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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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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的第一声鞭炮炸响,庆历二十年就这样在鞭炮齐鸣的佳境中过去了。平淡的生活看似平静,但寻常的百姓人家怎会想到在这平静生活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
  这一年随着孟昭灵在孟北大破夷猨十万联军,孟北边境原本趋与紧张的态势就这样缓解了下来。有支行走在草原上的行商传回来消息说,他们在草原上曾见到一只雪白的金雕,无数只金雕围着它在空中盘旋不愿意去。他们想要将其捕获,但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雪白的金雕向南飞去。有人说那只雪白的金雕向南飞,是飞去了滇州,因为滇州新任的知州小袁大人是个不畏强权、一心为民的好官,有他在来年滇州的百姓就一定能重新过上好日子。但还有人说这个小袁大人其实是豪阀的一颗棋子,这么年轻的知州在历史上从未有过,指望他能做好事,那是痴人说梦。
  不管怎么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凤凰城,城西米铺。
  郭怀和祁九为米铺贴上门联后,点燃了摆在门前的鞭炮,随着鞭炮炸响,两人飞快地涌进了米铺,你推我搡嘻嘻哈哈的样子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顽童。在后堂,关山海坐在主位,十几人围坐一堂,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支大号的铜锅,各式各样的菜肴在铜锅中随着鲜红的汤汁上下翻滚。做海匪的在未下海之前大多都是各地码头上卸货的穷苦工人,火锅就是这些人的发明。虽然寻常百姓看不上这样的食物,但丝毫不影响它在各地卸货工人和海匪之中流行。奔波劳碌了一整天,坐在桌子边,一口气吞下一整张毛皮,趁着辣油还在嗓子眼,灌下廉价的烧刀子,烈酒配合着辣油产生的反应在嗓子眼迸发,听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整个人都要升天了一样。
  关山海面前也摆了一坛烧刀子,这种酒产自高州,由行商带回南方沿海地区,因为廉价浓烈,所以它在南方底层群众中很受欢迎,销量往往比原产地更高。关山海也爱喝酒,且酒量惊人。他第一次喝酒是在十三岁那年,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杀人。看着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手中消散,手足无措的少年被逼着灌下了一口烈酒,从此他便爱上了那种感觉。这些年来他对于生命愈发的漠视,但对烈酒的喜爱从未减半。男人的一生,就应该喝着烈酒去做下惊天动地的大事!
  “嘿嘿,城外的兄弟们都安顿好了,大哥不用操心。我跟他们说过了,这次劫下税银,以后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三百多万两税银,就是兄弟们都躺着不动,也够花几年的了。”
  关山海扭头,在他旁边说话的是祁九,铁塔般的汉子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细小的眉毛也跟着笑意飞扬起来。
  还不及关山海说话,坐在他左边的邱伯便淡淡地道:“这笔税银不能动的,这是兄弟们的投路钱,劫下之后要交给朝廷,给兄弟们换一个正经的出身。”
  “劫下的银子为什么不能动?到了我们手中的银子哪还有交出去的道理?再说邱伯,真要招了安,做什么事头上都要顶个王法,哪有兄弟们现在这样潇洒快活?我不同意招安!”祁九说完,扭头看向关山海。
  邱伯点头:“祁九兄弟说的是,招了安做了官兵之后是处处都受限制,但是祁九兄弟可曾想过,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们兄弟们的后代子孙想想是不是?正经的出身很重要,老头子我只是不想让兄弟们像我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在海上漂泊。”
  话一说完,邱伯也和祁九一样,看向关山海。场面一时寂静的有些可怕,只剩下火锅中翻腾的声音在后堂作响。
  见着桌上的人都看向了自己,关山海没有说话,他提起面前那坛烧刀子,狠狠地灌了一口,放下酒坛后他呼出了口热气:“银子暂时是不能动的,那笔银子是我们的退路,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抛出去,换兄弟们一条命,所以不等尘埃落定的时候,银子是不能动的。当然,招安暂时也不考虑,朝廷里的险恶我们这些凡人不懂,只凭着自己一腔想当然地钻进去,下场会很惨的,邱伯您说是吗?”
  邱伯深深地看着关山海,并不说话。
  “哎,好了好了,年三十的好日子讨论这些做什么,税银还没劫来呢,等劫来了咱再讨论,吃吃吃,再不吃锅都要炸了。”瞅着气氛不对,郭怀提起筷子,向众人吆喝着,“祁九,今天年三十的大好日子,城里还有很多穷苦百姓‘饿’的很呐,要不然待会吃完咱去逛逛?”
  看着挤眉弄眼的郭怀,祁九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年三十,家家团圆的日子,所以城里红楼里的生意就很惨淡了。
  一说起这个,旁边的李毅来了兴趣:“我知道,今个儿进城的时候我就瞥见城里有一家......那些细皮嫩肉的姑娘,大过年的还在外边站着招客,太惨了......”
  “眼下是关节眼,事成之后你们怎么玩我不管你们,现在不行。”
  众人正议论的兴致勃勃,但关山海却当头给他们泼了盆冷水,郭怀蔫蔫地靠在了椅背上,再不说一句话了。气氛冷到了极点,关山海并不在意,只是小口地啜饮着烈酒。原本为了过年备下的二十多坛烈酒,直到散场也没能喝完。
  “太惨了,太惨了......”郭怀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的表情要多惨有多惨。忽地,他停住了,看着桌子下边的一只脚,再看了看脚的主人,脸上当即便浮现了一抹旁人看不懂的笑容,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
  夜已经很深了,可关山海却还是睡不着。他立在阁楼的窗边,静静的看着外边的灯火阑珊。
  他想起了今天饭桌上邱伯的那番话,邱伯说得一点也不错,招安不止是为了自己,对自己尚未出身的孩子都有好处,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但现在以他的身份,他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那便只有招安一途。招安吗?关山海摇了摇头,官场上的险恶他亲身经历过,且招安招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虽是红旗会的龙头,不过他的身份也注定了很多事情他都无法去替兄弟们做决定,红旗会里很多兄弟都不同意招安,只有祁九一人说出来了而已。原本他是想等着事情水到渠成,现在看来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必须要尽快解决。只是,该怎么解决呢?
  微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风中夹杂着一丝细小的声音,起初关山海以为那只是风声,可等到风停了声音却还在。关山海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随着风停,声音也清晰起来,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现在已经是未时了,会是谁呢?
  关山海蹑手蹑脚地下楼,走到窗边,声音还在!
  “兄弟,不用再考虑了,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坑过你?我家主子说了,这件事成,你我以后就是林家的座上宾,吃香的喝辣的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就玩什么样的女人!”
  “事情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自己去做?”
  “嘿,兄弟,我这是看我跟你关系不错才想要拉你一把,怎么?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毕竟这事是出卖大哥,江湖上是要被扎千刀的,我要想一想。”
  “什么出卖大哥?关山海他当年不也是靠着出卖别人才坐上了龙头大哥的位置的吗?再说了,这件事成了,你我也就不是江湖中人了,哪里还用得着顾及江湖上的规矩?不要想太多,来不及了,你自己想想,我们还有几天。”
  关山海听到这里,便已经确定了,他踮起脚尖翻过窗户。
  “你说,我当年出卖了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两人耳畔炸起,窝在墙角的两人回头,在看见关山海的那一刻,眼中的迷茫和恐惧便被狠厉取代。
  关山海认出了这两人也在今天的饭桌之上。在红旗会中,关山海的身手虽然比不上祁九,但也是三四人近不了身的那一种,见着这两人朝自己扑来,他哪里会害怕。关山海迎上去,一脚踹翻了距离自己较近的人,又转向面向另一人,以手肘为枪踏前一步,凶猛地像是一只豹子,那人躲不及,正撞上关山海的肘击,立刻便像是一只虾米一样弓缩在了地上。关山海又返回,抬脚向第一人的脸上踩下去。
  “我出卖大哥?是你说的吧?”关山海脚下用力,那人发出了一阵呻吟,“你要出卖我,投靠朝廷,我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污蔑我!”
  身后一阵悉琐,关山海连忙收脚想要回身,但晚了。那个被肘击的男人已经从后面勒住了关山海的脖子,躺在地上的男人也在这时起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刀。那人向自己扑来,关山海也不慌,腰间猛地发力,向下弯曲,带着自己身后的那人向前飞去,又是急忙起身捉住拿刀那人的手腕,一用力,那人闷哼一声,吃痛松开了拿刀的手。关山海眼疾手快,接住短刀,正巧被背摔在地上的男人也在这时想要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刀光一闪,整把刀便剩下刀柄留在外面,剩下的部分全都插进了男人的大腿。
  “啊......”痛苦的哀嚎,却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死在了喉咙里。
  “你们是哪条船上的人?说出来,我饶你们一命。”
  关山海后退两步,淡淡地看着两人。米铺之中已经亮起了灯光,想必是刚才的哀嚎被人察觉到了。米埔中的动向被两人察觉,被夺去刀刃的男人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关山海,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同伴,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插在同伴大腿上的短刀。没有多想,短刀被他抽出,带出了一道血线,躺在地上的男人又发出一道哀嚎。紧接着,哀嚎又被掐死在了喉咙中,短刀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喉咙。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关山海也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个杀了同伴的男人已经大步跑开。
  “外面的是什么人?”祁九第一个跑出来,他看着地上的死尸,又看见了站在尸体旁的关山海,最后顺着关山海的视线看见了逃离那人的背影,霎那间便明白了。
  祁九在江湖中最出名的是他的手脚功夫,打遍整个南方江湖无敌手,其次他的飞刀功夫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绝。曾以一刀三鸟震惊武林,天下人都以为,整个大周能在飞刀功夫上压过祁九的,也只有北方天京城里的吴勉了。
  祁九跳下阶梯,一抬手,袖中的飞刀便已经射出,前面正在奔跑的男人陡然抽搐了一下,随后狠狠地扑倒在地,竟是动也不动了。
  关山海看着那人的身体,缓步上前,站在了祁九身边。
  “为什么要对着要害?”
  关山海的声音冰冷至极,祁九一点一点回过头,这才发现关山海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两具尸体被搬进了后堂,正在熟睡的伙计们都被叫了起来,但他们看见后堂里的两具尸体后,所有的抱怨都烟消云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个个站在后堂的四周,恨不得离着那两具尸体越远越好。
  “这两个人是谁船上的伙计?”
  关山海坐在主座上,环视众人。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即便有的伙计知道,也不敢多嘴。
  重重的一声叹息,邱伯看了眼关山海,而后上前翻过两人尸体仔细辨认之后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这个灰衣服的是郭怀船上的人,蓝衣衫的是李毅的人。”
  关山海看向场中,这才发现郭怀和李毅并不在后堂,“那两个人呢?郭怀和李毅呢?”
  “三爷和五爷......说要出去散散心。”
  说是出去散心,但去了哪里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关山海闭上双眼,揉捏着太阳穴,“陈治,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陈治闻言,立马转身出了后堂,在他走后关山海才睁开眼,对着祁九使了个眼色,祁九当然明白关山海的意思,立马也跟着出了后堂。
  约莫半炷香之后,祁九最先回来,他走到了关山海身边对着关山海点了点头,关山海也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等到陈治带着郭怀和李毅进了后堂之后,祁九和邱伯才听见一声轻微的喘息,似乎是什么重物被卸下了一般。
  回来的两人先是看了眼躺在后堂里的两具尸体,之后便二话不说绕过尸体走到了关山海身前跪下,额头顶着地板,一言不发。
  “不是说了最近注意,不要到处乱跑的吗?”
  二人依旧一言不发,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关山海叫他们回来的原因,若是寻常没出这档子事,关山海是不会叫他们回来,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他们。
  “这两个人是你们船上的?”关山海又问。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看着跪在地上装哑巴的二人,关山海叹了口气:“总要说话把事情解释清楚,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不要装聋作哑,躲不过的。”
  郭怀依旧保持刚才的动作,只有李毅抬起了头,一脸坚毅:“大哥,我和郭怀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是清楚我们两个人的。现在邱伯说要招安,祁九不同意招安,只有我和郭怀一直没有表态,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和郭怀信您,无论是招安还是不招安,只要大哥您表态,那我们也就有了态度。这么多年,我李毅没有二心!这两个人虽然是我和郭怀的人,但是我敢保证,如果他们是我指使的,那我千刀加身、不得好死,儿女为娼为妓,永世不得翻身!”
  关山海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李毅兄弟这话什么意思?对,不错,我是主张招安的那个人,你说你李毅跟着大当家的十几年没有二心,那我呢?我老头子一辈子都在红旗会,我会生二心?”邱伯缓步上前,死死地盯着李毅,面色愠怒。
  李毅又慌忙低头,不敢直视邱伯:“邱伯,您是我敬重的长辈,我做晚辈的当然不敢诽谤您老,只是我嘴笨,表达的意思不清楚。这件事跟招不招安没有关系,我只是打个比方,现在是有人想把我们卖给朝廷,换荣华富贵......”
  “好了。”关山海摆手,示意李毅停下。他撑住把手站起身走到了郭怀和李毅面前,伸手扶起了两人,“你们两是我兄弟,今天的事情你们说没有,我信!但也只是我信,兄弟们是个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这次的行动你们就先别参加了,这样可以吗?”
  被关山海扶起的二人紧紧地握住关山海的手,浑身发颤,但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关山海回头看向陈治:“陈治,让你在凤凰城的伙计把郭怀和李毅送回船上,看好他们,等我回去再说。”
  陈治点头,上前领着二人出了后堂。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耽误大家伙休息了。”
  等到伙计们都走出了内堂后,关山海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座椅上,浑身颤抖。他狠狠地看着南方,咬牙切齿。
  “以前红旗会小的时候,多好,就那么多人,都放心,谁也不会出卖谁。可现在呢,大了什么鸟都有了,一个个都想拿兄弟的命去换荣华富贵,那样的银子就是真的拿回来了,敢用吗?”关山海闭上眼摇着头,说不出的悲凉凄切。
  “大当家的为什么觉得不是郭怀和李毅?”
  关山海抬头,看了邱伯一眼:“如果刚才陈治去叫他们,他们没有回来,那事情十有八九不用猜了。但是他们回来了,这就证明他们心里没鬼,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万一不对,那我也把他们送回了船上,不会耽误我们动手。再说,就快要行动了,如果让兄弟们知道连船上的三爷和五爷都是钩子,那红旗会彻底就散了。”
  “那大当家的觉得会是谁?”邱伯又问。
  这个问题一问出,关山海便像是傻了一般久久无言。关山海沉默着,而邱伯在等一个答案。良久,关山海起身,瞥了邱伯一眼,而后大踏步向前走去,只留给了邱伯一个背影。
  “这么晚了,邱伯早点休息吧。”
  看着关山海出了后堂,房内的烛火也在这时摇曳不止。邱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年轻的龙头现在谁也信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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