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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
夜无痕，流淌着千重梦，滴水无声，纵横千里，华发生。
恨有泪，绵藏着天山雪，千秋大业，问鼎苍穹，几时成。
远处，群山竞秀。
狗娃冻得瑟瑟发抖，炮弹也一样，他俩蜷缩着靠在一起，牙齿咬得咯咯响，像贝多芬的交响曲。
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唱着山歌，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炮弹！”
“嗯？”
“去问问，这是哪里，怎么这么冷！”
“你咋不去？”
“我要能去，要你干哈？”
狗娃低头揉着脚踝。
“喂！老妹，请问他娘的这啥鬼地方啊？”
炮弹冲着小女孩喊，狗娃笑了，“还老妹呢？不见得人家比你小！”
小女孩似乎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你耳朵塞驴毛了？”
炮弹气急败坏地冲上去，张开双臂拦住她，小女孩并未止步，径直从他身体中间穿过去。
炮弹觉得腿脚瞬间缺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鬼？还是个小丫头鬼呀？我的妈呀...”
狗娃不以为然，“你咋不说自己是鬼呢？”
“也对啊！”炮弹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好像挺有道理的！”
狗娃跟在女孩后面，一路紧随，翻过几道沟梁，来到一个大红门前，小女孩推开门，跨过门槛：“阿大，我回来啦！”
“丫头，这么冷的天，你跑哪疯去啦？”男人转身拿出烟锅，在地上磕了磕，“把大都急死了，你这女子，一点儿也不听话！”
“嘻嘻...”
女孩像只喜鹊，一头扎进父亲怀里。
“玉儿，过来咯！到阿娘这儿来咯！”
一个挺着大肚的女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过来。
“不去！”
女孩扭头噘嘴。
“玉儿，你娘叫你呢！”男人笑眯眯地捋捋女儿的发髻。
“不去不去就不去！”
“乖，听话儿！你大累了一天咯，快来嘛！”
女孩按着父亲额头上的皱纹，小声说，“阿大，你都长皱纹了，玉儿不要你老去，好不好？”
男人点点头，眼眶湿润了，“阿大哪儿都不去！就陪着咱的小玉儿慢慢长大哦！”
女孩高兴地点点头，辫子一抖一抖的。
“老爷，今天天气冷儿！多穿点衣服撒！别着凉咯！”
女人细心地叮嘱。
“嗯！晓得了！”
男人抱起女儿，使劲儿用胡子扎她的脸，女孩“咯咯”地躲着...
“好幸福的一家人啊！”炮弹趴在地上，下巴搭在狗娃手背上，羡慕地看着，“这家人看起来像个财东家！”
“你咋知道？”
“你看那东西厢房，南北走向，围了一圈，大气又大方！”
“额说胖子，没想到你观察力还蛮丰富的嘛！”
“那当然了，牛皮不是吹的！”
正说着话，射手鱼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
“你怎么才来？”
“怎么，不欢迎啊？”
“不不不！当然欢迎，谁敢不欢迎你呀！”狗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射手鱼稍显愠怒，“你俩一睁眼就不见人了，害得我好找！”
“呀！还真是对不住啊，额俩就光追小女孩了，忘了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哎？话说你不会真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吧？”
射手鱼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刚才走到东边厢房里去了，几个女人在那叽叽喳喳，吵死了...”
“女人？什么女人？”
射手鱼走过去抓起小女孩的手，笑了笑：“小姑娘，你多大啦？”
狗娃刚要阻止，忽然，一阵青烟腾空而起，小女孩的手瞬间沙化了，从手指到手腕，由头顶到脚跟，变成了粒粒沙子...
“不！”射手鱼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啊？”
狗娃上前搂住她，“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都怪我！”
射手鱼泪眼汪汪，紧紧搂着狗娃，“我要不动的话，她兴许就不会沙化了，或许还能...”
“或许还能活过来？不！别傻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啥意思？”射手鱼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狗娃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见闻，射手鱼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北风渐起，天空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男人站在风雪里整理马具，后面的马车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醋坛，他收好鞭子，别在腰间。
大肚子女人扶着门框，缓缓走下台阶，“老爷儿，等等我咯！”
“秀儿，你咋出来咧？”男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月儿，你咋看你家夫人的？”
丫鬟低下头，吞吞吐吐：“夫人...夫人她...”
“老爷，你别怪月儿！是我要她扶我出来的咯！”
“下这么大雪，万一...”男人满眼心疼地说，“雪太大，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女人摇摇头，“老爷，这趟我陪你去吧？”
“陪我去？这怎么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哟呦呦！老爷哪！你咋这么偏心眼儿呢？”
又出来个女人，她一身旗袍席身，打扮得花枝招展，饱含怨愤地说。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香秀，你骚得可以呀！”
大肚女人没说话，拉开车帘上去了，男人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还嫌不够乱的？”
“凭啥她能去，我就不行？”女人不依不饶。
“我这是去送醋，又不是去游玩，你争啥争？”
“哼！不去就不去，老娘才懒得去呢！”女人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真是的，一点儿都不叫我省心！”
“阿大！阿大！”
男人刚要上车，女孩哭着追出来，后面跟着四姨太。
“慢着点儿...”
“玉儿，大的乖女儿！你咋来了？”
“阿大，阿娘，你们咋不带我呢？”
“阿大这回去省城醋庄送醋，路途遥远，艰苦得很！你就乖乖地跟四姨娘在家，好不好？”
男人蹲在雪地里，轻声安慰女儿，四姨太追上来拉住女孩的手，理了理凌乱的发髻。
“老爷，家里有我，你就放心好了！你和大姐路上慢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男人松了口气，“阿大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在家要听四姨娘的话，乖乖的！”
女孩含泪点头，车上的女人掀开门帘，欲言又止。
“启程！”
男人翻身上马，甩了甩马鞭，一声清脆的鞭响，车队缓缓启动，一路西行。
女孩拉着四姨娘的手，呆立在雪地里，目送车队远行，直到再也看不见。
“玉儿，走，跟四娘回家！”
她们刚要进门，恰巧遇到准备出门的二姨娘，眼前的女人浓妆艳抹，妖气冲天。
“二姐这是要出门呀？”
“管得着么？”
二姨娘拉长脸，“窦欣仪，我奉劝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熬煎皇上没老婆！！”
“真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四姨娘小声嘀咕了一句。
“骂谁呢？谁是疯狗？”闫沁茹恼羞成怒。
“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希望某些人不要对号入座！”
“玉儿，咱们走！”四姨娘拉起干女儿的手，转身朝庭院走去。
“窦欣仪！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喽！”
“汪！汪！”小姑娘转身朝二姨娘扮了个鬼脸。
“好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
闫沁茹气得浑身发抖。
“夫人！”
丫鬟小女神秘地走上前来：“夫人，莫生气！当心伤了身子！其实，咱用不着跟不下蛋的母鸡计较呢！”
“对呀！我刚才咋没想到呢！就说哪缺词了...”。
闫沁茹猛地大笑一声，心情大好，“还好我有我的橙儿呢！”
“那个...夫人，咱今个还去吗？”小女低头小声问。
“去！当然要去，为啥不去？不去岂不太便宜死那老头子了！”
呼啸的北风吹着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街上只有几个铺子还亮着灯。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黑影，一左一右鬼鬼祟祟地来到一家铁匠铺门前。
“咚咚咚......”
“谁？”
“还能有谁！”
“吱”得一声，门开了。
“哟！这不是汪家二姨太嘛！”
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女人的腰，上下打量。
“讨厌！”
女人害羞地推开男人，急忙走进屋内。
“我说今个早上，喜鹊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放屁！你家喜鹊大冬天的叽叽喳喳？”
“哦！哈哈...”
男人摸摸光头，悻悻地跟进去闩上门。
炮弹偷偷摸到窗台下，佝偻着腰贴在墙跟上，静静探听里面的动静。
“想死我了！”
屋里的灯随即灭了。
“等等...”
“你个死鬼...着急地不行...啊...”
房间里一阵沉重的喘气声...
“呸！这对狗男女！”炮弹躲在墙角，义愤填膺，狗娃起身走到街口，深吸了口气，静静地望着天上的飞雪。
“啊！”
屋内突然一声尖叫，狗娃和炮弹几乎同时冲了进去。
豆黄的灯光下，男人捂着下身，蹲在地上痛苦不堪，女人披头散发，哆哆嗦嗦地坐在床头，低声抽泣。
“好你个流氓！”
炮弹冲上去就是一脚，但这一脚差点将自己踢倒，凌波神薙，穿人而过，对男人没有丝毫影响。
“行了吧！你还不知道你是空气咋的？”
“可是这也太...”
“世上不要脸的事多了，你管得过来么！”
炮弹顿时哑口无言。
“这不是那丫鬟小女嘛！”
狗娃走过去仔细一瞧，“娘的，还以为是那个**人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个丫鬟！”
炮弹不觉明历，穿墙而过，走进内屋，屋里烟雾缭绕，女人半卧在炕上，吞云驾雾。
“好家伙，原来躲在这里抽大烟！”
炮弹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那代国人老被洋人欺负。
狗娃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不要脸！”
风从窗户缝隙刮进来，烛光一闪一闪，女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小女，小女...”
“咱们回家，回家...哈哈哈...”
看着主子疯疯癫癫，小女连忙起身，拿起衣服追了出去，男人惬意地摸摸胡子，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笑什么笑？”
墙角的黑衣女人走到灯下，朝着他锃亮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打得男人眼冒金星。
“主子！”
男人捂着脑袋，低头不敢动弹。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黑衣女人双手背后，语气极为严厉。
“一切都在掌控，主人！”
“很好！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否则，你懂得！”
黑衣女人说完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是！是是！好的，好的！”
男人点头哈腰，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水，长长地松了口气。
“走！跟上去！”
狗娃拉起射手鱼，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后面，接连走过好几条街，仍然没有追上黑衣女子的步调。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黑衣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
“难道咱们露馅了？”
炮弹扶着狗娃的肩膀蹲下来。
“不会，她应该看不见咱们！走，她进去了！”
三人喘着粗气冲进巷子里，黑衣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狗娃不甘心，决定四处寻找。
巷子的岔道少说也有四五个，狗娃扶着墙，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真是饭桶！这都能跟丢了！”
射手鱼轻声安慰他，“没事，等天亮了咱再继续找！”
“也只好如此了！”
烈日炎炎，炮弹站在肉夹馍店门口不走，口水和着鼻涕交替流淌，街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射手鱼抬头看看两边的建筑，越看越陌生，“狗娃，这是哪里啊？”
狗娃也在迷茫：“不知道啊！”
炮弹捂着嘴乐了：“管他在哪呢，反正在地球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并排走在街道上，周边的小贩高声吆喝，“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上好的绢布，快来买，快来看呀！”
“包子，热包子...”
“咦？有包子啊！”
炮弹急不可耐地跑过去，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狗娃刚要制止，只见卖包子的老头大喊：“呀！我的包子怎么自己飘起来了？”
他这一嗓子引来许多人，人越聚越多。
“奇怪啊！”
“头一次见！”
“见鬼了，这包子好端端的，怎么自己悬在空中啊！”
“是不是有妖怪啊？”
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人群四散奔逃。
“妖你大妹的！你才妖怪呢，你们全家都是妖怪！”
炮弹指着人群中那个说他妖怪的人骂道：“封建老饽饽！”
“哎？”
狗娃过来撞了他一下，神秘地笑了笑。
“干嘛？”
“你吃进去有感觉吗？”
炮弹这才意识到，吃进嘴里的全是阵阵凉风。
“傻了吧唧的，早都告诉过你了，咱现在看到的都不是实物，是虚像！”
“啥叫虚像？”
炮弹和射手鱼面面相觑，不知道狗娃何意。
“虚像就是虚无缥缈的像！”
“哦！还是不懂！”
“不懂记下来就对了，以后会懂得！”
“切，猪鼻子插葱，装得挺像！”
后记：
夜，弥漫到没有尽头，纵使再长，也总有天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