和孩童,他们和人类的老人孩童没什么区别,却因为他们必须靠吃人过活就得被封印,人类和蜮族不能共存吗?
  宇宙有五界,为什么由她来主导这一切,为什么由她来做决定,为什么由她来承受一切的后果!
  “圣神陛下。”
  厚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御景回头,看见一张乌砂的面具,一件洁净的官服,一个傲立的身影。
  “主教神宫,你怎么会来?”
  “臣有谏。”牧瑀说着竟要下跪。
  御景见状一惊,赶忙上前搀扶,“主教神宫,万万不可,怎能因我令你破誓!”御景扶住牧瑀,一运气,牧瑀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牧瑀在入天界之前是跟随另一位主人的,但那人因看破世情便退出世事纷争,牧瑀也就因此不再过问世间事。但御景爱才若渴,多次邀请牧瑀入朝,再加上风绛陌和牧瑀的关系,旁敲侧击,牧瑀才答应任主教神宫一职。只是她曾发誓除了她的前主人她不向任何人下跪,即使是圣神也不例外。牧瑀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誓言,然而今日却要破誓。
  “圣神陛下,大敌当前,陛下实不该妄自菲薄,犹豫不决,应尽快退敌,以安民心。”牧瑀的声音低沉,说话一向不带感情,但这些话今日听来却字字铿锵。
  “主教神宫,我又让你担心了。”
  “陛下有臣子,天界有百姓,圣神陛下何所畏惧,双肩责任虽重却也是众望所归,陛下对蜮族心存善念却令天下万民身陷水火,又于心何忍?”御景开不了口的,牧瑀全为她说了。
  “我就是不忍,才决定聚集七星,封印蜮族,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头来我们究竟是对是错。“
  “此事本无对错,蜮族吃人,人类反抗,这些都是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难道圣神陛下要任由蜮族吃人而不闻不问。”
  “主教神宫说的是,我多虑了。”
  “臣不才,却愿与陛下共进退。”
  “主教神宫从不多言,今日说这番话只为解我心怀,得臣如你,何虑之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御景今日才彻底醒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与这许许多多的人一起守护这个天界。
  门外,任攻介总算松了口气,今后不仅是他,连牧瑀也可以为御景分忧了,而且他相信,她会比他做的更好,这个大木头,终于也有点人情味了。
  灵界,灵星,潇湘幽径。
  当利鸣歧的双叉刺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刚刚醒来。
  他精神一阵恍惚,眼前甚至黑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
  他眼前站着加纳思,他的钢叉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可对方身上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火花。
  不仅仅是加纳思,谭伶、柳含颦、林暗霏、风绛陌全都一样,蜮族的刀剑斩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这些人都是机器替身!
  利鸣歧等人还来不及吃惊,满天的激光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他们一边闪躲着,一边张开各自的反能量光板。虽然他们不会被射死,但也不想满身是洞。
  利鸣歧几秒钟之后就发现了激光的来源,他将手中钢叉一掷,疯狂的扫射就立刻停止了,天空中掉下一些机械的碎片。
  “怎么回事?”段干锦屏大惊,敌人怎么会变成机器人。
  利鸣歧的头脑像他的眼睛一样清明,他得出了结论:“从一开始她用的就是机器替身。”
  “我们怎么可能连敌人是机器替身都发现不了?”那舍曼觉得不可思议,制造出和人的外表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并不难,但一交手就能发现对方不是人类,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
  利鸣歧深深的思考,他想起刚刚身体的奇怪反应,低声道:“难道我们都被催眠了?”转而摇摇头,看向段干锦屏。
  段干锦屏说道:“我受过专业训练,不会被任何催眠术催眠,即使是白皓文也不行。”
  所以一定不是催眠术。
  那还能是什么?
  “你们刚刚有没有像是从梦中醒来的感觉?”利鸣歧问道。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那舍曼答道。
  一旁的吕涣和段干锦屏也点点头。
  “我们四个都有这样的感觉,那问题就出在这了。”利鸣歧虽敢肯定他们一定是中了什么招数,但仍然不知道是什么。
  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
  他们着了对方的道,却连对方用了什么招数都不知道,利鸣歧没来没有如此挫败过,他习惯性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尽是无奈。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雪岭天阶殿,秋月明晖室。
  四个蜮族人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是风降陌的一个大秘密,除了她那几个挚友之外几乎无人知晓。他们更加不知道,只差一步,他们就被人连锅端了。
  是的,就差一步,若不是因为风降陌的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机器替身活捉了。
  一直以来,段干锦屏的猜测都没有错,风降陌也是精神异能者,但她的能量形式并不是刚刚看到的元神出窍,而是一种更加隐秘,可施展于无形,几乎让人无可察觉的能量形式——潜意识连接。
  风降陌可以让人沉浸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以为脑海中的一切就是真实发生的事,进而控制人的行为。就像刚刚,几个身经百战的蜮族人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对手是机器替身,就是因为他们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潜意识,既然自己心里希望事情是这样的,自然发现不了有假。
  风降陌的潜意识连接可以是她主动发起,但有时却是被动接受,就像她经常在睡梦中看到别人的梦境,就是她无意间连接上了别人的潜意识造成的。
  这样的能力听力来很厉害,但其实对精神和身体都是极大的消耗,当她和别人的潜意识连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别人的思想、情绪和记忆,和她自己的混在一起,她必须非常集中精力去区分这些思想,否则她非但控制不了别人,还会造成自己的思维混乱,错把别人的意识当成自己的。
  “都说了连接四个人的潜意识太勉强了,你就是不听。”羿折钺看着地上的一滩鲜血,心急如焚。
  她本来是帮风降陌控制那些机器替身,却在关键时刻,风降陌突然吐出一口血,身体颓然倒下,她赶紧扔下手上的机器,上前扶住风降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们对面,白皓文双手扣住风降陌的脉门,手上的灵力正在一股股的输送过去。
  白皓文是修习灵力之人,身体总是保持充沛的灵力,他特意在风降陌使用“暝破神功”的时候留在旁边就是防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风降陌虽然虚弱,意识却还清醒,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想昏迷都做不到,她想安慰他们她没事,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若在平时,连接四个人的潜意识也没有太大风险,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风降陌连日奔波,屡遭追杀,一直没有充分的休息,即使到了潇湘幽径也难有一夜安眠,身体状况实在太差,这才出了状况。
  见怀中之人不见好转,羿折钺有些着急,开口说道:“白皓,别慢慢腾腾的了,直接将灵力打入心脉。”
  风降陌是心肺受损,通过身体脉络恢复灵力确实比较缓慢,若是直接把灵力输送到心脉,则效果更好。
  白皓文却面露难色,将灵力打入心脉他就得将手放到心口处,那样岂不是……
  见白皓文犹豫,羿折钺倒也不含糊,直接拉起他的手,放到了风降陌心口。
  手上传来的是柔软的触觉,白皓文几乎是红着脸完成的治疗,羿折钺却只是关注风降陌的情况,见她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才算放下心来。
  胸口温热的感觉渐渐取代了撕裂的疼痛,全身被一股暖意包裹着,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疲倦都想她袭来,风降陌渐渐沉睡。
  见她睡熟,羿折钺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灵力充盈全身需要十二个小时,在这期间她不会醒过来。”白皓文解释道。
  羿折钺点点头,示意两人出去说话,于是二人轻轻退出房去。
  一出房间,白皓文就开始抱怨:“折钺,哪有你这样的,让自己的男朋友去摸别的女人的胸部。”
  羿折钺却说的理直气壮:“医者不分男女,更何况那是让你救降陌的命。”
  “我不是医者,降陌也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痛苦总是有的,我就是不想让她痛苦,她遭的罪够多的了。”
  白皓文苦笑,“若以后再有这种情况,难道每次都这样?”
  “什么以后,以后就不准她再冒险。”这话说完,连羿折钺自己都泄气了,依风降陌的性子,怎么可能老实的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知道,降陌很怕自己这个病弱的身体会成为咱们的负累,所以总是想证明她很强,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不用我们担心,可有哪一次不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白皓文见羿折钺情绪低落,不禁上前抚上她的发,安慰道:“降陌虽然要强,但很惜命,她做事心里有数,不会拿生命去冒险,她舍不得咱们。”
  “当初让晞廷他们四个去照顾她,都没能把她看住,早知道就该我亲自过去。“
  “是啊,咱们几个当中她最听你的话。”
  “她哪里是听我的话,她是觉得她欠我的,明明我最见不得她伤心难过,偏偏这世上最让她难过的事却发生在我身上……”
  见羿折钺神色更加黯然,白皓文索性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完人,只是挣扎着求生存罢了,正是因为遇到了彼此,在彼此身上感受到了幸福,才会走到一起。和你在一起,降陌是幸福的。”
  听着他的低声耳语,羿折钺也将他紧紧搂住,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幸福感。
  半晌,她抬起头,脸上洋溢着笑容,金黄色的眼眸里洒满了阳光,“你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白皓文也笑了,这个率真阳光的女孩,他真是爱到了骨子里。他忍不住,俯下身去轻吻她的唇,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他将这个吻变得绵长悠远。
  一吻结束,他说道:“折钺,什么时候你的心思能多放在我身上一点,你也多关心关心我,降陌毕竟是有主的人,你老这么惦记着不合适。”
  羿折钺狠狠给了他一记肘击,“你一个大男人,跟女生争什么宠,我们女生的友谊你不懂!”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皓文赶紧追上去,继续争取自己的权力,眼角却不禁向身后的角落瞟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两人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自刚刚两人所站的拐角处,沈威缓缓走了出来。
  最后那一眼是怎么回事?发现他了?发现他为什么不点破?
  沈威满肚子疑惑,他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他只是想过来上报一下他救了陈玉杰的事,正赶上羿折钺和白皓文在说话,他觉得打断人家小情侣亲亲我我的不太好,就想着过一会再来。刚要离开却听见了风降陌的名字,他脑中马上浮现出风降陌那张绝世的脸庞,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那一刻他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再难移动,他非但没走,反而屏住呼吸,继续听了起来。
  沈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听墙根这种事他可从没做过!
  可他就是很想多知道一些有关风降陌的事,他甚至不受控制的去想,风降陌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但他听了半晌,也没太听懂,就听出了风降陌身体很不好,还听出了这几个人的关系非常要好,可以为彼此出生入死,最后还听见一句风降陌是有主的人。
  所谓的有主就是有男朋友吧?既然有男朋友应该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但也不一定,那个人从不受世俗约束,交个男朋友或是女朋友都有可能。
  他正暗自忖度着,就见白皓文瞟了这边一眼,他吓的一激灵,也没敢走出去,直到两人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沈威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他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向两人表示一下忠心,不论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论将来发生什么,自己绝对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这样应该不会杀他灭口了吧!
  宇宙,灵界境内。
  宇文天希突然眉头紧锁,手捂胸口,东方四海看见了忙上前询问。
  “没什么,心口疼。”宇文天希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无病无伤,怎么会突然心口疼?”仔细把脉并无异样,东方四海的眼眸一闪,“难道是——”
  “嘘——”宇文天希连忙阻止他说下去,“别让晞廷听见,免得担心。”
  “已经在担心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朱晞廷这时转过头来,白了两人一眼,“不然我大老远的跑来干嘛!”
  东方四海摇摇头,这个朱晞廷怎么就这么精明呢,早料到风绛陌会出事,于是向牧瑀告假,来灵界帮忙。虽然黄泉冥音已经身在灵界,但若是风绛陌有事,他们四个谁也不会落下。
  “天希哪里不舒服?”既然已被发现,就不必隐瞒什么,东方四海索性问清楚。
  “老毛病,灵力使用过度。”除了心口疼,宇文天希还能清楚的感觉到力量在流失,但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与他感觉相通的风降陌。
  “绛陌也真是,遇事向前冲的个性也不改改。”东方四海不住的叹气。
  “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想改是不可能的。”朱晞廷早就认命了。
  “所以才会有我们为她操心。”东方四海说道。
  “我们今夜之前能到达吧?”宇文天希问道。
  “当然,大家就留好力气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吧。”朱晞廷银色的眼眸一闪,如一把幽寒的火。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雅新宫。
  林暗霏等人从潇湘幽径出来就被转移到了离雪岭天阶殿不远雅新宫,且行动非常机密,一路都由灵主亲自护送,甚至连灵界侍卫都没出动一个,直到陈玉杰治好伤后也被送到这里,他才知道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原来风绛陌早就发现了他们被监视,并且做好了安排,今早他离开之后,所有人就转移到了雅新宫,潇湘幽径只剩下机器替身来迎敌。扮装羿折钺取得裘拉根本就是场闹剧,是她成心整她,那个裘拉只是个假的,真的压根就没出过雪岭天阶殿,其实不论她做什么羿折钺根本是站在她这边的。
  只有他是真的遇到了袭击,还受了伤,若不是沈威路过救下他,他甚至连命都没了。
  最可气的是,风绛陌虽然狠狠骗了他,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据说是她一人力敌蜮族四位战士,虽然最后没能如愿将他们活着,但也破坏了他们的杀戮计划,可她自己却体力透支,卧床不起。
  明明气的要死,可怎么听到风降陌病倒的消息还有点担心呢?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人力敌蜮族四位战士的,她不是身体病弱,不会武功吗?
  之前所有的事她都推给别人去做,怎么这个时候却又冲在前头!
  陈玉杰越想越混乱,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重重的拍在陈玉杰的肩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了。”
  陈玉杰回头头,迎上一双清亮的珊瑚色眼眸——白皓文正一脸邪气的笑看着他。
  看见他陈玉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和风绛陌、羿折钺三人联合起来设计他,害他堂堂七迟男儿穿着女装跑了大半个城!
  这个风绛陌的所有行为都毫无章法,真是让人猜不透。
  “要是让人猜透了又怎么能成为天界第一智者呢?”白皓文好心提点他。
  这帮家伙怎么都这么厉害,别人心里想什么他们全知道。
  陈玉杰有好多事想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她……她怎么样了?”
  “她”指的当然是风降陌,人家为了对付蜮族辛苦半天,总得表示一下关心吧。
  “没有大碍,但需要卧床休息。”
  陈玉杰很想问风降陌卧床休息,那后面的事怎么办?他突然发现,堂堂伽蓝神将竟在此刻连个主意都没有,凡事问过风降陌都成了一种习惯!
  白皓文看出他内心纠结,笑着说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不如问问柳含颦吧,她就在你隔壁。”
  陈玉杰也真是不争气,每次都正中他人下怀,这次也不例外,一听到柳含颦三个字,他的魂早就飞走了,哪还顾得了其他。
  看着陈玉杰向着柳含颦的房间冲过去,白皓文不禁轻笑,这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心思全写在脸上。不过,他和柳含颦的事他一定得掺上一脚的,不能轻易放过他。
  于是,便凑到柳含颦的房门前,偷窥里面的情况。
  柳含颦的房中,气氛柔和得多。
  看到陈玉杰平安无事的站在她面前,柳含颦许久竟说不出一句话,她真怕这一切都是幻影,真怕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陈玉杰在她心中已经占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陈玉杰也是如此,当他劫后余生,最想见的人就是柳含颦。他有点莫名,却又有些明白,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子了。
  “我就是来问问,两个水晶球都拿到了?”见气氛太尴尬,陈玉杰随便抛出一个问题。
  柳含颦点点头,说道:“袭拉一直在我身上,只是需要宇宙之母的法愿才能召唤出来,所以当初霍天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袭拉,而裘拉是宇宙之母寄放在羿折钺手上的,就是为了让她交给我。”
  裘拉水晶原本就是要交给柳含颦的,让他来骗取果然就是为了整他!
  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陈玉杰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便在柳含颦面前表现出来。
  “那太好了,这下救出孤星的条件都凑齐了。”
  陈玉杰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话题了,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柳含颦,他只要看着她心里就特别满足。
  柳含颦也望着他,两人相视,似乎有无尽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说,你们这样瞪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值此重要时刻,白皓文觉得自己再不出手,这俩人就能一直这么对视下去,那还能有什么好戏看。于是他也不偷窥了,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过陈玉杰觉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陈玉杰你也真是的,喜欢人家就直说,你这么杵着谁知道你什么意思!”白皓文实在受不了了,一个大男人有话不敢说,非在那磨磨叽叽的。
  陈玉杰还想给他使个眼色,但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听见白皓文的长篇大论。
  “含颦,我们之前打过交道,也算熟人,就有话直说了。陈玉杰这个人确实有不少缺点,人粗枝大叶,脾气也急,偏偏还有那么一点胆小。不过他也算是个好人了,心地善良,有责任感,条件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心诚嘛!他喜欢你是真心实意,就是嘴笨,不会表达,所以我替他说出来,至于要不要就看你的了。”说完很有自知之明的跑开了。
  这对于陈玉杰和柳含颦简直就是一枚炸弹。他们都属于含蓄型,哪见过这种场面。
  幸亏陈玉杰不属于“小白脸”的范围,不然他现在那张羞得红毙了的脸,不是让柳含颦一览无余了。这时他真想拔腿就跑,白皓文一席话让他骑虎难下。
  好,既然下不来,就豁出去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生生挤出一个笑:“其实……刚才……他说的……就是那么回事……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守护你一生一世……想给你无尽快乐……我不知道这叫不叫一见钟情……反正……总之……就是……那个……你懂了吧。”
  这真是开天劈地以来最拙劣的表白。
  柳含颦瞪大眼睛看着陈玉杰,她跟这个人刚刚认识,见面不多,相处就更别提。可是现在,当这个人表示要与她相守一生的时候,她竟然不想拒绝。她知道这太荒唐了,但就是有一股力量,一股她不能抗拒的力量推着她的心,向他靠近。
  陈玉杰见柳含颦半天没有反应可着了急,“怎么,你不信吗?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用解释,我信。”柳含颦见陈玉杰的样子,觉得他真是傻的可爱,“我想有你在,我也可以快乐点吧。”
  陈玉杰听了有惊又喜,柳含颦竟然接受了他的感情,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脸,柳含颦竟主动迎上,生涩的将自己的唇印在陈玉杰的唇上。
  这吻便是他们相爱到永远的誓言。
  就在这唇与唇接触的瞬间,脑海中又一场梦醒了……
  初春的山上,积雪犹存,但见新芽在地面鲜嫩的稚颜,等待融雪的滋润。
  一双俪影出现在这怡人的景色中,他们之间有着那么纯洁的爱情。她,镁得稳重,美得秀丽,如月光般明亮的黑眸,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她是海神的女儿加拉蒂亚,柔得像风一样的女神。
  他,高大伟岸,善良诚恳,他是泉泽女神的儿子阿咯斯。
  突然,天地间传来了巨大的响声,震动着群山,整个大地都在颤动,随着那震天动地的声音,独眼巨人出现了。他沉重的喘着气,眼睛直直的盯着加拉蒂亚。
  他来了,是他来了,波吕菲摩斯,他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加拉蒂亚,我是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波吕菲摩斯发疯地叫着。
  “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加拉蒂亚苦苦哀求。
  “好,既然如此,我让你们一起下地狱!”独眼巨人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他使劲用脚一跺,大地立刻裂开了一道大缝,接着从山上搬下一块岩石向他们砸去。
  “啊!”加拉蒂亚踩到了裂缝的边缘,滑了下去。
  “小心!”阿咯斯拉住了加拉蒂亚,可这时波吕菲摩斯投下的岩石正好砸了过来。阿咯斯脚下的地面顿时裂得粉碎,阿咯斯用力一拉加拉蒂亚,加拉蒂亚安全了阿咯斯却被深不见底的裂缝吞没了。
  “不——”加拉蒂亚撕心裂肺的叫喊划破了长空,失去了爱人的痛苦,比啃食心的滋味更痛。
  她跑到海边,筋疲力尽,呼唤着爱人的名字,慢慢的倒向了大海。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一切又这样开始了……
  “玉杰,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柳含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一切又都那么真实。
  “我看到了,那是……我们的前世。”陈玉杰终于明白他的一颗心为什么总悬在柳含颦身上了。
  “波吕菲摩斯就是吕涣,难怪他会说那种话,难怪他要杀我们。”柳含颦这才想通始末,“玉杰,我们……”
  “不用担心,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陈玉杰知道柳含颦的担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但他知道即使用尽全力,也要保护两人的爱情,这一世,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雪岭天阶殿,高阁上室。
  “呼——”一路从雅新宫跑回雪岭天阶殿,白皓文深吐一口气,舒展一下筋骨。
  在屋里等着他的羿折钺问道:“热身完了?”
  白皓文点头,“嗯,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然后他又问道:“冥音有消息传回来吗?”
  “他跟踪利鸣歧等人,看到他们进了幡云市一家车行,冥音现在就守在那。”
  “那还等什么?马上出发,在降陌醒来之前,把这些烦心事解决掉。”
  羿折钺却笑道:“可是晞廷他们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我们还得等等。”
  “……三个拖后腿的!”
  再过一天就是救出孤星的日子,而困住孤星的时间夹缝在潇湘幽径,要救孤星就必须回到潇湘幽径,别人不说,至少加纳思和柳含颦必须要回去。他们知道这一点,蜮族自然也知道,所以蜮族只要守住潇湘幽径外围,势必能拦截到他们,蜮族甚至不必截杀成功,只要能拖延到错过解救孤星的时间,那么下次解救孤星就得等二十年后。所以对他们而言,当务之急是要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回到潇湘幽径,就算他们能避开半路的截杀,回到潇湘幽径之后,若是蜮族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方法再进入潇湘幽径,他们还是面临一场厮杀。
  所以两人商量,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在蜮族还没部署下次行动之前,先把他们的老窝端了。不过蜮族毕竟是不死之身,而袭击潇湘幽径的四个蜮族是可以和林暗霏这样的高手对抗的人,其中利鸣歧还是神器的拥有者,若只有他们三人出面稍嫌力拙,。所以,神宫四尊中的其他三位也由天界出发,往灵界会合。
  “我刚刚已经问过监视蜮族据点的暗哨,蜮族并没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所以截杀的人应该还是利鸣歧他们几个,不会有太大变化。”羿折钺说道。
  白皓文突然笑的一脸奸诈,“既然他们不打算用人海战术,那我们用。”
  这和羿折钺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
  她说出自己的安排,“我打算派十支百人队伍从十个方向向潇湘幽径行进,让加纳思和柳含颦混在这十支队伍之中,蜮族再怎么厉害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两人究竟藏在哪只队伍里。”
  “再派一队狙击手在潇湘幽径外围埋伏,以防蜮族瞒过我们调动大部队。”白皓文补充到。
  “降陌一直不想我们出动灵界士兵,怕对上蜮族的不死之身,再多的人也是有去无回,但我会提前告诉他们,若遇到蜮族袭击,不用恋战,只管逃命,一切以保住性命为第一要任。”羿折钺说道。
  “最好还是四散奔逃,逃的越乱越好,这样即使蜮族真的运气好,蒙对了加纳思他们所在的队伍,他们也能趁乱逃往潇湘幽径。”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无间。
  “等待晞廷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正好可以布置狙击手调动大部队,等他们到了,我们直攻幡云市,只是……”羿折钺说着忽然又皱起眉头。
  “你担心降陌?”
  “没错,虽说她会睡足十二个小时,但我总觉得放心不下。”羿折钺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上是觉得蜮族会找风降陌的麻烦,还是风降陌会找别人的麻烦,总之就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白皓文思忖片刻,说道:“我们可以找个人守着她。”
  “找谁?一般人我可不放心。”
  “谁说是一般人,绝对武功高强,诚实可信。”
  灵界,灵星,首都浮世清业,雅新宫
  两个小时之后,朱晞廷三人到达浮世清业,四十名狙击手就位,十支百人队伍集结完毕。
  他们原计划是羿折钺、白皓文、朱晞廷、宇文天希、东方四海再加上蹲守幡云市的黄泉冥音六人直接进攻利鸣歧所在的车行,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而灵界大军便大摇大摆的前往潇湘幽径。可是,就在刚刚,他们收到黄泉冥音的消息,利鸣歧四人已经离开车行,向着潇湘幽径方向前进。
  这下正好,正面刚,打架谁不会。
  于是,朱晞廷三人便改变目的地,直奔潇湘幽径,而黄泉冥音则是跟在蜮族四人身后,随时报告他们的动向。
  至于雅新宫这边,本来必须回到潇湘幽径的只有加纳思和柳含颦,但林暗霏和陈玉杰是天界派来执行营救孤星任务的负责人,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而谭伶和加纳思生活了十一年,情同姐弟,也想多陪他一程。
  于是来自潇湘幽径的五人全部返回,羿折钺思考了一下,把他们分成三组,加纳思和林暗霏一组,谭伶和柳含颦一组,陈玉杰一组。
  她想的是加纳思和林暗霏这组战力很强,如果遇到蜮族袭击基本可以自己应对,不用牵扯太多精力关注他们。陈玉杰和柳含颦一定要分开,因为吕涣与他两人又私仇,他们又都留有前世的记忆,怕是几人之间会有什么特殊感应,把二人分开,就算吕涣能认出他们,也只能针对一人,她甚至希望吕涣能去对付陈玉杰,这样就保证柳含颦的安全。而把谭伶和柳含颦放在一组,是因为柳含颦不会武功,谭伶武功也比较弱,干脆就重点关照这两人。
  于是一行人换上灵界侍卫的制服,混入队伍当中,而羿折钺和白皓文干脆就也穿上侍卫服,加入到柳含颦额谭伶所在的队伍中。
  十支百人大队,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利鸣歧觉得自己的头上一片乌云。
  他站在潇湘幽径附近的一座山头上,居高临下看着这十支队伍,恨得牙根直疼,他是真没想到羿折钺想出这么个办法,这一千人的队伍穿着一样,设备一样,怎么也分辨不出加纳思等人混在哪只队伍里,偏偏段干锦屏还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你坚持武者原则,人家可不这么想,这下你怎么办?”她语带轻蔑,对于利鸣歧所坚持的原则,她一向不以为然。
  “我们也不是空手而来,照原计划进行,分辨不出干脆就全杀了!”利鸣歧眼中露出一丝狠辣,杀意暴涨。
  段干锦屏见到这样的眼神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张洋娃娃一样乖巧的脸庞下,隐藏的究竟是怎样一颗心?
  她不再说话,一旁的吕涣却一直盯着山下的队伍,细细观察。
  半晌,他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支队伍说道:“柳含颦在这一队,往西第五支队伍里有陈玉杰。”
  他说出这话,连利鸣歧都感到惊讶,“你能确定?”
  “我确定。”吕涣说的斩钉截铁。
  “有前世的记忆就是方便。”段干锦屏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和那舍曼去杀柳含颦,吕涣你留下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段干机动支援。”说着就和那舍曼冲下山去。
  吕涣其实是很想杀了陈玉杰的,比起柳含颦他更恨陈玉杰。可利鸣歧毕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吕涣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于是,伴着两人冲下山坡,吕涣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灵界队伍中的众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长啸,羿折钺等人虽然从黄泉冥音处得知蜮族四人就在南面山坡上,也知利鸣歧和那舍曼冲杀过来,却不知这突然一声长啸是何用意。
  而在长啸过后,他们又听到有几声婴儿的啼哭此起彼伏,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从潇湘幽径东侧,向着灵界队伍冲了过来。
  林暗霏的眼力极好,离黑影也最近,他一下就看出这是一群狐身虎爪,九尾九首的怪物。
  “大家小心,这是龙蛭,身体带毒,还会吃人!”他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狙击手掩护,所有队伍加快行进速度!”羿折钺下令道。
  于是,四十名狙击手开始行动,明亮的激光交织成一张网,阻挡着黑影的前进,而行进的队伍速度也逐渐加快。
  蜮族虽是不死之身,但他们豢养的异兽却不是,别说这四十名狙击手都是神射,纵胡乱发射,龙蛭密布,不懂闪躲,也非中不可。一时之间,兽鸣惨嘶,血染大地。
  但龙蛭数量极多,前仆后继蜂拥而来,凶猛异常毫无退意,眼看着已经离灵界队伍越来越近。
  偏偏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像是乌云遮日,众人抬头观望,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怪兽,长着蛇身三足六眼,背上生着两对翅膀,也向他们飞来。
  “这是酸与,攻击力极强,大家小心!”林暗霏再次提醒道。
  地面加上天空的异兽,成百上千,四十名狙击手已经完全顾不过来了,灵界侍卫各执武器,准备迎战。
  羿折钺当下也感意外,她调查清楚蜮族没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却没想到他们在短时间内找来了这许多太古异兽来对付他们。
  “狙击手负责天上的酸与,地面部队负责龙蛭。”
  羿折钺刚刚下达命令,有几只龙蛭已经冲进了队伍,一时间,喊杀声,猛兽的嘶吼声混成一片。
  这支千人大队是羿折钺精挑细选,曾与千军万马作战,见过大场面。这些人动作利落,眉目精悍,战志惊人,杀力强大。他们所到之处,兽群尽毙。
  谭伶守在柳含颦身边,被守在队伍中间,两人也是边射击边快速向潇湘幽径行进。
  但是冲进队伍中的龙蛭已经越来越多,还有天空中的酸与防不胜防,众人皆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迎敌。
  但猛兽不比人类,行动毫无章法可言,再加上酸与天生凶悍,龙蛭一身是毒,灵界众人虽不至死伤惨重,却也有人不断的受伤流血,双方处在僵持状态。
  突然间一阵厉风响起,不同于异兽的迅捷,是一种带着凶狠杀气的锐利之风,直冲柳含颦扑来。
  谭伶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剑出鞘,她本能的感觉到激光枪已经不能阻止这道厉风了,但是那阵风比她的动作更快,伴随着一道白光,直击柳含颦的咽喉。
  谭伶的眼在那一瞬间被白光刺得失去了视觉,她整个人被一阵激荡之气震得连连后退,过了好一阵,视觉才渐渐恢复。
  利鸣歧的玙兰双叉就差一寸便要刺入柳含颦咽喉了,但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因为他的叉被人攥在了手里,一只缀满鳞片的手,白光闪闪,很是耀眼。
  白皓文对利鸣歧。
  龙鳞手对上了玙兰双叉。
  神器与神器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利鸣歧的叉被白皓文攥在手里,进也进不得,收也收不回,他一点也不想和白皓文交手,他的目的是杀柳含颦。他的左手还握着一柄叉,自下而上,直刺柳含颦小腹。
  但是他的这一击也没能成功,一条红色的丝线缠住了他的手腕,他只觉得手上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丝线传来的力量异常强劲,亦能与他的玙兰双叉抗衡。
  在他身后,羿折钺的手上牵着这根丝线,她的双手手腕上带着两个亮晶晶的手环,那手环里可以吐出千种蚕丝,功效各不相同,那手环就叫千行白蚕,是宇宙之母的又一件神器。
  缠住利鸣歧的红色蚕丝叫火蚕丝,本应是沾身便着,会把人烧成灰烬,但因为利鸣歧所用也是神器,才抵消了这特殊效果。
  但那群攻击他们的龙蛭和酸与就没有那么好运,羿折钺只需用火蚕丝缠住一只,点燃异兽全身,再将这只异兽扔向兽群,就能把一片兽群烧尽。所以别人身边是异兽越围越多,而她的身旁却是空空荡荡,只有片片灰烬。
  利鸣歧虽是蜮族百年难遇的习武天才,但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两个神器拥有者,羿折钺和白皓文一左一右,直接将利鸣歧从柳含颦身边拖走了。
  但袭击还没有结束,和利鸣歧同来的还有那舍曼,他是一个和林暗霏实力不相上下的人。利鸣歧被拖走,同时也代表着羿折钺和白皓文远离了柳含颦,这正是他进攻的大好时机。
  此刻柳含颦身边只有一群普通的灵界侍卫,连谭伶都被震离了很远,几乎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那舍曼举剑就刺了过去,但他是从背后攻击过来的,这一剑对准的是柳含颦的后心,刺得无声无息。利鸣歧已经失败,他不能再失败,所以他选择暗袭。周围都是喊杀声,十分嘈杂,正掩盖了他这一剑的声音,让人无所察觉。
  可他的这一剑还是被人挡住了,一个轻柔的如同春风一般的人,手里握着一把没有刃的剑,就像这把剑的名字——无锋。这个人一出现,温温柔柔就挡住了他凌厉的一剑,那舍曼甚至觉得自己都没听到剑身与剑身交击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眸,俊美而柔和的脸庞,这个人身处战场,却丝毫感觉不到杀气和战意,看着这个人,那舍曼几乎忘了要去战斗。
  “你是东方四海?”
  那人笑了笑,算是回答了他。
  那舍曼当然认识这个人,他们在来灵界之前把主要敌人的情况都了解过,他知道这个人是东方四海,一身医术绝顶,治病救人从不杀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是天界顶级的剑术师,所谓顶级也只是人们的流传,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实力。他身居天界要职,身边护卫无数,几乎没有人能近的了他的身,哪还需要他出手退敌。
  但那舍曼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刚刚看到东方四海的时候竟然走神了,这还是在战场上,若是对方趁机攻击,他决计闪躲不过!
  是因为对方知道他是蜮族,杀不死他才没有动手。
  思及此,那舍曼就动了,他这一动,极快也极奇。
  他出手就是一剑,寒意扑脸,还带着一种冰裂的微响。
  东方四海就站在他眼前,这一剑直取面门,快到极点,也险至极点,按照道理,决难闪躲。但东方四海突然脚步一错,一转身就让开了这一剑。
  那舍曼剑快,东方四海的身法更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令那舍曼连下一步动作都僵在原地。
  因为东方四海一转身,不但躲开了那舍曼这一剑,还一把拉住了柳含颦,一瞬之间就移到了谭伶身边。
  是的,柳含颦,她才是那舍曼的目标。
  那舍曼根本不想跟东方四海缠斗,他只需杀了柳含颦,就能阻止他们营救孤星。
  所以他刚刚那一剑刺向东方四海其实是佯攻,他只是放出一道剑气,寒霜凌冽,气势逼人。但他的人早已调转方向,直攻柳含颦。
  可他的第二剑还没刺出,东方四海就拉着柳含颦闪开了老远,他的这一剑怎么也刺不出去了,目标都没了,他还攻击什么!
  那舍曼站在原地兀自惊愕,但东方四海却微笑着把柳含颦交给谭伶,柔声说道:“这里有我,你们快进潇湘幽径。”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长啸自山顶传来,一群龙蛭和酸与就猛地向三人扑来。
  东方四海手中长剑一挥,异兽就倒了一片。
  好厉害的剑气,未曾沾身就击退了猛兽!
  东方四海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啸声传来的山顶,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道:“这些异兽有人控制,把他解决了。”
  东方四海轻描淡写的退敌,一旁的那舍曼却看得胆战心惊,要知道龙蛭和酸与的凶猛程度可比人类高出数倍,却被他如此轻易击退。
  那舍曼开始觉得他们这次的袭击行动非常的不明智了。
  与此同时,段干锦屏在山头仔细观察战局有一段时间了,她对吕涣说道:“还是有破绽的,那些隐藏了重要人物的队伍会不自觉的把他们保护起来,加快行进速度,而其他的队伍多是在有序战斗。”
  “你打算怎么办,要去支援利鸣歧吗?”
  “不,利鸣歧那边吸引了大部分战力,我刚好可以偷袭加纳思。”段干锦屏临行前还看了眼吕涣,对他说道:“你也别大意,他们已经发现你了。”
  言罢,便向着林暗霏和加纳思的队伍冲去。
  这次行动的蜮族四人,隶属于不同部门,吕涣所在的部门专管异兽,所以今天才能出动这么多酸与和龙蛭,而那些异兽会根据他的长啸之声进行攻击,吕涣相当于这些异兽的总指挥。
  刚刚东方四海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通知同伴,解决控制异兽的人。
  山下,林暗霏和加纳思的队伍虽然没有遭到蜮族人的攻击,却是最早遭遇异兽袭击的队伍,饶是二人凭借自己高于常人的武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未被伤到分毫,可是他们这边的灵界侍卫却渐渐支持不住了。
  所有的龙蛭都是从他们这一侧进攻过来的,他们相当于第一道防线,异兽的数量太多了,他们坚持的时间太长了,体力消耗殆尽,许多灵界侍卫已显露疲态,他们手中的弹药也渐渐不足了。虽然临行前灵主陛下说过,遇到敌袭要逃,要以保命为第一,但他们也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林暗霏和加纳思回到潇湘幽径,若是这个目的没达到,他们说什么也不能撤。
  现在,潇湘幽径已近在眼前了,但前路上还拦着一群龙蛭,他们的头顶上还盘旋着一群酸与,咫尺之遥却难如登天!
  就在众人弹尽粮绝之际,一道银光自天空划过。
  像是当空降下的一道天谴,一下落在天空那群酸与身上。
  银光炸裂,无声无息却光芒耀眼,笼罩住每一只酸与。
  酸与开始惨叫,纷纷坠落。
  银光却毫无收敛之势,继续下坠。
  林暗霏和加纳思的眼力极好,看出那是一只通体银白的箭,带着风雷之势,直没入地里。
  大地开始颤动,林暗霏和加纳思甚至怀疑地面会不会就这么裂开,但大地无事,他们的身体也无恙。可龙蛭却在惨叫,那声音像极了婴儿啼哭,好生凄惨。它们好像受了重击,一头又一头的倒下,不仅仅是他们这一队,连攻击他们西侧三支队伍的异兽也都死了。
  只一击,危机瞬间解除。
  林暗霏知道,是朱晞廷。
  你看不见他的人,只能看见他的箭,因为他的攻击总来自十里之外。
  正是这一剑的解围,让通向潇湘幽径的路上有那么一个空当没有任何障碍,即便下一波异兽接踵而至,也足够林暗霏和加纳思逃进潇湘幽径。只要进了潇湘幽径,在凄凉梦大阵的掩护下,蜮族很难追击。
  山顶上的吕涣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无暇惊叹于朱晞廷利箭的威力,他必须赶快操控异兽拦截加纳思。
  他刚要重新排布异兽,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笛声。
  笛音清亮悠远,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山下的灵界侍卫听到这笛声,只觉心神一静,洗尽尘俗,仿佛连身上的疲倦感也消失殆尽。
  可龙蛭和酸与听到这笛声,却表现出惊慌和胆怯,它们好像在惧怕什么,不敢上前更不敢攻击。
  不仅仅是异兽,就连吕涣也觉得阵阵心痛,像是重重挨了一击。
  他转过头去,见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站在他身后,缓缓吹奏着一支竹笛。
  他银色的发丝根根飞扬,修长的手指在音孔上起起落落,婉转的笛声牵动了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
  天界的乐师宇文天希!
  吕涣知道,这个仙人一般的乐师最擅长的就是以乐声为武器,杀人于无形。
  笛声还在继续,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吕涣的心更痛,脸青唇白,呼吸急促,非杀人不能解他的心痛!
  所以他出剑。
  锁灵剑一出,雾气萦绕,阴风入骨。
  剑上的怨气映照着用剑人的怨恨,直击宇文天希面门。
  空气中凝结了一层寒意,不是因为冷,而是吕涣的锁灵剑太过阴邪。死在这把剑下的阴魂不散,反而增加了锁灵剑的威力。
  宇文天希已经感到了被幽灵扼住喉咙一般的难受,但他没有动,没有回击也没有闪躲,而是继续吹奏竹笛。
  只要他的笛声不断,山下的异兽就不会再进攻。
  吕涣的一剑已杀到跟前,他却觉得眼前一晃,一个伟岸的身影便挡在了宇文天希面前,一把架住了他的剑。
  吕涣觉得奇怪,一般人一旦接触到他的锁灵剑都会被剑上的怨气影响,产生强烈的不适感,像是灵魂被抽离一般痛苦,怎么这个人毫无反应,且能稳稳架住。
  吕涣抬头,只觉得一缕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光辉耀眼,可同时亦有一股寒霜之气,侵入他的骨髓。
  眼前的这个人的指间夹着一根针,他的锁灵剑就架在这根针上,巨大的剑身和纤细的银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那么一瞬间,吕涣觉得讽刺,因为这好像映照着两人之间实力的鲜明对比。
  金发及腰,钢蓝色瞳孔,贵族般英俊的面孔,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冷漠。
  吕涣心下一惊,他没有想到,几乎从不离开驱鼍城的黄泉冥音也来到了这里,对付一个宇文天希已经不容易了,若再加上黄泉冥音,他哪有胜算。
  不及吕涣多想,黄泉冥音就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根银针,轻轻一带,吕涣的剑就被拨到了一旁,然后他手指一捻,五指齐张,数枚银针激射而出。
  吕涣大惊后撤,手中锁灵剑挥出剑影迷网,叮叮当当将银针击落。他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剑,但身形移动之间,他仍刺出一剑——一道剑气。
  剑意凛冽,剑芒侵肤,剑气更盛。
  他的这一剑,就混在剑影之中,直攻黄泉冥音的印堂眉心!
  他的锁灵剑本就笼罩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令视野不清,再加上他现在舞剑极快,黄泉冥音绝对发现不了他这一剑。
  但黄泉冥音就是发现了,不但发现,还做出了回击。只见他手腕一抖,飞射出一枚银针,正直对上那道剑气。
  “嗖——”的一下,那道剑气就被他的银针击散。
  与此同时,站在后面的宇文天希手指忽然在音孔上迅速抹动,吹出一阵强烈的碎音。
  吕涣的心又痛,还带着一阵凉意。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心口处正扎着一根银针,泛着绿幽幽的光。
  他还是中了一针,且看这针的颜色,莫不是有毒!
  他正在惊诧,又觉肋下一痛,另一根针自他左肋打入,穿右肋而出。
  也就是说,银针穿透了他的心房,也穿过了他的身躯!
  他捂心,惨叫。
  明知道自己是蜮族不会死,但恐怖还是侵袭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黄泉冥音,天神一般的人,如此轻易就击穿了他的心房。然后他感到胸口一阵麻痹,继而这种感觉向着全身蔓延。那根泛着绿光的银针果然有毒!
  吕涣的战意一下就崩溃了,他突然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锁灵剑一挥,随之迸射出一团白雾,向着黄泉冥音扑面而来。
  那是剑上的怨灵,要啃食活人的灵魂。
  黄泉冥音运起内力相抗,小小怨灵岂是他的对手,立刻消散于无形。
  再看吕涣,早已不见。他挥出一剑,就立刻转身向山下逃去。
  黄泉冥音内力深厚,吕涣伤不到他,可他身后的宇文天希,突然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不再吹笛。
  “天希,你怎么了?”
  黄泉冥界一步迈上前,扶住他,却见他呼吸急促,身体发抖。
  “没……没什么,就是刚刚被他震了一下,气血有些不顺。”
  宇文天希一直以笛音压制山下的猛兽,每一声笛音都蕴含内力,这本就十分耗损元气。若在平时他体力充沛之时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此刻由于风降陌身体虚弱,导致和她同命相连的宇文天希身体状况也非常不好。现在,将内力加之笛音之上去压制异兽,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但刚刚吕涣逃跑之前的一声嘶吼,是蕴含着十成内力,且绕开了黄泉冥音只攻向他,他以笛音和他对击了一下,却因为身体实在不济而落了下风。此刻,他心血浮动,真气四散,无法再吹笛了。
  黄泉冥音抬起他的下巴,对准他的口,一口气血就渡了过去。
  温热的唇,阳刚的气息,宇文天希顿时感到四散的真气在他胸口聚拢,浮动的气血也渐渐平复下来。
  黄泉冥音却怕不够,还在渡着气血。
  真气在体内充盈,宇文天希感到十分舒服,他真舍不得停下,但又觉得两人的行为实在太暧昧,于是轻轻推了推黄泉冥音。
  黄泉冥音这才松开手,一双明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问道:“好些了么?”
  “已经没事了……”宇文天希的脸都红到耳根了,“以后不用这样给我渡气血……”
  “这样最快,我不想你太难受。”黄泉冥音却坦坦荡荡,他扶宇文天希坐下,说道:“你在这休息,我去追吕涣,他伤了你,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说着,冲着山下追了过去。
  此时,山下的战况已经渐渐明朗,在宇文天希以笛声压制异兽的时间里,灵界侍卫已经将异兽斩杀大半,再加上朱晞廷连发三箭,酸与已经死伤殆尽,龙蛭也只剩下四五十只,全围在柳含颦和谭伶这边。林暗霏、加纳思和陈玉杰已经进入了潇湘幽径,只有柳含颦和谭伶面对的龙蛭比较多,还在边杀边退。
  东方四海和那舍曼对峙,缠斗间将他带得远离柳含颦,他知道他杀不死那舍曼却也不放他离去,就只缠住他,不让他去攻击柳含颦或者支援利鸣歧。
  而利鸣歧以一敌二,早落下风,却也是被羿折钺和白皓文缠住,杀不出去,也逃不掉。
  谭伶护着柳含颦,不断向潇湘幽径靠近,忽听一声惨啸,只见一个高大健硕之人向着她二人猛扑过来。
  不,不是猛扑,是连滚带爬、疯狂逃窜。
  柳含颦见到这人着实吓了一跳,这人正是吕涣,但她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来。
  因为此刻他头顶百会、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九处大穴,胸腹部谭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关元、中极、曲骨、鹰窗、乳中、乳根、期门、章门、商曲十四处大穴,背腰部肺俞、厥阴俞、心俞、肾俞、命门、志室、气海俞、尾闾八处大穴,以及上下肢肩井、太渊、足三里、三阴交、涌泉五处大穴各扎着一枚银针。
  也就是说,他全身三十六处致命大穴都被人打入银针,他整个人就像个刺猬一样!
  蜮族人不会死,即使全身死穴被刺也不会死,但是痛的感觉不会变。他已中毒,全身麻痹,连自行拔出这些银针都做不到,他只能逃,却不知还能逃向哪里。
  黄泉冥音就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受罪,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连死都做不到。
  吕涣此刻真可谓人不人鬼不鬼,他慌不择路只是向前跑,却正跑到谭伶和柳含颦面前,
  见他张牙舞爪扑来,谭伶只道是吕涣要攻击她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刺出一剑,正中吕涣心窝。
  她没想杀死他,她知道自己也杀不死他,只是想把他逼退,别再向她们靠过来。
  吕涣今天已是第四次心痛,他断然想不到这将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心痛。
  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一时的清醒,他惊奇的发现,拥有不死之身的自己竟然在慢慢消失!
  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化成了粉末,马上就延伸到躯干和头部,这是他正在死去的象征。
  就在这时,柳含颦突然双手结印,使出一个法愿,袭拉水晶从法愿中浮现而出,她的人也渐渐悬上半空,口中念念有词。
  “无上梵法,微妙甚深,百千劫难,万种遭遇。梵星谭伶,唯成梵天,度化苦厄,为无上道。”
  梵星——谭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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