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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小会议室。
ST虽然规模还不太大，没到独占一栋楼的大企业水平，但也租下了一栋楼的整两层。销售和职能部门都位于七楼，产品与研发部门、以及温尔轩的办公室都在八楼。在温尔轩办公室的门口一左一右摆了两个工位，面向大厅的产品与研发同事，这便是Haley与龚夏的位置。
之所以把产品与研发放在一起，甚至放在大厅而不像七楼的各部门拥有独立办公室，这便是温尔轩的设计——越是共处，越容易培养互动、促进沟通，而不是建立隔膜；即使有小矛盾为始，也方便领导层及时发现、帮助疏通，而不是积累激化。反之，越是建立独立办公室，办公室内的团队越容易内部抱团，对外面的团队一致排斥、联手抵制。
对产品部门与研发部门这种、一个提出需求一个解决需求的企业内部甲乙方关系来说最是如此。温尔轩曾听过某脱口秀演员的段子觉得再贴切不过：
产品经理与程序员就像唐僧和孙悟空。唐僧啥也不会，说：我要去取经。
孙悟空：行吧我帮你打妖怪。
唐僧：你还不能伤害白骨精。
孙悟空：要不你自己来？
唐僧：我不会，但我就要去取经。
孙悟空：不伤害白骨精取不了经。
唐僧：你是不是不想做？行，那我告诉佛祖，孙悟空说他做不了。
段子中的“佛祖”，在ST就是分管“孙悟空”与“唐僧”的副总裁Alexander，这两个部门归给一个高层领导负责也是温尔轩的意思。只有他既代表“孙悟空”的利益，又代表“唐僧”的利益，他才最能协调好这两个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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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午餐吃什么订一下，从企业微信这里进入。我们接入了园区的食堂，每天上午11点之前可以订餐，中午会派送到各楼层前台，以后就由你每天帮Elson取他的送到办公室。订餐的花销会从餐补中扣除，没花完的会在发工资时打到卡里，花多了会从工资中抵扣；如果去食堂吃也可以，用现金或微信支付宝支付。”
“啊好的好的。”龚夏看了看，一共有将近20种选择。他为了不耽误Haley的时间，快速地选择了一个湘菜小炒肉套餐。
中午。
“基础培训到这就结束了，下午由Elson给你指派任务。新员工入职第一天的中午要由部门共进午餐，主要是为了相互交流和熟悉。我们是小部门，我已经给你做了培训就不走形式了，你和Elson一起就行。我每天都在外面吃。”
“好的，谢谢Haley姐。”
Haley皱了皱眉，“不用这么称呼，公司不讲辈分，不讲职级距离，对老员工、对领导都可以只称呼英文名。”
“啊，好的好的。”龚夏连连点头，像一个机器人在任人摆布。
“还有……我看你上午不是很有精神，下午尤其是面对Elson的时候自己注意着点。”
“啊啊好，抱歉……”
总裁办。龚夏把自己和Elson的餐取了过来，发现他订的是照烧鸡排套餐。啧啧，一个爱吃甜的大男人啊。
两人已经闷头吃了一分多钟，除了进门时基本的打招呼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温尔轩本身就是高冷的性子，工作之外不喜多言；龚夏又还没放开自己，感觉和领导说什么都像在面试。
“你现在还是住校吗？”温尔轩虽然不是主动社交的性子，但做到今天这一步，又岂会仅仅凭本性做事？
“啊，是，住宿舍。”
“这离师大挺远的。”
“嗯嗯，每天单程一个多小时。不过宿舍便宜，等转正了再租房。”龚夏讪笑。
“嗯……”
两人又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无言。龚夏有心主动，但不知是睡觉没睡够头脑迷糊，还是从未跟起码算中型企业的CEO交谈过，终究还是没想到从何开口。
“怎么没读研？”
“额，”龚夏一愣，很快又接上，“我想转商科来着，但是数学不好。而且家里条件一般，学硕三年太耽误时间，专硕不是太贵就是旅游管理、图书馆情报管理之类的专业，我以后也不太可能从事这个。”
“嗯。你可以过两年考MBA，年轻人大多能拿到奖学金，要是想读非全日制也不耽误赚钱。”
“奖学金……也才几万吧？”龚夏试探道。他当然想读MBA了，但是他哪读得起呢？非商科强势的本校MBA学费都超过30万了。
“……我当年拿的全额奖学金。有的是靠面试，有的是国家联考排名或超分数线多少分，还有的是GMAT。”
“啊……我看你还去德国读过双学位，也拿到了奖学金……”
“嗯？在领英上找的？”
“嗯嗯是。”龚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如果是自己被了解的这么透，想来也会有种不安全感和被窥视感。但这个没什么架子、可能只是性格冷淡的学长，应该不会怪自己的吧。
而此时的温尔轩正陷入追忆：和我当年一样啊，我在入学MBA前，也就凭借微信群里的姓名、微信名和微信头像，把同学的履历都搜了一遍，还被各种硕士刷第二、第三学位，创业老总、持股人搞得上火了一整天呢。
那他，提前准备是因为什么呢？单纯心细、谋定而动、有备无患？或是刻意找机会展示自己、引起我的注意和重视？还是和我当年一样，因为对完全未知环境的担忧甚至恐惧，所以通过增进了解来降低压力感呢？想到此处，温尔轩凝视着龚夏，不管他是哪种，确实都让自己看到他的能力了。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需要再观察和提防了；如果是第一种，那他大概率是心理学家荣格定义的J型人格，温尔轩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旅游攻略做的再细致不过，MBA的游学之前也会提前查出授课教师的研究方向、经历和思想观点。而温尔轩最喜欢、最期盼的却是第三种。相比挖角人才，温总更愿意发现和培养高潜力的人才。如果面试全靠对方用既有的光环、背书来证明自己，面试官一点发现潜力的能力都没有，ST永远也不会拥有属于自己公司的人才，就连成本上也用不起。
龚夏没有想到顺嘴透露出的“有备而来”竟然让温尔轩考虑了三种情况，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到底是因为哪种。只是，看着温尔轩的沉默不语、以及略带审视的目光和始终严肃的神色，龚夏饭菜都吃不香了，紧张地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温尔轩。
留意到龚夏的反应，温尔轩突然想开了，这孩子如果是第二种，就不会在面试时表现得那么傻了。
“我去德国也是因为德国生活费低，没有选慕尼黑，也没有选最顶级的几所商学院，而是作为互派双学位的盟校免了学费。再加上双学位奖学金，比起在上海也多不了多少钱。”
“这么好……”龚夏开心了，一个冰块脸愿意多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坦诚、主动地透露出‘不富裕’、‘学校层次中等’这些一般管理者都存在心理防线、尤其不愿向下属‘示弱’的信息，温尔轩绝对是没有跟他生气的。君不见多少开国皇帝诛杀了看到自己当初落魄的重臣？
龚夏虽然专业课学的中等，但高考报考中文系正是因为他强大的共情能力。
然而这次，龚夏却真的是想多了。温尔轩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不是一个多疑的人，而是一个足够自信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承认自己当初的境遇甚至错误，也没什么好羞于启齿的，他要克服的不是人前承认，他要克服的只有他自己。
事实上，温尔轩之所以会主动说这么多，是因为除了入职流程的体验外，帮助新人适应新的环境，也是无论职级大小的每一个Mentor必须要做的；一直这样提醒公司中层干部的温尔轩岂会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嗯，如果是顶级的双学位，通常还要再付对方学校30万人民币左右的学费。而且中流的还比较容易拿高额甚至全额奖学金。联考或者GMAT你可以试试，数学都是初等数学。”
“啊……好，我还不急呢，至少毕业三年才允许读嘛。谢谢Elson哥。”
龚夏腼腆一笑，不敢说实话。毕竟，哪个领导愿意看到自己员工总有考研要走的心思呢？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中国教育部要求MBA需要本科毕业最低三年才能读，两年才能考；硕士毕业最低两年才能读，一年才能考；个别学校要求甚至更高。
温总却是沉默了一下，想的根本不是龚夏有没有可能能力上来了、家境好些了就去读研的事情。——这孩子管自己叫“哥”啊，这样的称呼，真是好久没听到过了。
虽然不用这样的称呼是他定下来的，但是此刻，温总却又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