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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工作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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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会主厨他们那一帮人也来了,比平时早了不少,应该是得到了消息。他们进到厨房马上又出来了,是的,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看样子今天肯定是无法营业了。我站起来向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他们的身后是一楼的洗手间,我身边的人大概以为我要去上厕所,并没有人问我要去干什么。其实我早就拿定了主意,我想借这个机会休息一天。在厨房干活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基本上见不到天日,原本每个月四天的休假根本无法让我恢复紧张的精神。反正今天不能工作,倒不如回家去,哪怕在阳光下走走也会让我心情愉快一些。
  我对主厨说我的脑袋不舒服,想请天假休息一下。他完全没有犹豫就批准了。我挺高兴的换了衣服,走出大厅再次拥抱了灿烂的阳光。临出来时候那些北方人同事们好像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倒没怎么在意。像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影响不了什么,我对罢工的结果一点都不在乎,其实我倒是有点希望酒店就此歇业大吉,我就可以彻底摆脱眼前这不太如意的生活。理论上讲应该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吧-----那缥缈的未来也许不会比现在更差。
  游手好闲的一天按理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那是属于我的,可供我自由支配的,那就有点意义。就如同沙漠里艰苦行军,偶然遇到了喷涌的清泉,它虽不能拯救你的一生,但也能给你继续的勇气。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后悔,后悔昨天只请了一天的假。当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酒店,看到大厅又恢复了原来的光亮,所有的本地人也都来了。之后主厨他们很快就给我们补发了之前拖欠的工资,果然昨天的罢工起了效果。比拿到工资更让我高兴的是主厨还私下表扬了我,他说我昨天的决定很正确。
  其实我倒是没有什么立场,每一方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只是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不想投入到别人的家长里短之中。
  昨天来过但没吃上饭的食客们今天报复性的大吃特吃,让后厨险些淹没在漫天的点菜单中。我走出酒店时已是满天星斗了,疲惫带来的麻痹感让我浑浑噩噩,好像还有点发低烧。走进酒店旁边的胡同里之后我多少有点感觉不对劲,平时下班时应该有不少人走这条路,而现在眼前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我倒是不怎么怕黑,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但是原始的本能让我浑身发冷,转身向亮着路灯的大路走去。就在这时我眼前一黑,头上被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罩住了,在一阵没有章法的拳打脚踢之后我倒在了地上。
  过了大约一分钟,也许没到一分钟,但我觉得时间够久了。周围安静了下来,我从那一堆破烂里钻出来,没顾得上检查伤势,拖拖拉拉的一路小跑回了家。
  我手上破了点皮,嘴唇也裂开一道口子,伤的一点不重,但颓丧的心情让我不想再去上班。不过经不住主厨几次三番给我打电话,我休息三天之后又回到了厨房。我依旧在我的位置上干我的活,不怎么和人说话,也没什么人和我说话,这里面的一切好像都没变。
  闲暇时我在想,我不在的时候这里肯定也都一切正常,为什么非得叫我回来呢?哦,对了,还是有人需要替班休息的。
  那次罢工其实只是山火中的一处小火苗,只要有人愿意泼上一桶水就能把它浇灭。但这家酒店庞大的肌体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暗藏了无数隐患,它从外面看上去是那么熠熠生辉,但看到它倒塌的那一刻,并没有人觉得这太过突然。
  某个早晨我们如常来上班时发现,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封锁了酒店的所有入口。他们手上拿着花名册,我们报了名字并经过核对才能在他们陪同(监视)下进入酒店,但只能做一件事---去更衣室清理并拿走属于个人的衣物鞋子。我们工作的地方现在上了封条,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再属于我们了,当然以前也不是。
  现在这里被一家银行接收了,局属子弟全部下岗买断。由于我们在这里只干了不到一年,按照工龄计算,每个人只能得到一千多块钱的买断金,外加每个月118块钱下岗工资,限领一年。我不知道这点钱能干什么,每次去领工资的时候,坐公交车往返还要花上四块钱,要不是没有其他事干,我都不想去了。其他的同学们有的重操旧业去别的饭店打工,有的用学来的手艺开了饭馆。主厨让我跟着他们去南方,并承诺工资比现在要多上一倍,我考虑了一下就拒绝了。
  我想到的不是接下来要去找个什么工作,也没想过失去收入后靠什么吃饭,以及如何能像别人那样事业进步,买房买车再娶个漂亮老婆。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放松,鸟儿飞出笼子的那种感觉,让我不去想了兜里的钱还能用多久。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厌倦,只想“空”那么一段时间。
  这段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以说是属于我上半生的回忆,但是某些片段却异常清晰,甚至比最近的记忆还要真实可靠。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随他们去了南方,这一生会变成什么样。可能像他们一样走遍全国,让这个菜系四处生根;也可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饭店,劳累但充实的生活。当然也很有可能干几天就跑回来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下岗之后我从事过很多工作,我干过保安,进过小工厂做加工,卖过手机,还在早市卖过馒头。无一例外都没有做长久,我对每一个工作都很快感到厌倦。我觉得从中得到的收益完全不及我的付出,全部过程起起伏伏,曲线整体上来说是向下走的。
  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今后的事还是得花点心思。眼前我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物价上涨的有点厉害。我不清楚那些高档消费品的价格,但除了主粮之外的几乎所有蔬菜水果都大幅涨价,而且不是那种季节性的上涨。现在是夏天,蔬菜价格竟然与去年冬天相同了。原来计算好的靠存款利息生活的节奏恐怕就要被打破了。本来我也可以动用固定的存款,但有一点让我焦虑的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并不是想什么长命百岁,只是担心寿命未尽但却无力维生。死是谁也逃不过的,可我不想在那之前承受太多太久的焦虑。
  我去了社区办公室,想看看能不能办一份低保,如果可以,我每个月能就得到几百块钱的最低生活保障金。社区主任不在,我只认识王姐,她是负责办理社区医保的专员,之前我们打过交道。她很负责任,跟我详细讲解了一下办理低保需要满足的条件,比如满足所在地户口,丧失劳动能力,生活水准低于全市平均水平线什么的。我之前因为患上慢性病,鉴定结果是百分之五十丧失劳动能力,这样只能得到一半现金补贴,加上单身未婚再扣去总额百分之五十,我是一分钱也拿不到的。算了,本来我就不太情愿办这个,因为办了低保的人必须参加一定时长的社区劳动,我不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也不愿意和那些同样不富裕的人一起干活---他们总是没完没了的诉说着生活不公,人心不古,可是一旦有机会,他们又会神神秘秘的向别人炫耀示自己。或是就某件事说自己人格高尚,或是好似不经意的表现出自己有什么先见之明。有很多人还对自己的低保身份感到自豪,认为这是一项不错的特权。我烦透这些人了,完全不想与之为伍。
  我谢过王姐转身离开,一路上想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增加一点收入。恍惚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一开始我并没有反应过来,长期不与人交往,我对自己的名字已经有点陌生了。
  回头一看是王姐,她追的挺急,到我跟前时有点气喘:“有一份工作好像挺适合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暂时不太想出去干活。”
  “不要急,你听我讲讲。”她撩了一下刘海:“之前你不是得过糖尿病吗?有个朋友让我帮忙找个合适的试药员,条件相当优厚。你好好考虑一下。”
  当初是她帮我办了慢性病医保,使得我每个月可以半价买到治疗糖尿病和高血压的基础药。这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一直挺感激她。她说这个招聘明确要求征集糖尿病患者,参加某种新药的临床测试。只要做半个月的药物试验就可以得到三千块钱的报酬,其间还提供住院床位和免费餐食,只要求不离开医院,以便全天观察服药后的反应。虽然可能有一点风险,但其实这些药都经过生物实验,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即便有,也能得到相应的赔偿。
  “要不这样。”王姐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先去那家医院看看环境,你如果满意咱们就定下来,怎么样?”
  之前我每天都会吃四五种药,所谓的什么副作用早就不在乎了。我完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就坐上了她的车。我们开了好长时间才到了那里---位于郊区的一个中型医院,这是我以前从没来过的地方。
  看来王姐已经提前和这打过了招呼,门口那道厚重的电动铁门自动打开,大院里还有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在等着我们。她热情的和领头的一个人打着招呼:“刘主任,这么客气啊,还到外面来迎接我们!”
  刘主任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挺高,身材挺富态,卷曲的头发乌黑油亮,整齐的梳向后面,他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王姐。寒暄了几句之后王姐把我拉到前面介绍给他:“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带我们了解一下怎么样?”
  刘主任看了看王姐又看了看我:“好,好,跟我来。”
  这家医院病人不多,环境算是比较安静,卫生条件也不错。还有个特点就是这里的围墙很高,外面一圈都是空旷平整的大片空地,让我觉得有点像电视里的监狱。刘主任为我重复了一遍招聘的条件,跟王姐说的没什么区别。末了他对我说:“怎么样,对咱们这里还满意吗?”
  我表面上虽然有些犹豫,但其实已经有点心动了。再加上王姐的劝说,这事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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