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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与晴江、玉锦一起，忙至深夜，总算把洛云舒今晨要穿的素玉松纱棉袍熏香完毕。
奶奶的，一个小白脸，整日闻香刷粉的，荼害人家姑娘媳妇，真是太不要脸了，何玄晶边起床穿衣，边吐槽发泄。
此时，天色尚黑，比之平日，何玄晶早起了一个时辰，原来，每日清晨，晴江、玉锦都要提前早起，烧弄洛云舒沏茶所需之汤水。
何玄晶迷迷糊糊来到院里，尚不曾见过今日阳光的院落，满是浸荡着一夜寒气，冰霜霜地冻得人跺脚不迭。皎洁的月光下，晴江、玉锦提前在此等候，各自缩卷着粉色的金络披风，头发尚未盘梳，随意挽个发髻。
“院总管，这边。”
三人摸黑来到东屋内设的茶间，另一名粗使的丫鬟已经帮忙摆好了待用的香梅腊枝、松针木柏，从地窖里取出了陈坛三年的青蕉晨露放在炉火旁温热。
丫鬟朝三人施礼后，便先行离去了。晴江指着这些物件，对何玄晶亲切地说道，
“晶儿小姐，这些就是少爷每日沏茶所用的露水了。少爷吩咐，为最大限度的提升水感，要我们烧开放凉后，再烧开，总共三次。”
经昨天一役，三人已经明确了最大的敌人是谁，彼此感情迅速升温，已是情同姐妹。玉锦接着补充道，
“嗯嗯，而且少爷还吩咐，茶叶需要用香梅混合后，用针柏再熏制温热。”
何玄晶听完，已经气得哆嗦。洛啸川怎么养了这么个儿子，比她这个公主还会摆谱，宰了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好好，我知道了，这小子真够麻烦。听我的，以后不用这么繁琐，就烧一遍，爱喝喝，不喝拉倒。感情不用他自己烧。”
“晶儿小姐，不行吧？少爷的嘴刁着呢！”
“没事，我就不信他能尝得出来，真要发现了，有我担着。”
晴儿二人无法，只得依了这胆大的总管。
何玄晶脑筋一转，让二人去自己房内取个手炉过来。待她们离开，忙往煮沸的露水中吐了些口水，只觉立刻神清气爽，散了多日来受的鸟气。
三人又忙活了一阵，成功提前收兵。何玄晶赶忙奔回屋内，上床小憩了一觉。
来到望悠居，洛云舒依旧已经坐在了位子上，冲泡着仙茶朝饮。
“先生早。”何玄晶满心窃喜，朝洛云舒深施一礼。
洛云舒点了点头，示意何玄晶过去。
何玄晶未及多想，来到近身前，洛云舒突然瞪着她道，
“臭丫头，刚上任就偷奸耍滑，这水竟敢只烧一遍。”
何玄晶大骇，没想到“落全输”真能尝出差别，忙紧张地看着他，担心自己的口水也被其发现。
“这次罚你明日一人烧水、熏茶，再敢偷奸耍滑，直接去给我刷夜壶。”
见洛云舒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品着茶饮，何玄晶心头窃喜，觉得算是出了半口恶气。
“让你尝尝姑奶奶口水的味道！”
“你在嘀咕什么？”
“……”
本该外出去市集习琴，可因担心神捕门寻事，洛云舒并未安排出行。
何玄晶正合心意，自觉这么长时间的练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除了皮茧渐起，其他毫无所得。何玄晶不无奚落地挖苦道，
“先生，去不了弹棉花，我该如何练习呢？要不要我自己接着弹？哈。”
洛云舒毫不在乎，气定神闲地说道，
“待会还有其他学生前来学琴，正好可以借机印证你最近是否用功。”
何玄晶粉拳紧握，再也耐不住火气，大爆粗口道，
“先生，你除了让我反复弹那几个调调，比弹棉花强不了啥，用功，用功，用个屁工啊。”
“要是没有，自是因你蠢笨如牛，怨不得别人。”
“你！好，我弹，反正丢的也是你的脸，我就说你啥都不会，完全是个白字先生。”
洛云舒不再理他，自顾地捧起了书本。
心中也是一阵烦躁，这个笨蛋，已经快把自己的金字招牌搞得稀烂啦。
原来，自打带何玄晶外出秀舞，砸了几场后，自家的生意便开始一落千丈。外面更是盛传自己乃是欺名盗世之徒。
更糟糕的是，梁伯私下告知，洛家虽外面光鲜，但由于近几年进项不多，钱粮越发捉襟见肘。
加上自己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以前仗着“天下第一师”的声望，教些学生，倒还多有贴补。如今为了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损失着实惨重。
今天来的春秀楼，乃是正京城内的二档消费场所。往常绝不会放在眼里，根本不会接这门生意。可最近手头颇紧，只能勉强接下此单。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厮来报，说五位春秀楼的姑娘到访。
何玄晶正在座位上发呆，听闻有外人来访，倒是满心期待。
果然，一行人款款而入。各色艳丽霞衣，丝绒裙绕目不暇接，只是搭配起来，略显俗套。
何玄晶细看五人，虽妆姿浓抹，粉黛桃花，但相貌多是寻常，只一、两位姑娘尚称中上。
洛云舒命众人各自坐好，简单介绍了本课内容。几位姑娘倒还算规矩，没有太多卖弄风骚。
洛云舒再请她们一一弹奏擅长的词牌，待都弹毕，唤其中三人去隔壁单习，余下二人与何玄晶留在本位。
何玄晶刚刚一直留意几人琴技，虽有些曲调自己不甚熟悉，但仔细听来，却觉音律轻缓，弹绕之间，像是慢了几拍一样，极容易地跟上这些节奏。
更觉奇怪的是，听将一遍下来，每人所弹音律，自己皆能捕捉到细微的差异，甚至一些节拍的疏失，都似了然于胸。
何玄晶暗自吃惊，这几人的琴技怎么如此之差，各自的不足也太明显了吧，虽然我自幼练习，理应比她们强些，可最近跟着“落全输”，一直在弹棉花，琴艺应该只减不增才对啊。
洛云舒令何玄晶三人各自练习后，便起身去了隔壁。
没多久，只听得对面弦声骤起，销魂糜音娓娓传来，只听得何玄晶心神一荡，她终于知道洛云舒果是精于此道，算来这却是第一次听这家伙弹奏，虽不甚服气，却不得不承认比自己多少强那么一点儿。
同屋的两名歌女，此时已经开始了练习。二人同时弹奏一曲“鸟鸣春”，与隔壁梁音相绕，望悠居仿似融化在了缈缈仙乐之中。
何玄晶与二女并不熟稔，加上自己对这曲也知之甚少，生怕滋扰了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练习。
细听了一会儿，再次洞悉到二人在某几处，转音甚是不妥，不自觉地手触琴弦，当乐谱即将角音升至羽音的时候，自己技痒难耐，终是出手，抚琴之声旋即而出，立时少了些生涩、区隔之感。
两女闻之，也是心神冲荡，每次弹到此处都多有迟滞，虽练习多次，依然转接困难。这时听得何玄晶出手，瞬间抹去了之前的破绽，不由得面露钦佩，朝何玄晶点头称谢。
何玄晶见二女神态和蔼，未露不悦之色，也更加放松起来，跟着她们一起弹奏。
虽然自己曲调不熟，但合音之下，未有突兀，反倒是几个之前二人不足之处，在何玄晶的修补后，提升良多。
一曲奏毕，两名歌女满心折服，名唤紫雪之女笑意满满道，
“妹妹定是洛先生的高足了。今日合奏，我与倩倩受益良多，这首曲子我们算是练习得够久了，可总也难称满意。得妹妹指点，我多有领悟，就此先行谢过。”
何玄晶不想吹牛也难了，鬼扯了几句后，心中疑惑更甚：
这两月时光，我除了弹棉花，也没做什么练习啊！嗯，肯定是我闯过瓶颈，突然开窍啦。哼，王宫里那个笨琴师，竟还说我天分平平，不如多练其它，回去必须狠狠挖苦他一番。
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觉得跟弹棉花似有一定联系，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思虑间，房门声响，却是洛云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