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雕空 / 第二节

第二节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我喜欢在晚上慢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在晚上跑步的时候眼睛和大脑对距离很不敏感,所以跑起来相对白天会觉得不那么累。而且还有一点对我很重要,晚上别人看不清你的脸,反倒让我多了一些安全感,尤其是不需要停下来和碰到的熟人打招呼(虽然我没有多少熟人,但是偶尔在跑步时候遇到一次也会影响我的状态和心情)。我临近的大学校园里面有专门的橡胶跑道,在这上面跑可以减轻振动,比较容易控制时跑步的时间和距离(跑道是固定的每圈400米),加上校园里面的人群大多数素质都比较高,相对外面这里更加安静。地面上很少有狗粪纸屑那样的垃圾,视线不好的时候也无须特别注视脚下,所以我大概有一半的夜跑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
  现在是初夏时节,夜幕在8点左右开始降临。这是我们这个地区一年里最舒适的季节,空气清新干燥,晚风柔和又略带凉意,出了汗很快就会蒸发在空气当中,这时擦一下额头甚至连纸巾都不会变黑。我从跑道的起始线上按下手机里的跑步软件,在听到起跑的指令后开始了慢跑。
  刚开始两圈对我来说是很辛苦的,我从小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怎么的,发育的不太好,有一点“鸡胸”,就是胸脯的位置不像正常人那样扁平宽阔,而是有点像圆筒的形状。这样的体质让我的体力比别人差很多,心肺功能也弱,一旦运动稍微激烈一些就会感觉气不够用,即便用嘴代替鼻子呼吸也无济于事。所以一开始我只能用比走步快不了多少的速度跑,明明我已经非常努力的跑,却只能勉强赶上那些长着大长腿的男男女女们健步走的速度,这让我非常郁闷和不甘。待到跑过两圈之后,我总能想起圣女贞德受难这个故事。此时我的气管像被火烧一样又干又辣,咽一口吐沫都会把嗓子刮的生疼。而腿上则像绑了一大块生铁那样沉重,彷佛不是它在驱动我前进,而是我用力拖着它们往前挪。与乏力和痛苦一起袭来的,是强烈的焦虑感,担心会因为体力不支而随时停下。那样的话,我就连当日唯一的目标都没有办法达成了。不过熬到七,八圈之后身体热上来就好了许多。这时候虽然也是累,但精神上却好像进入了一个类似“飞升”的境界,暂时忘掉了痛苦和诸多生活中的烦恼事,身体也像从泥潭里逐渐脱离了出来,越跑越轻松,甚至还有精力看看天上的星星。每当此时我都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这样跑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可惜世事绝不会全都如你所愿,这种好时候维持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圈之后我的体力基本到了极限,痛苦又回来和我打招呼了:“停停吧小子,差不多了,再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将脚步放慢下来,恢复了正常行走的步幅。汗水刺得眼睛看不清东西,为了不与其他在跑道上健步走或者跑步的人们发生刮碰,我将行走路线选择在了跑道的最外侧。我一边擦汗一边暗自感叹:自己年龄大了之后反倒还能跑的这么远。初中时候体育测试的项目中有个一千米跑,我记得必须要跑进五分钟之内才算合格,可怜我当时拼了老命才连跑带走的勉强完成,时间大概耗了七分多钟。等我到了终点,体育老师都不在了,根本就没把我的成绩记录下来。而我累的几乎无法呼吸,还呕出大一滩黄绿色而且带着光泽的粘液,盘在地上就像一块巨大的变了颜色的棒棒糖,我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升学考试的时候体育分占总成绩里的二十分,我基本上是没有这部分成绩的,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加上我的文化课成绩本来就不行,最终只是勉强考上国家并不承认的地方中专,从此与那些优秀的同学们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并渐行渐远。这些立下规矩的人根本没考虑过我这样的人,他们可能认为我是不够努力,或者就是故意把我这类弱者排除在他们认为只属于精英的领地之外。人们总说在自然界中执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弱小者会被强者淘汰掉。我看人类社会也是如此,只不过我们把丛林法则修改的更加精致,而且又用无数美好的词汇来修饰它。而我,基本上无力也无心去反抗这些强大到不可打破,完备而且受到大多数正常人拥护的法则。如果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我宁可不去争取那些看似应得但却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就如小时候在学校里被某个人欺负之后,虽然心有不甘而且知道自己有能够伤害他人的能力,但是最后息事宁人的心态总是让我安静下来独自承受屈辱。我不敢当面对抗的重要原因是---我觉得一旦暂时占了上风,那么就不得不随时防备着对方可能的报复,倒不如吃些小亏图个平安。想来打从我小时候起,反抗精神就已经被父亲无情的消灭了。而且如果事情真的弄大了,是没有人可以为我撑腰的,反倒还会因为惹事而被父亲惩罚,那惩罚的力度大概率要超过外面。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流行音乐声将我拉回了现实中,这类在某些场合特别流行的盗版翻唱口水歌,不知道在哪凑出重复度极高的简单节奏和没啥意义的庸俗歌词,总是让我在听到之后感到无比烦躁。但又不能把这种感觉表现在脸上,否则定会有人因此而对你投来鄙视的眼光。我都不想和他们生活在一个世界里,我真的很想拥有暂时变聋的能力。
  “前面的朋友请让一下!”
  我听到了,但我并没有偏离原来的行走路线。第一我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针对我的。第二,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挺文明,但是实际上却非常无礼。要知道这里是公共运动场所,我自认没有妨碍到谁。第三,他也没告诉我应该往哪让。
  “朋友,请你让一下,我们暴走队人很多,一会要是碰到你就不好了。”说这话的人声调明显提高了许多,字数也多了,但内容还是一个意思。暴走队我也知道,就是一大帮男女老少吃完了饭没事干,被人组织到一起参加疾步走锻炼身体。
  我没回答,也没改变路线,这跟我刚才的举动也是一个意思。随后一个举着木头牌子的大块头从我身后快速走上来,在并行的时候用肩膀拱了我一下。操,这小子大概身高190左右,肩膀宽阔,是我们这个城市引以为豪的篮球运动员的标准身材。我不过是个瘦弱的小矮个,一下就被挤到了跑道外侧的排水沟上面。覆盖在排水沟上的铁栅缝隙很大,我的脚被卡在了中间。剧烈的痛感让我整条腿都不敢动弹,连忙换了个角度抽出脚尖。
  我在昏暗的场地灯光下歪着脑袋看了那个人一眼,眼神里应该能明确表达出我的不满。那小子也停下了脚步,满不在乎的回头看着我。跟他一起的还有三四个几乎同样身材的家伙,以及队伍里一些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个人肩膀上还背着一个挺大的外放音响。
  “怎么着,挺不满意呗?不是早就让你躲开点吗。”这家伙的笑脸在灯光下看上去有点像扑克牌里的小丑,黑白的那张。我又在埋怨我自己,每次遇到这类情况总是让对方先占据主动,而我总是不能用一句切中要害的话来表达立场。
  “挺不满意,不是,不是!”我在紧张的时候脑子通常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重复着对方的话,这引起了他们阵阵欢笑。
  我不想那样,但是那些话在我脑袋里回荡,挤占了我大部分的思维空间。我在哄笑中愣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为,为什么要我让开,我是靠边正常行走。”
  “朋友,你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其实根本用不着朋友这个尊称我也能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不说了嘛,怕把你这小身板碰坏了。你看,你这不自己找的吗。”
  “朋友,就算按交通规则,你们也可以在我左边过去吧。再说这是公共场所,不是你们家的地方,我当然得在安全的地方走,你们凭啥让我躲开,我现在站这个地方能走路吗?”我指着刚才卡住我脚的铁栅问他。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先警告你了,我们这么多人还能为你一个人改道咋的?”
  这都是他妈的什么道理,你不如明说你们人多力量大,可以恃强凌弱任意妄为吧。我深知跟无赖讲理是浪费时间,但是如今我好像没有了任何牵挂和后顾之忧,特别有兴趣刹一下这帮人的威风。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的嘴脸让我想起了某个人,他根本不管事情的对错,只在乎你对他的态度是不是顺从,是不是影响到了他那扭曲的脸面和威严。
  “我也不管,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安全。”我平时很少与人沟通,所以经常有人说我说话的语调像电视剧里那帮人,应该是很不自然,很假的意思。我不在乎,你能听懂就好。“既然你们明知道这样走有危险,为什么还组织这个什么暴走队?这不是有故意伤人的嫌疑吗!”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