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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熹，东方天边现出一缕嫩红，朵朵白云镶上了金边儿，青色的晨雾，笼罩着树木上那翠绿的枝头。
沉寂多时的城池一下子光亮起来，勃发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生机。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渐渐热闹起来。行人步履匆匆: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进货的、也有驻足欣赏湖边柳絮飘舞风景的。
行走于充满鲜活气息的城市，绿瞳少女心情不由开阔起来，很快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
“瞧一瞧看一看嘞，姑娘，这是和您最搭配的胭脂！”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两文钱一个！”
“几位公子，别站在外面，进来听听我们院里最新的曲子嘛……”
繁华的街道上，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少女驻足于一处摊子前，如羊脂般雪白的玉手捏住一根簪子，仔细打量着上面镌刻的花纹。
突然，她抬起头来，视线转移到某处卖包子的商贩前。
一个矮胖的身影正站在排队买包子的队伍中，形迹可疑。
‘怎么是他……又想作案么？’
少女纤细的柳眉弯弯翘起，心里很快有了打算，准备在张三行窃的那一刻及时出手制止他。
这一刻，张三感觉背后有股冰冷的杀气聚集，他心底一凉，有不好的预感。他缓缓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正是昨晚的那个女魔头！
又一次，那份恐惧浮现他心头。
张三毫不迟疑转身掉头就跑，不一会儿就钻进拥挤的人潮中消失不见。
少女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但红润的双唇却轻轻发出哂笑。
……
城内一处偏僻的陋巷中，张三气喘吁吁地来到某处屋舍前。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紧张的逃跑，停下来的他感受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已经直不起腰来，只好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一边低声咒骂：“贼老天，又让我碰到那个女魔头，害得我包子买不成了。”
很快，李四从巷子另一头跑来，他手里提的是刚才买的热气腾腾的烧饼，一股股香气不断飘散在空气中，引得张三把垂涎的目光投视过来。
李四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张三，不由好奇问道：“三哥，你不是说去买包子吗？怎么空着手回来？”
张三又是无奈又是愤恨地说道：“别提了，碰到那个女魔头了，我一见着她的脸心里就扑通扑通跳，哪还顾及到买包子呀！”
听到这个回答，李四也没法子责备张三，两手一摊：“那今天给小栞她们的伙食就只有烧饼了。”
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张三上前敲了敲眼前老旧的院门。声音不急不缓，反而带着某种韵律和节奏。
这时，门内传来细如蚊蝇的声音：“是谁啊？”
“是三哥，我们回来了。”
大门一下子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穿着破了好些个洞的花衣裳，身材矮小瘦弱，有着黝黑面孔的女童走了出来。
看到张三和李四的身影，她有些惊喜：“三哥，四哥欢迎回家！”
张三李四两人脸上久违地露出正经的神情，目中充满关爱。
“小栞，我们回来了，给你和弟弟妹妹们带了烧饼吃哦。”
※※※※※※
这是一幢破败不堪的房子，屋顶的瓦砾破碎不堪，几个大窟窿十分醒目地存在于众人的头顶，透过洞口往外还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和黯淡的云朵。
只是屋里的众人都对此不甚在意，似乎丝毫没有修缮房顶的愿望，反而在这种境地下，他们仍然专注地小口小口啃着油滋滋的烧饼。
除了张三和李四这两人外，屋里年龄最大的是七岁的女童小栞，其余的十多个孩童年纪从三岁到七岁不等。
这些孩童共同的特点都是身材矮小，肤色黝黑，穿着脏兮兮的旧衣裳，脸上露出的神情有着与他们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张三和李四啃着嘴里的烧饼，脸上同样露出幸福的神情。
无声的静谧氛围弥漫在小小的屋子内，家的味道渐渐氤氲。
突然，一阵砰砰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来者似乎很有教养，不轻不重地拍门，一下又一下。
“张三，我知道你回来了，这个月的孝敬钱你该交了！”
房子里听到声音的人不禁都停下了动作，孩子们用纯真的目光纷纷看向张三。
张三咽下一口唾沫，抓了抓稀疏的头发，与身边的李四沉默对视了良久。
沉重的敲门声持续地回荡在无声的院落。不知过去了多久，因为没有人回应，所以敲门声渐渐变得急躁起来，门外的人耐心快要耗尽，说道：“再不开门，我就让人把你们的门砸了。”
张三知道躲不过去了，于是他慌慌张张跑过去开门。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三名男子。
刚才敲门的竟是一个长相猥琐的人，他身材瘦如竹竿，一张刻薄的脸上长着两只米粒大的小眼睛，从四下滚动的眼球中可以看出七分的精明和三分的讥诮之色。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男子都是一脸凶恶，身材壮硕的样子。看样子是拍门之人的打手，他们一左一右地伫立在其身后，一边扮演者忠诚打手的样子，一边不怀好意地盯着张三等人，笑容邪恶。
“呐，张三，这条街都是我们徐爷罩的，你们能平安的在这住了那么久可是托了我们的福。怎么，你小子这月不想交钱啦？”
为首之人一手捏着自己八字胡须，用玩味的目光上下划过张三的身体，口里发出啧啧声。
至于他带着的两名打手则在旁用力攥紧了砂锅大的拳头，一股可怕的气势扑面而来。
“五爷，我我我，这次没找到好的猎物，手头不宽裕啊，您看能不能再宽限我们兄弟俩一些时间，我们一搞到钱就立马交上去。”
张三头皮发麻，满脸赔笑，佝偻着腰子，企图讨得面前男人的谅解。
李四也在张三旁边一起对着五爷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叫五爷的男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推开挡在门口的张三李四两人，径直走入这个破败的院落。
他四处扫视，很快注意到主屋里正在吃着烧饼的一群孩子。于是五爷快步朝那群孩子走了过去，身后紧跟着两位打手。
张三和李四两人心里都暗呼不妙，急忙小跑过去，试图阻止不好的情况发生。
孩子们看着陌生的人逐渐走来，潜意识感到眼前的人似乎不怀好意，默默放下一直在啃的烧饼。
年龄最大的小栞这时主动站了出来，挡住了五爷等人前进的去路，怯生生地开口：“你们想干嘛？”
五爷对突然拦路的小女孩感到有些意外，他飞速地打量下小栞的姿色，摇了摇头，满含鄙夷：“这种小姑娘就是卖到如意楼也只能是个打杂跑腿的命啊，不值钱。”
小栞听不懂五爷的话，但也能感受出对方那如同看待蝼蚁的眼神，在这压力下，她那清澈的眼珠中慢慢涌现一股雾气。
张三和李四听到这话，更是大惊失色，他们很快跑到小栞和五爷的中间，把小栞等孩子挡在自己身后，勇敢的面对似乎能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五爷。
“五爷，您别说笑了。这些孩子都是苦命人，就算卖到窑子也值不了几个钱。您这样的大人物何必跟他们扯上关系呢？”
“就是就是，我和三哥两人一定搞到更多的钱来孝敬您和徐爷。”
“放屁，就你们这些小瘪三现在能在这条街上有个房子住就不错了，要不是我们徐爷的威名震慑一些宵小，你们能安稳住下去吗？每月上交些钱给我们过分吗？”
“交点钱还拖拖拉拉，推三阻四，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我们徐爷徐阎罗的名号！阿大阿二，出手！”
话语一落，不待张三和李四两人如何劝说，五爷背后的打手阿大和阿二就气势汹汹上前，一人拉一个，把张三李四拉到一旁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直打得他们哀嚎不停。
小栞等孩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胆小的直接就哭出声来，没哭的孩子也抱着头瑟瑟发抖。
即使在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小栞虽没有哭泣，但也害怕得不敢上前阻止阿大和阿二的暴行。
不一会儿，张三李四两人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眼泪和唾沫顺着脸庞直直下落，口里发出的求饶声也变得含糊不清。
五爷旁观了那么久，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气，他回头一看，小栞手里还拿着吃剩下的一半烧饼。
恶念一起，他狰狞得走向小栞，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烧饼，重重踩于脚下，恶狠狠地开口道：“我让你们吃烧饼，吃烧饼，没交钱还想吃东西，我呸，你们都应该上街去要饭。”
看着地上的烧饼被踩得七零八落，小栞的心如同被针扎的千疮百孔，泪水一股股地划过她稚嫩的脸颊，地上的泥土被泪水浸染打湿的范围越来越大。
五爷一看这女孩还敢哭得那么柔弱，更是气愤，他抬起手来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叭“地一声，女孩的半边脸就红肿一片。
张三和李四听到那边的动静，目眦欲裂，顿时激动得想要挣脱阿大阿二的束缚，跑过去救援小栞。
然而，没跑几步他们又被阿大阿二两人给抓住了手脚，踹倒在地。阿大和阿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用更加猛烈的拳脚朝张三李四身上招呼，直打得他们肚里的苦水都吐了一地，鲜红的血液顺着全身的毛孔不断地冒出。
在这反复被毒打的漫长时段中，张三心里不停涌现出一些情绪：懊悔、恐惧、怨恨、愤怒、哀伤、绝望……
‘这世上哪有什么老天爷啊……如果有，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们呢？’
怀着这般自暴自弃的想法，张三那肿如鸡蛋的双眼似不堪重负，即将永远地闭上……
然而，就在此刻，他微闭的眼眸中突然掠过一道翩若惊鸿的白影。
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悦耳女声传来，既平静又蕴含力量！
“你们，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