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男孩的心事

　　这是哪里？我在干嘛？
　　陆宇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眼前的空间给他一种如梦似幻之感，很不真实，却又好像明明白白发生在眼前。
　　陆宇晃了晃脑袋，“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云石村？”
　　耳边隐隐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喊声，像是有人在求救。
　　陆宇头脑中还有一丝记忆留存，他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和朋友们在划船，但为什么划船他却不知道。
　　听到那求救的呼喊声愈加急促，陆宇不禁把目光投射过去，“咦？这是、是小...什么来的，我好像认识他。”
　　浑身一个机灵，陆宇霎时清醒了许多，尽管眼前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但他知道救人要紧。
　　陆宇看到岸上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大声对落水的孩子叫喊着什么，其中几个孩子踟蹰着不敢上前，似乎在纠结于自己是否应该下水救人。
　　陆宇一咬牙，奋力朝湖边跑去，一边跑一边不停招手，要是能引起落水孩子的注意就好了。
　　着急救人的陆宇没有注意到，不管是落水的孩子，还是岸边的那群孩子，所有人对陆宇仿若视而不见，也没有人能听到陆宇发出的声音。
　　“不好，小朋友，别下去！”
　　陆宇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长得很老实平凡的孩子，他从一众孩子中脱颖而出，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地朝湖边冲去，看他那决绝的样子似乎要不管自身危险下水去救人！
　　陆宇决定阻止那个孩子的危险行为，他怕那个孩子因为救人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不行，我要再快一点，一定得在那个孩子跳湖前拦下他。”
　　陆宇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仿佛在与死神赛跑，他距离湖边越来越近了，只剩最后几步的距离！
　　陆宇注意到那个孩子也正要下湖，他一边朝那孩子大声叫嚷，一边努力伸手去拉扯孩子的衣服。
　　咔。
　　下一刻，陆宇和那孩子同时落入湖中。
　　在不断下沉中，陆宇霎时心神恍惚，“我、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要下水？”
　　一进入湖中，头脑一片混沌，陆宇仿佛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但又想起了很多东西。
　　渐渐地，陆宇与刚才那个为救人而跳湖的孩子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陆宇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是喽，我要救他！”
　　明悟到这一点，陆宇开始行动起来。此刻他就像一只水性很好的海龟，在湖里不断舒展自己的身体，朝那落水的孩子游去。
　　意外落水的孩子不知被湖水浸泡了多久，此刻命垂一线，他的意识渐渐消失，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溺毙于湖底。
　　然而，陆宇的手在最后关头一把抓住了那个孩子的手臂，他用力将那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一边划动湖水努力朝水面游去。
　　突然，一个大浪狠狠袭来！
　　陆宇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翻入更深的湖下。
　　喉咙灌进了一大口水，四肢渐渐无力，不知不觉中已经撒开了那个孩子的手。
　　但奇怪的是，整个湖里此时只有陆宇一人的身影，哪里还能找到刚才孩子的影子……
　　咕咕咕——
　　陆宇呼吸困难，他意识到自己快死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会被水淹死？明明我的水性不差啊！”
　　头脑猛然一震，生死关头陆宇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原本应该是在参加考核的，怎么突兀回到了三年多前？
　　陆宇开始自救，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现在尤为虚弱，提不起劲来，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冲出水面。
　　在陆宇头脑转过数个求生的方案时，一阵阵天外之音传来，明明陆宇在湖里，但这声音就像耳边有人在和他说话一样。
　　“陆宇，放弃吧，何必挣扎呢？”
　　“只要你不挣扎，你便不会有痛苦的，像是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会感到永远的祥和。”
　　“陆宇，想想你的父母，他们为什么扔下你那么多年不管？你还不愿承认吗？你太平凡了，他们嫌弃有你这样的儿子。”
　　“阿公是对你好，难道你真的以为他真心想让你去修仙吗？”
　　“好好想一想，你的资质多么差劲，如何能像林昊他们一样顺利走上修行路呢？还不放弃你幼稚可笑的自尊，你的命要保不住了！”
　　杂七杂八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传来，陆宇感到自己的头脑里面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争吵，在打架，搅得他心神不宁，浑然忘记了自己正面临生死间最大危机。
　　陆宇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意识逐渐涣散，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在陆宇被湖水彻底吞噬前，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不对，不应该这样，我不能放弃……”
　　※※※※※※
　　啪——
　　一柄戒尺狠狠敲打在书案上趴着的一颗脑袋上。
　　这颗脑袋的主人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稚嫩脸庞。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他呆呆地看着那柄离他脑袋此刻不足一尺距离的戒尺，“啊！好痛，夫子，你为什么打我？”
　　此刻，男孩周围的同窗们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他们对被挨打的男孩如此后知后觉的反应觉得十分有趣，不少人望着满脸阴沉的夫子，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嘿嘿，夫子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被称为夫子的人是此间学塾的教书先生，也是附近十里八乡最有名气的先生，不少父母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他的门下求学。
　　看着在自己课堂上呼呼大睡的学生，夫子痛心疾首地训斥道：“唐白，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的父母把你送到我的学堂里就是为了让你睡大觉的？而且你还不是只今天这样，前两天也是如此，你说说，为什么在我的课堂上睡觉？”
　　“夫子，我、我错了。”
　　“哼，怎么，说不出理由来？你最近是不是迷恋上了什么游戏？唐白！我一直教导你们，玩物丧志！玩物丧志！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夫子，我没有。”
　　“那你是去做了什么？是什么事情让你在我课堂上睡大觉？”
　　“我……”
　　“别想找借口哄骗我，我看你就是玩物丧志，回去把这篇文章抄三百遍，明天交给我。”
　　小唐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稚嫩的脸庞上眉毛皱起，忍不住开口说道：“夫子，我这几天是在看《三界释厄传》，书上讲的东西太有趣了，我没忍住看了好几个晚上，所以上课时精力不足，不小心睡了过去。”
　　“嗯？这种书有什么有趣的，我一再课堂上告诫你们，写这书的人是疯子，你们看多了也会和他一样，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可是……夫子，我认为其中讲的仙侠世界很精彩。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有一个精彩纷呈的修仙世界离我很近，近到仿佛只要戳破一层砂纸，就能看到里面的风景。”
　　说这些话的时候，唐白的小脸上挂着一幅向往的圣洁表情，清澈的瞳孔中满是对世界未知事物最纯粹的好奇。
　　夫子冷笑一声，“哼，修真世界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妄想的？所有人生来的命运都是注定的，要么加入修真门派成为修真者，要么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安安稳稳过完自己的一生。我们这附近十里八乡你看谁加入了修真门派？别看书上说的修真门派那么好进，其实他们修真者早已决定好了谁有仙缘能被纳入门派中。你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修行梦了！我们做我们自己的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就这样按部就班好好渡过人生的每一阶段，唐白，你懂了吗？”
　　“可是，我还是……”
　　“够了，唐白，今天下课之前把这篇文章背诵出来，否则明天让你爹来找我！”
　　小唐白默默地垂下脑袋，他想不通为什么夫子如此反对他探究关于修真世界的事情？为什么这座学堂里的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不可能有人成为修真者？难道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嘻嘻，他读书读傻了吧？还整天做着修行的美梦。”
　　“我看就是，唐白好怪啊，我阿爹告诉我让我多学些本事，以后升官发财才是人生唯一的追求，修行？那是什么？有我们快乐吗？”
　　周围不断传来叽叽喳喳声，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在嘲笑唐白的异想天开，没有人真的相信他们中会有人成为高高在上的修真者。
　　夕阳西下，小唐白背着自己的小书箱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孤零零的背影在地面留下长长的影子。
　　……
　　三年后。
　　“阿白，你要是不再做修行梦，放下去参加星岚宗仙缘大会的打算，我就放你出来。否则，即使你是我儿子，哼哼——”
　　“儿呀，你别跟你爹斗气，修行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你就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待在我们身边不好吗？我们家的积蓄足以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你即便不工作也能很好地过下去，你就待在娘的身边吧！”
　　唐白被爹娘关在房里，听着他们苦口婆心地劝阻，嘴角露出苦笑。
　　前不久，唐白得知南域有名的修真门派星岚宗将于一个月后召开仙缘大会，广开山门收徒。他的心一下沸腾起来，从小就有的愿望实现的机会仿佛近在咫尺，他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然而，唐白没想到，当他把这事告诉爹娘后，爹娘的反应会这么大，坚决不同意他去参加入门考核。看唐白那执拗的脾气，唐白的爹干脆把自己的儿子关在了房里，只有唐白妥协了，他们才会把门打开。
　　唐白已经有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敢和夫子据理力争的孩子了，他从没有放弃过修行的梦，谁说皇帝的孩子生来就是帝王的命，平民的孩子就永远是平民？
　　唐白不服气，我以后绝对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修真者！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也许是唐白的爹娘劝累了，他们长叹了一口气，见儿子没有动静，两人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唐白一直靠在那扇被紧锁的房门后，坐在地上，面对爹娘的逼迫，不发一言。
　　直到深夜降临，屋子里面没点灯，屋外一片寂静，唐白于阴影中陡然抬头，那双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对不起了，爹，娘，孩儿不孝，可是如果我不去参加这次的入门考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唐白站起身，环顾自己的屋子，眼睛一亮，找到了自己当年为了偷跑出去玩而挖的一个地洞。
　　唐白把上面的物件搬开，露出一个明晃晃的漆黑洞口。
　　“嗯，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唐白背好自己的包裹，毫不迟疑纵深一跃，跳入了那个通向自由的洞穴。
　　洞穴蜿蜒曲折，不知其长几许，唐白费了半个时辰终于爬出了洞穴，出口的位置是一座山的山脚，周围一条小溪清澈见底，里面几尾鲤鱼悠悠哉哉地游来游去。
　　唐白用满是灰尘的双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充满坚定的目光望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轻声道：“爹，娘，请不要为儿子担心，我一定会修道有成，到时候再回来看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
　　随后，少年怀揣着梦想和对前路的执着就这样义无反顾踏上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一场人生中头一次的远行，那是他梦想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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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白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中，周围不断传来海浪拍打声，同时，一些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也不断被放映出来，那都是唐白不太愿意记起的画面。
　　“你是谁？你给我看这些回忆是想做什么？”
　　唐白抬起头，环顾一圈，缓缓说道。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存在，或者可以说，我就是你。唐白，我是藏在你内心里的一个你不愿注意到的存在。”
　　唐白内心一震，眼前的情况超乎他的预计，以前星岚宗从没有出过这样的考题，那这一关又是考察什么？
　　“你到底想怎样？还有，我的朋友们都怎么了？”
　　“别担心，他们有他们的考试。对了，你想知道你父母知道你逃跑后的反应吗？”
　　唐白再次心中一惊，不等他回答，那个神秘存在便替他做了决定，只见一幅新的画面出现。
　　唐白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在他走后没多久，爹娘就发现了自己的逃跑，二老大怒。
　　唐白的爹一气之下派人出去寻找唐白，但一连三天都毫无所获。
　　这时，唐白的娘因思儿成疾，突然病倒，没过多久竟然就撒手人寰，临死前还喃喃着唐白的名字！
　　“不对，这不可能！你在骗我，我爹娘一向身体很健康，他们不可能出事。”
　　“呵呵，我岂会骗你？你娘的身子一向不好，难道你不是早就发现你娘她一直在偷偷服药？你好好想一想，便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了。”
　　少年捏紧拳头，泪水直直留下，“不、这不是真的，我不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