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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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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上有很多被溪水冲刷溶蚀形成的溶洞,我从中找到了一个干燥平整的旱洞,应该是许多年前溪水改道而留下来的。这里视野很好,从洞口可以俯瞰整个山谷,而洞穴内部气流通畅,也没有太多交错复杂的暗洞。石壁上比较光滑整洁,天然拒绝了蝙蝠和蛇之类的栖息者,也不容易碰伤两个孩子。这真是上天赐予的理想居所。我欣喜万分的告诉林和金,我们有家了。
  不知道已经多久不曾有过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现在我浑身都充满力量,几乎不知疲倦的寻找可用的材料----木头,大块整齐的石头,宽大结实的叶子。我用它们构建了简易结实的床铺,桌子;坚韧的藤类植物提供了坚韧绳索,我用之将粗实的木头捆扎成门板。洞口比较高,这门板只能将它封住一半,但是没关系,基本上走兽是进不来的。洞口外不远处的小溪提保证了水源供应充足,这里的水清甜可口,完全可以直接饮用。洞口周围生长着许多低矮灌木,上面结满了蓝色的浆果,我试着尝了一些,味道相当不错,可以当作辅食。湖边有茂密的松树林,那些树上结着硕大的松塔。撬开坚韧的松塔外皮,松子颗粒饱满清香四溢,真是营养丰富的好东西。这湖泊的水质清澈透明,十几米外的湖底都清晰可见。湖中鱼类极多,慵慵懒懒的都不知道躲人,明显是没有被人打搅过清闲的生活,一个个又大又胖。直到我用手抓住一条大鱼并扔到了岸上,它们才如梦初醒般向深处游上一段距离,然后又好奇的探着头向这边张望。
  此时突然一阵凉风吹来,西北方向两团烟青色的乌云互相拥搡着席卷过来,那云团浓密的犹如实体一般压在头顶上,仿佛触手可及。凶厉的银蛇直劈向地面,紧接着隆隆雷声携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天地间顿时笼罩在一片水雾当中。我怕林和金担心,等不及雨势转小便抱着大鱼向山洞跑去。等到了家里我已经浑身湿透,两腿糊满了泥沙。但是当两个孩子大叫着扑到我的怀里,我觉得这世上再无什么烦恼了。
  我用石片打磨成锋利的石刀,用它刨开鱼腹清理掉内脏,然后又尽量将鱼鳞刮净。这种鱼肉质紧实又富有弹性,切面呈现出淡淡的青白色,腥味很小。我们的锅没有那么大,我将它切断成两截,一截加水清炖,另一半则用树枝穿起来放在火上烧烤。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焦香的味道充斥了石洞,我用石刀拨开烤鱼那黑黄酥脆的外皮,下面便是白玉般散发着香气的嫩肉,里面不再渗出血水,可以吃了。这鱼除了中间一条脊刺之外并没有什么毛刺,我放心的将它分成小块分发给孩子们,我们三个人放开肚子大嚼起来。以前我并不太喜欢吃鱼,但眼前这条鱼真是让人领教了什么叫做绝世美味。鱼头并不大,掀开鳃盖之后颅腔里面有两团雪花膏似的油脂,吸到嘴里入口即化,口感润滑丰满,香的让人有些眩晕。我赶紧让林和金尝了一下,他们俩吃得眉开眼笑,抓着鱼头不停的吮砸。这鱼背上的肉紧密厚实,看着像鸡胸肉,但比那要嫩的多,而且非常弹牙。鱼腹膏脂肥厚,咬一口就像肥皂那样腻滑,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们三个如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这条大鱼,还用炖得奶白的鱼汤灌溉了一下干涸已久的肠胃,最后都抚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地上,打着饱嗝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雨后世界焕然如洗,各色各样的动植物都好像从大自然母亲那里得到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它们聚集在这方天地之间,悠然化作斑斓颜彩,共同构建出一幅有生命的神奇画卷。我情不自禁跪倒在地上,感谢那以前从未相信过的神。如果不是神,谁还能创造出如此完美的世界。
  往后的日子幸福得像梦幻一般,我通常在上午天气好的时候去湖中抓鱼,这时候林会并起自己的腿当作摇篮,让金躺在上面睡觉。当金在悠悠荡荡中睡着了之后,林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木床上,自己一路小跑着来到湖边帮我的忙。湖里的大鱼依旧很好抓,即便没有什么工具也收获颇丰。我用树枝编了一张简易木排,和林一起将捕获的鱼摊在上面拉回山洞。说实话运输它们比下水抓捕还要累,但是这满满的收获真让人心生喜悦且无比的踏实。为了预防坏天气,我们把当天吃不完的鱼洗净晾晒,做成容易存放的鱼干。在储存了相当多的口粮之后,对羊肉和羊皮的迫切需求让我对湖边成群结队吃草的大角羊打起了主意。和鱼类比起来,它们警惕性要高得多,一有动静就会在头羊带领下迅速逃开。而且公羊们都长着可以驱赶草狼的巨大盘角,这让手中只有木棍作为武器的我几乎一筹莫展。
  我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了一个规律,羊群每天在湖边吃草喝水之后,会在天黑之前原路返回到附近的山上,那里视野良好且便于躲避天敌的追捕。于是我在白天绕过羊群来到它们上山的必经之路,用藤条和树皮揉制的套索在草丛里设下许多陷阱,然后远远埋伏起来。等晚上它们回来路过此地时,我和林就突然出现在路的两侧挥舞树枝大声叫喊,惊得羊群慌不择路,不顾一切跟着头羊狂奔而去。这群羊数目多得难以数清,几分钟后它们才全部通过了设伏区域,除了几条被挣断的套索之外,足足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羊被缠住了蹄子,倒在地上不停挣扎却无法逃脱。我冲上去用石刀快速结果了几只在挣扎中弄断了蹄脚的倒霉蛋,再把它们剥皮之后卸成几大块,挂在将那些没有受伤的羊身上。它们现在失去了头羊的领导,显得十分不安和盲目,我等它们折腾的筋疲力尽之后,再用绳子串联在一起,它们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回去新家。
  回家的路上我们被一群草狼盯上了。这些家伙身子瘦小,比我印象中的狐狸大不了多少。它们受淌着血的大块羊肉引诱,像苍蝇般围绕在我们四周。林听我讲过狼吃人的故事,很害怕,我告诉他千万不要回头看,只管往家的方向去。我高举木棒用力扑打,草狼们怪叫着四处逃跑,却在不远处阴魂不散。我顾此失彼,被一只强壮的草狼叼走一大块羊肉,狼群这才互相争抢着暂时撤退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赶紧驱赶剩下的几只羊撒腿狂奔,终于赶在那些无耻的强盗重新回来之前跑到了家里。虽然损失不少,但眼下毕竟还有几大块肉和几只活羊,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了羊皮,我可以把它们做成衣服和鞋子,将来天气变冷也不怕了。我在林的帮助下用树枝在外面围出一个羊圈,战俘们现在有了一个安全的家。其实对山羊们来说这都无所谓,面对狼群和人类到最后还不都是一样,能活多久全看别人的需要和心情。这些小家伙们多数都是母羊,有的还怀着孕,这意味着我们
  今后可以随时喝上新鲜的羊奶,而且还可以稳定的增加存栏量,无需多耗费体力和冒着风险去狩猎了。
  这块土地上的资源是如此的丰富,只要你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生活的质量几乎可以无限提高—--当然这是相对于之前的经历来说。我在森林里厚厚的腐叶层下面挖出了胶泥,将它们加水和软再掺进一些坚韧的草茎塑成方块,在阳光下暴晒干透就变成坚硬的泥砖。我用它们在原来过于宽阔的洞门口垒起了门垛,砖缝之间用草木灰勾兑泥浆溜了缝,非常坚固,配合加固的木头门可以阻挡大部分入侵者。多余的泥砖被我搭建成一个双层炉灶,生起火之后,可以烘烤多种食物并为洞内供暖。如果用热值较高的木材做燃料,还可以将胶泥烧制成各式简单粗糙但十分实用的陶器。这些活计简直成了我的业余爱好,没过多久我们就拥有全套生活用具,基本告别了原始落后的野人生活。
  转眼林已经长大了,或者说停止了发育,他的个子没有我高,是那种矮壮的车轴汉子。这孩子的脸也不太像我,他是那种俊朗的国字脸,目光有神表情刚毅,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看来塑造一个人的不只是基因,环境也很重要。由于没有日历,我也从来没有记录时间的习惯。金现在已经可以满地乱跑了,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多大岁数。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她长相甜美,性格温和,是个相当完美的女孩,将来必定会是个大美女。
  安稳幸福的日子过起来让人心情舒畅,时光也如流水般飞逝而去,这就是快乐的本义吧。现在我们的羊圈扩大了几倍,里面满满都是肥壮的山羊,羊奶和羊肉随吃随取,多余的就做成了干肉和奶酪。林还驯养了几只草狼,这些小家伙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它们在林的身边长大,像小狗一样驯服。它们小的时候为了吃的可以说是毫无尊严,一小块碎肉就能让它们乖乖去做些滑稽搞笑的动作,但不得不说我还挺喜欢它们这种不做作的性格。这些草狼天生就会放羊,并且把这当成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尽职尽责的帮助林驱赶整个羊群去吃草,然后在黄昏时把所有山羊一个不落的撵回来。如果有野生草狼威胁到羊群,它们就会立刻冲上去呲牙咧嘴的威胁对方,显然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野生草狼的同类了。
  当我们不再为生存而耗尽全力,也就有了心情改善一下生存环境。经过一番大改造,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卧室,那是利用原来山洞内部的分支经过深凿和平整而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带天窗的客厅和宽大的储藏室,又用陶瓦搭建成渠道从外面引来泉水,弄了一个可以洗澡淋浴的大浴室。洞里面冬暖夏凉,每天都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我那从前被风沙吹得粗糙开裂的皮肤也渐渐细嫩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我在小便时突然昏倒在地,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忘了自己有严重的糖尿病,而这种病是不会自愈的,它会伴随一个人终身。怪不得最近总是四肢乏力,经常性的口渴嗜睡。每天我去厕所小便的频率极高,每次的尿量也很大,呼吸的时候还感觉身上散发着怪味,这都是糖尿病加重的典型症状。以前要带着林四处逃亡还经常食不果腹,倒是避免了糖和脂肪的过量摄入,所以我的身子一直还算硬朗。但如今吃穿不愁,在鲜鱼肥羊面前我报复性的满足口腹之欲,好抵消之前对饥饿的痛苦回忆。除了吃肉我还把大量的松子和蓝色浆果当作零食,现在我的体重没准已经较之前增加了一倍,那些怪虫都淹没在的脂肪层下面,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了。
  林和金看到我的样子吓得手足无措,他们俩把我抬到了床上,焦急的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告诉他俩不必担心,只是老病犯了,我需要休息,而且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大吃大喝了。
  我真的刚才的昏迷应该是由于高血糖血脂而造成的酮症酸中毒。这对糖尿病人来说是个很凶险的阶段,身体机能接近崩溃,极容易发生感染或者心脑血管类的并发症,严重的可以致命。在这里我绝不可能获得双胍类药物和胰岛素,能不能活下来恐怕只能看天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在记忆中还留存着一些对抗这种病基本的基本常识。首先最重要的是放松心情,决不能往悲观的方向去想,那样只会让精神和身体更快崩溃。第二是尽量平静休息,减少身体的消耗,此时我的肌体能量基本已是入不敷出,绝不可以再雪上加霜。第三,我需要进食热量和含糖量相对低些的食物。我告诉林和金去找一些类似萝卜,茄子或者干脆就是绿叶可食的野菜,这些都是我们之前看不上眼,不屑于去吃的,但现在它们是我用来补充营养和维生素的必需品。林立刻擦干眼泪,背上背篓出洞去寻找这些东西。金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了一会,选择留在身边照看我,而没有像平时那样追随在她大哥身后。
  精神的焦虑与这种病如影随形,我时常无法控制病态的情绪,为了一些小事就可能触动肝火,并付诸言语和表情。在两个孩子面前我本该尽量克制这种负面表现,但遗憾的是每次我都是在事后才能反应过来,每每都是从两个孩子委屈的表情里惊觉是不是刚刚做错了什么。值得欣慰的是他俩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恨,依旧全心全意的服侍着我,替我寻找适合的食物,每天都给我擦拭身子。这个病不保持清洁的话很容易患上褥疮,如果发生感染甚至会造成坏疽和肢端病变,严重的甚至需要截肢。
  自我病重以来,林便一个人撑起了养家的重担。他每天很早就要给我准备好专门的食物,然后带着草狼们出去放羊和砍柴,这期间只要有机会他还会去抓鱼和采集果菜。包括宰杀牲畜和肉食加工这类重活也都被他承担了下来。挤羊奶和打扫卫生也是耗神费力的活计,除此之外还要照看年少的金。林把家里的一切都规划和执行的井井有条,但是他并未因此居功自傲也从无怨言。我看到林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偶尔还会因为疲劳分神,在身上留下些伤口,这让我很心痛。林虽然外表看上去已经成年,但他的年纪其实不过比金稍大那么一点,如此沉重的负担对他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残酷。我很担心,若是林一旦倒下,我们的生活必然会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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