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书山上的题

　　好奇地打开第一页，陆宇惊咦了一声，他发现这书虽然不似凡书，但总体的格式和排布与凡间的书籍几无二致，只不过这名字却是没听过，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会不会……
　　陆宇急忙往下翻，“嗯？这——”陆宇接连跳过几页，不一会儿他大致浏览了整本书的内容。
　　呼吸有些急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是因为里面的内容他前所未闻，恰恰相反，他太熟悉了，那不就是平日在学堂里苏先生为他讲过的古文吗？
　　‘呼——幸好，都是我学过的内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但也不好说，仙人的心思难以揣度，搞不好问的问题与众不同？’
　　陆宇定下心来，心知不能得意，他拿出以前学习的劲来，认认真真从头阅读每一篇古文，一行行白底黑字宛如蚊蝇不断从他眼前掠过。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
　　这本《山水游记》作者不详，里面收录了大约十篇的文章，写人写景写事，描绘了不同的山水景象，令人心驰神往。
　　如果是平时陆宇可能会静下心来体会文章表达之美，但此刻在考核中他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想着都是会出什么题目。
　　“呼，所有文章我都能背下来，希望接下来的题目不会太难……”
　　正当陆宇自言自语着，半个时辰过去，那个宏大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陆宇手中金色的书籍如泡沫般点点消逝在这片空间。
　　“请听题：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问：如果你是作者，当同伴劝你离去时，怎样说服他们和你继续前行？给出你的答案和理由。”
　　“什么——”
　　陆宇惊叫一声，随即苦笑不已。
　　‘果然，仙家的门哪有那么容易进入……这题不好回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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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陆宇一个人感到惊奇，同一时间各个少年都碰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有人拿到的是一本描写女德的书籍，上面描写了妇女在家应当如何孝顺公婆、侍奉丈夫、照料儿女等内容，正当这人得意洋洋于这本书能出什么难的问题时，考官给他出了一个‘家务’问题，他一下傻眼了！
　　“一农妇在河边洗碗，过路人问她为何洗这么多碗？她回答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每两人合用一个饭碗，每三人合用一个汤碗，每四人合用一个菜碗，共用了六十五只碗，请回答她家来了多少客人？”
　　他大叫道：“这他娘不是一道算术题吗？和刚才的书有一点关系？”
　　少年哀嚎不已，心里怨念不停，但不敢大声咒骂出来，只敢一边蹲在地上画小圈圈，一边绞尽脑汁思考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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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老天爷爷你不爱小米了吗？呜呜呜～”
　　荆小米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仰着小脸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之前抽到一本关于普通家禽护理技术的书籍，他心想：虽然本少爷没养过那些凡物，但我有阿福啊！阿福是神兽，神兽的护理应该和凡兽的差不多吧？嗯，到时候就这样糊弄过去……
　　“请听题：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请回答鸡翁母雏各有多少只?”
　　荆小米双手抱拳哀嚎，这是他最讨厌的算术题，他平常看都不会看一眼，以前都有书童直接替他做，现在他只有自己……
　　“啊！！！唐白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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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不是所有少年都碰到如此奇怪的题目，其他的少年碰到的都是人间正常考试会出的题目。
　　比如唐白，他之前抽到了一本历史书，讲述的是凡间某个朝代的故事。一本三百页的书籍记录了那个年代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每一行都是一件事，对于正常人来说，要在半个时辰内记住上千条信息是很难的事情，尤其是一字不差的情况下，但唐白可以！
　　“请听题：大奎王朝在邻国郑国的入侵下，于天启十四年派遣三大军团迎敌，请分别说出三位将军的名字和他们在这场战争中使用的战术、以及最终牺牲的人数。”
　　“呃、三位将军分别是叶秀、徐辰和张功，叶秀将军采用的战术是……最终牺牲十二万人……”
　　唐白自信得一字一句道来，对于他小时候阅读的书籍量和受到的训练来说，这问题并不算难。
　　很快，他踏上了一级新的台阶。
　　再次面对熟悉的历史题目，唐白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神色更加凝重：“不知道小米他们怎么样了，这些题还不算难，但要是抽到关于修真年代的历史我该怎么办？我以前都没读过那些书，真的出现了不知会是怎样的题目……”
　　少年的身影一步步迈上更高的台阶，但背影却没有之前那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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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原站在台阶上，头颅高高扬起，目视前方深邃的迷雾，尽管山道被法力隔绝，但他的眼中就像是能穿透重重迷雾看到最深处。
　　他嘴角掀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冷笑了几声。耳畔传来考官机械化的声音：“请听题：两个农妇带了共一百只鸡蛋到光影之城集市上卖，两人所卖的钱是一样的。第一个农妇对第二个农妇说：‘假如我有像你这么多的鸡蛋，我可以卖十五钱银子。’第二个农妇说：‘假如我有像你这么多鸡蛋，我只能卖六又三分之二钱’，请问她们各有多少个鸡蛋？”
　　“如此垃圾的问题也值得浪费我的时间？答案是……”
　　高天原不屑地缓缓吐出正确答案，在他看来，这种问题不过是三岁小儿的把戏，用来做星岚宗的考题实在太掉价了。
　　“回答正确，可前进一个台阶。”
　　那考官的声音听起来与之前几乎一致，但高天原耳朵何等敏锐，他听出那腔调中蕴藏的一丝丝不满与怒气，似对这少年无礼的举动甚为惊怒，但最终还是没有采取任何的制裁。
　　“呵，希望下次早点提问。”
　　高天原一点都不在意考官对他的态度，他潇洒自若地前行，在新一层台阶上静静等待新的问题出现。
　　这大概是本次考核头一个表现得如此轻松随意，敢于嘲笑出题人出的问题太简单的男人。
　　只是他却不知他的狂妄会给他埋下怎样的祸患。当然，想必他就算能预知自己的命运，这种男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另一处山道上，叶亭薇已经闯过了两层台阶，遇到的问题都是凡间考试常见的类型，如今她正处于第三层台阶上，眉头紧锁。
　　“请听题：五个海盗在一次抢劫中得到了一百颗灵晶，现将五人分别叫做甲乙丙丁戊，现由甲来分灵晶，但他提的方案必须要其中的一半人以上同意才会施行，不然就会被扔到海里，乙丙丁戊四人以此接着分，如此类推。假定每个海盗都是聪明的人，能理智地判断得失。那么请回答甲要提出怎样的分配方案，才能分到最多的灵晶？”
　　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其中陷阱重重，好在叶亭薇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平时受过良好的术科训练，不一会儿就思考出了答案。
　　‘问题变得古怪了起来，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问题等着我，我要登到山顶才算通关么？’
　　少女心里生出许多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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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他们真的要登上山顶才算通过这一关吗？”
　　“师弟，你那天没听长老吩咐？”
　　侯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很快又厚着脸皮道：
　　“我这不是天天晚上都在夜市上售卖东西嘛，师兄你要体会下我每月恨不得一颗灵晶掰成两半花的处境，你也知道我欠了多少债……”
　　“哼，师弟你还有脸说，半年前你借我的一百颗灵晶还没还我呢！你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完债？早知道当初就该拉着你不去向褚鹏飞那人借钱了，我早和你说那人不是好人你偏要去借，看看现在越欠越多了吧，你又没有老夫子那样借钱不还的本事……”
　　一旁原本不打算说话的慕晴忍不住向侯康抱怨起来。
　　“师妹慎言！老夫子的事岂是我们这样的小辈能评论的，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议论他，到时候你少不得被关禁闭。至于褚鹏飞的事情也少说几句吧，大家同为师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不能做到情同手足，但也不应该背后说人坏话——”
　　“师兄，谁说坏话啦？我可不是冤枉他，我们同一届升上来的人哪一个背后不议论他，他真要是个无暇的君子，谁会如此贬低他？哼！我去别的位置巡视。”
　　不等孙恒抬手阻止，慕晴已经气嘟嘟驾驭飞剑而去，原本众人心里温婉仙子形象的她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小性子。
　　“唉。”孙恒苦笑，“师弟，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讲究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既然欠了那么多债，就应该努力还上，对吧？”
　　“多谢师兄教诲，师弟一定多多用心，争取早日解决债务。”
　　话虽如此说，侯康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师兄啊，你不知道那笔债务到底有多少，加上每年高额的利息，我不得积攒二十年的灵晶才能还得清，唉……
　　也许是注意到侯康那一脸的苦相，加之自己刚才的话语似乎有些重。孙恒转移话题道：
　　“刚才你问是不是要登到山顶才算通关，长老们明确表示并不是，他们定下了一个标准，当这五千多名少年在山上剩下的人数达到三千七百人左右的时候就结束了，那时候还在里面的人就算是通关的。”
　　侯康听到这话，果然不再想债务的问题，他好奇心重，询问道：
　　“那这一关到底考核的是什么？我看他们的题目有的比较正常，有的却很古怪，似乎是考验他们的智商但又似乎不是？”
　　“你说的没错，这些题涉及古文、算数、历史、礼乐、道德等方面，看起来出的题花里胡哨，没有什么章法，有些有标准答案，有些没有固定答案。它们确实考验智商，但也考验情商，更主要的还是考验心性。当面对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时，对问题可以有多种解答的方式，除了实在不靠谱异想天开的回答，大部分的回答其实是正确的。”
　　“那为什么还有人回答之后被踢出来呢？”
　　“是心性！他们的心性不够，当他们随便蒙一个答案时，他们的心里对自己的答案其实是不自信的，这股不自信会被书山上的阵法之灵检测出来，从而踢出这部分不合格的少年。你我都知道心性对修行者来说多么重要，要是在以后的道路上时刻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那容易走火入魔，道心崩溃。”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想问，这样的通关方式不是很不公平吗？每个少年踏上的台阶数不一致，登山的位置也不一样，仅仅因为不是最先被淘汰的就活了下来，那些被淘汰的人心里会很愤怒吧？”
　　“其实，说来说去，心性、资质、能力、品行这些都不算最想要考核的东西，师弟你想想，每一位少年有的出身高贵，有的出身平凡，有的从小接受训练，有的甚至没读几年书，真要用统一的标准测试，如何确保公平？你是参与仙缘大会的次数太少，不知道，其实修仙最讲究的是‘缘’字，有缘之人更容易踏上修行路，我们所设置的一切考核最终都为了挑出有缘之人。缘与命相关，命里有时终须有，他们若真要修仙的命，合该他们能脱颖而出。”
　　“今日听师兄一席话，让师弟茅塞顿开，对修行有了一些感悟，侯康，在此鞠一躬。”
　　孙恒坦然接受了侯康的礼拜，修行就是如此，达者为师，唯有让侯康道心清明，不欠下多少因果，才真正是对他未来有益。
　　正当师兄弟沉浸在友好的气氛中时，孙恒不经意间扭头朝书山里望去，突然他注意到一个少年。
　　“咦？这少年竟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