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父王！”痕厌颤声到：“我是痕厌啊！”
　　“住口！我不是你的父王！”烟王痕虬晃动着身子，腰间头颅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砖石，他惨白的面庞上，血汗不停地渗出，好似一个将死之人。
　　整个空地上，弥散着恶臭的血腥气，。
　　痕厌呆愣愣地盯着痕虬，过了好一会，才指着他腰间的头颅问到，
　　“这么说来，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陪葬了？”
　　“陪葬？不，你想得美，我的墓穴，只有我痕家的人才进得去，不是你，你，你叫焚厌，又或者，又或者，你叫烟厌，你，你大烟的罪人，你是痕家的，的，家贼！家~~~贼~~~”
　　痕虬仰天长啸，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痕厌甩手捂住了嘴巴，炁兽不不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她啼啼哭哭了一阵，这才冰冷冷地说到，
　　“父王，你卧病百十余载，王兄又不在你身边，这烟国上下，大大小小诸多事物，哪件不是我痕厌捉心操持，骂我家贼，也要问过这满朝文武答应不答应！”
　　“呜！呜！呜！”
　　痕虬握着刀把的双手不停捶向自己的胸口，口中黑血随着唾液糊满了他的整个口腔，他拼命甩着自己的脑袋，悲声到，
　　“六百七十三年，整整六百七十三年，当年若我将你拦腰斩断，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当年火王责我以大将身份夺了烟王之位，又斩杀烟族几千条人命，怕我携烟骑直捣火国王都，于是，于是便···”
　　“便让你将半条命的我，立为长公主，又将你的大儿子痕离送到魔龙岛，你不是为了表达对火王的衷心，照做了吗！”
　　痕厌甩甩手，仿佛这些儿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烟国人早已不屑记住。
　　“可惜啊，可惜，可惜我痕某人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痕虬将双刀插入地面，抚摸着腰上几十个王后妃子的人头，叹到，“离儿自小要强，那日一别，就再也不愿踏入王宫半步，而我，而我留下你成为长公主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直到卧床不起。”
　　“怎么，父王，难道不是你骄奢淫逸，终日声色犬马，最后毁了神志，垮了身子，这才病来山倒，无力执政的么？”
　　痕虬并不回话，而是直愣愣地朝着痕厌哈气，他怒气攻心，根本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只是尽可能回忆，尽可能推理，耗尽着自己仅有的气力，他说到，
　　“我啊，没想到的是，提防着烟族余孽，却忘了提防火国那群霸主，原本以为，只要杀尽烟族，便可高枕无忧，没想到，没想到火国暗中给你支持，出钱出力，将我身边一众侍从，都变成了你的人。”
　　“爹爹，您这话儿说的，我怎么能帮外人···”
　　“钩夲草！”
　　痕厌身子抽了一下，浑身抖了个激灵，赔笑到，“父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
　　“够了，要不是痕离告诉我，我也没想到，火族还藏着黑白无常最喜欢用的魔草，本以为伐天之战后就再没有钩夲草存于世界，可是火族啊，火族，我堂堂烟王痕虬，本是可以一统牧耕大陆的男人，今天，今天却要栽，栽在你这个小妮子手···”
　　话没说完，痕虬又吐了一口黑血，只能拼命握住刀柄，这才令得自己将将立住。
　　空气死一般沉寂。
　　痕厌心里明白，这钩夲草无色无味，遇酒即化，原本是下在痕虬酒里的，自从他卧病不起后，便下在了他的药里。
　　此魔草是慢性毒药，入侵的是苦主的炁池，于身体没什么大的伤害，可是炁池既损，身体自然千疮百孔，在渔猎纪，是黑白无常用于索命那些阳寿已尽，却不愿落入冥海的威武神族用的。
　　火昂，火国二王子，火国平南候，专司焚国与烟国这两个属国的外交事务，经常在南巡的时候，带上几根钩夲草，让痕厌定时掐了一节，喂与痕虬。
　　火王是一个极其耐心之人，知道若是贸然出兵攻打烟国，即使轻易获胜，可是折损兵将这种亏本买卖，犯不着耗在一个小小属国之上，更何况东边的土国，西边的风国，都是强大的外患，若是他们趁乱偷袭，怕是南部未平，东西又乱，陷入被动。
　　于是在痕虬叛上杀死烟王时，火王就想好了一系列的诡计，
　　那就是扶持原本的长公主烟厌，放逐痕虬的长子痕离，
　　那痕虬纵使再不满意，借口再多，也不得不顾惮烟王的旧部，火国的威慑，看似双方都留有脸面的事情，其实早就挖了大坑给痕虬，就差埋上。
　　而这一埋，却埋了整整七百多年。
　　“哈，哈哈，哈哈啊！”
　　痕厌忽然仰天长笑，好似卸下了肩头千万斤的重担，她挥手一指，笑骂着：
　　“痕虬老贼，当年我本是火王赐予烟王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你叛乱的时候从背上刺了我一刀，直透胸膛，亏我吉人天相，苟活至今，不错！那钩夲草就是我下的毒，跟火族毫无干系，你杀过我一次，今天我还给你！”
　　说罢，甩动衣袖，唱了声咒，
　　“羽箭！”
　　那炁兽不不双眼射出金光，抖动羽毛，痕厌的灵炁包裹其上，好似弹弓一般，放出如箭翎羽。
　　“断空斩！”
　　痕虬却并不躲闪，而是挥动双刀直接迎上，那些羽箭刺透他的身体，留下一个个硕大的窟窿。
　　痕厌急忙使出轻盈步伐，顺着身后的树枝一截截往上蹬，
　　可是痕虬没有去追她，而是将裹满怒炁的大刀劈向地面。
　　猛然间，
　　痕厌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塌陷的地面，急急往下坠，口中大嚷一声，
　　“不好！”
　　痕厌忽然想起，痕虬的成名绝技断空斩，并非劈砍实物，而是劈砍炁和炁之间的联系，换句话说，
　　劈裂开的，是空间！
　　而现在痕厌随着空间一起往下坠！
　　“死！”
　　“啪！”
　　痕虬的双刀，扎扎实实地劈裂了什么，碎屑漫天飞舞。
　　“烟王，别来无恙！”
　　碎屑之后，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
　　“你！”烟王大怒，“焚琴客！”
　　“失礼了，烟王。”
　　焚琴客将手中的古琴一撑，顶开了痕虬手中的鸳鸯刀，那痕虬踉跄几下，靠在了墙边。
　　哒哒，
　　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行来，为首的那位，
　　红铜赤玉冠，一身黑黄相间的蛟龙锦纹服，握着马鞭，吊儿郎当的模样，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悻悻到，
　　“哟，烟王好雅致，教孩子哪，啧啧啧，子不孝，父之过，该打，”
　　他将身子往前一探，狠狠地说到，
　　“该杀，若你不舍得，我火昂替你杀！”
　　说罢一甩马鞭，人群中一个金甲壮汉，压着一个蛇头后生，走到人前，
　　那蛇头人却是痕离，押着他的正是金甲大将猎平！
　　“爹爹！我是离儿啊！”
　　“离儿，离儿！”
　　痕虬想要伸手去模，可是脚下踉跄几步，跌到地上，撑着长刀，摸索着朝痕离爬去。
　　一边的破砖堆里，陈全小声对惜灵说到，
　　“惜灵，这儿真的安全吗？”
　　“放心，呜啦包裹着我们，他可是乌漆抹黑的大炁熊一只，自带隐身功能，上面又有这么多碎砖，我们只要窝在这儿，从砖缝中观察情况，等到他们都撤走了，我们就溜之大吉。”
　　“呜啦，呜啦啦”
　　“嘘~~~”
　　三人静悄悄地趴着，这么趴着，趴着，好似时间都静止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然还有伏在马头的火昂，盯着好似蜥蜴断掉的尾巴般扭曲挣扎的痕虬，时不时发出的，短暂而尖锐的讥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