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赶场

　　袁野军家里的田土并不多，张淑芬也并不是么都种，像小麦这些农作物，辛苦一年，成还不够公粮，索性拿钱代公粮，不种小麦，只种水稻、玉米和瓜果蔬菜。除了农忙那时间忙以外，张淑芬的日子比较轻松。
　　赶场成为袁家塆人发闲时间的最好方式。赶场不仅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要，实现互通有无，手艺好的利用农闲时节编织些背篼、筲箕、簸箕、箢篼、扫帚等日常用品，拿到街上去换成钱；有的人勤快，地里么都种，自己吃不的就将多余的大豆、绿豆、饭豆等种子拿到街上去换成钱。赶场不是大人们的事，也是年轻人的事，便他们不要去场镇购买日用品，也可以到场镇上去逛逛，尤其是十八岁的女孩子，三五成群来到街上，看看街上绿绿的，看看有么新款式衣服，看看有么新的头饰，为青春留下的痕迹。
　　袁家塆围分着丰和、原石、玖龙、龙桥等乡镇，政府规定逢一四赶丰和和龙桥；二五八赶玖龙，三赶原石，逢十赶滩比如幺滩。不过这些场镇距离袁家塆都有十多公里的程，人们去赶场都要架一道势来（好好准备一下）。
　　袁定国也喜欢赶场，附的丰和、原石、玖龙、龙桥这几个场镇，都留下他的身，个月差不多都要走一遍。他赶场还有一个特的爱好—在食店牙祭，像袁定国这样的人，肩上的负担已经没有，人生该爬的坡也差不多爬，可以说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况。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食店品酒，哪怕是酥生米下酒，也是一种享。
　　袁定国赶场总是把该办的事办，快到中午的时候，找个食店坐下，次坐在食店里，习惯性的要二两老白干，点一份炸生米，兜里钱多的时候会让食店炒一份锅肉，或者让老板端一碗活水豆腐。一个人，二两酒，三个菜，坐在桌子边，慢慢品酒，慢慢吃菜，凭屋外的草草招摇过市。屋外人声鼎沸，人潮涌动，袁定国像稳坐钓鱼台一般坐在食店里，只管享他这难得的销魂一刻，装出一副笑看风云淡的样子，人间的忧愁烦恼此刻都与他无关。他爱喝酒，但是不酗酒，很有节制，次最多要二两，不像有的人嗜酒如命，喝起来就没没了，连家的都找不到，快到家门口了还摔倒在田里，让子女们去背家，吓的家人心惊胆战，又给乡邻们留下话柄。
　　牙祭，下午三点左右，袁定国迎着太阳，两个红彤彤的脸蛋迎着夕阳的彩霞，像一个老顽童般高高兴兴把家。袁定国很想带着李桂一起赶场，一起在食店里牙祭，可是李桂从来不赶场，也很节约，看见袁定国这样在外面吃吃喝喝，估计会骂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虽然如此，袁定国还是不会忘记老婆子，次牙祭都会给李桂带杂包去。李桂看见袁定国又喝的满脸通红，酒气熏天，都会嗔怪他“你个老不死的，又去街上嗨漂亮，求钱没得死爱闹热，屋里的和盐都没有，你还有钱出去平伙。”
　　袁定国并不理会这些责骂，有条不紊的拿出街上买的和盐，给李桂，然后从背篼里出两个包子，袁定国包的很严实，走这么远的，居然还着温温热度，他赶紧将一个包子塞到李桂嘴巴里，将嘴堵住。李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待缓过神来，又开始责骂起来“走哦，你以为你拿个包子把我嘴巴堵住，我就不说你了啊，该说我还不是要说，哪个像你，赶场都要在街上喝酒，好像嘿有钱一样。”
　　说，李桂也张开嘴巴吃起来。袁定国在一旁抽着土烟，静静的看着老婆子。
　　张淑芬也爱赶场，不过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去镇上洗照片。喜欢照相，特喜欢穿一身绿军装照相，戴上军帽，将两只麻辫搭在胸前，用手捏着辫子，咔擦一声，一个青春丽的农村少妇跃然于照片上，看神情看气质丝毫看不出有何的农村气息，看不出农村妇女因为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显得苍老的姿态。
　　张淑芬娘家有一个姊妹伙黄芬，他老公杨牛，杨牛老爸是县里宣传干事。父亲响，杨牛颇有文艺细胞：照相，二胡，跳迪斯这些样样都会。黄芬也是个人胚，皮肤茭白，脸色红润，眉目秀，便是随手扎的麻辫，也丝毫掩盖不了的人气质。他两口子只要闲着没有事，不是二胡，就是拍照片，要是像现在这样息发达，他们早已成为自由撰稿人或自媒体达人。
　　张淑芬娘家，都要到黄芬那里去耍，天的乱聊一通，聊到高兴处，又让杨牛给两姊妹照相。咔擦一声，两位身着军装绿的青春少妇又留下丽的倩。
　　一来二往，张淑芬和黄芬的感情与日俱增，甚至邀请黄芬夫妇到袁家塆来作客，让杨牛带着相机在袁家塆四处选景拍照，直到个胶卷都拍。临走的时候，杨牛将胶卷给张淑芬“张姐，这是这两天你和黄芬一起拍的照片，全在里面，你拿到街上洗出来嘛，记住万不要让这胶卷曝，一曝所有的照片都了，那就是白照相，洗出来也不好看。”
　　张淑芬像珍藏宝物一样将胶卷好，趁天赶丰和的日子，到镇上去洗照片。
　　张淑芬匆匆吃过早饭，便邀约塆上几位耍的好的女人，一起出发去赶丰和场。丰和距离袁家塆有二十里，一个人走在上心里不踏实，虽然还带着袁野军一起赶场，但是袁野军还不到十岁，也是一个要照顾的小孩，人多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热闹些。
　　第一次赶场的袁野军很是兴奋，他也不道丰和场有多大，不道丰和场有多远，只是看着大人们一提到赶场就满脸喜悦的表情，感觉赶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他也高高兴兴跟着张淑芬踏上赶场的。一上袁野军走的比张淑芬都快，时而距离张淑芬20米，时而距离张淑芬40米，远远的把张淑芬落在后面，时而他在前面站着等张淑芬，张淑芬看见袁野军如此兴奋，冷不丁的给他泼上一盆冷水“不怕你现在跑的欢，到时候就有的你哭，现在到哪里哪，你就感觉如此高兴，还长着呢。”
　　袁野军在大人们的带领下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一上沿着蜿蜒曲折的乡村小前行，纯土，石板，一上沟沟坎坎爬山涉水的前行，始终看不见丰和场的子。他一上都在问张淑芬还有多远能到达，得到的答总是：“走嘛，走嘛，还有几里都到了。”
　　袁野军感觉走了无数个几里，始终看不见丰和场的子，此时他很想调头往走，可是家的他本不东，内心的恐惧占着他幼小的心灵，只好跟着大人一点一点的磨蹭着往前走。渐渐的他感觉脚底板不对劲儿，酸痛酸痛的，这种疼痛感来明显，脚底都不敢触地，生怕大地把他的小脚挤疼。
　　经过三小时的紧赶慢赶，袁野军总是看到丰和场的子。丰和场很大，是临江县重要的乡镇，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趁赶场的日子到丰和中，将个丰和场装扮的热闹非凡。抬头望去乌压压的一片人，伴随着鸡，鸭，猪的声，个场镇就像一个农贸市场。
　　沿街两边的食店飘出阵阵香味儿，勾引着袁野军，突然他感觉饿了，他学着在外婆家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呜呜咽咽的哼着，他望妈妈听能见自己的声音，给儿子买一个包子吃，或者索性两人走进食店吃个午饭，然后办其他事情。无奈街上人声鼎沸，买卖的吆喝声，人们的说话声，动物的嚎声，充斥着个大街，袁野军的哼哼声全淹没，张淑芬本就没有听见。
　　袁野军只得僵硬的走着，张大好奇的眼睛，东瞧瞧，望望，他看不懂，只道丰和镇上的房子比袁家塆的房子漂亮多了，又白又高，街上人们穿的衣服也比塆上那些漂亮，偶尔还有几个穿连衣裙的小孩闪现，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刚从另外一个到来一样，的像个落魄小孩，在这里是那样不起眼，全人群淹没，好歹他在袁家塆还有小朋友可以一呼应，到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理你，他又感觉这些人像看稀奇一样看他，害的他紧紧住妈妈的手，怯生生的跟在后面。
　　张淑芬沿着街道缓慢前行，好不易来到东方红照相馆，将个胶卷递给老板，随口问道“同，洗相片多少钱一张。”
　　“看你洗么照片，黑白照片一毛钱一张，彩色照片五毛钱一张，彩色照片要一个月后能。”
　　“你这个彩色照片费这么贵啊，还要等这么久的时间。”
　　“不是我费贵，是彩色照片在丰和场洗不了，要送到江州这些大城市去洗，来的车费，吃饭费用，洗照片的费用，下来五毛钱一张，我都还不挣你钱，我送胶卷到江州洗也要等人的照片一起送下去，送照片来都要两天时间，照片也是如此，能一个月彩色相片也是很顺利的。”
　　“哦，那就给我洗黑白的嘛。”
　　张淑芬终于明白为么彩色照片这么贵，赶忙给老板说这些胶卷只洗黑白照片。
　　老板一看张淑芬要洗个胶卷，道来了一笔大业务，他小心的过胶卷，装在一个盒子里，拿着一只钢笔在盒子上标注起来，然后在单上写明日，洗张数，洗费用，递给张淑芬。张淑芬一看总要三块钱，三块钱对于张淑芬来说并不是很大一笔开销，因为这是留住青春靓丽的，许多年后，还可以翻看这些照片，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多么漂亮，身材多么的好。张淑芬从兜里掏出五钱递给老板，老板吃了一惊“噎，你给恁个大一张钱啊，有没有零钱，给零钱嘛。”
　　“没有零钱，我兜里都是五的。”
　　张淑芬一边答老板的问询，一边翻着装钱的衣兜。老板见张淑芬实是个大户人家，也不敢怠慢，出门去隔壁食店将五钱换成一块一块的，返身来递给张淑芬两块钱，还叮嘱“你的照片洗的数量有点多，你下下一个场来嘛，天是一号，号你来照片。”
　　张淑芬过钱，拿好，返身走出照相馆。已是艳阳高照，初夏的太阳柔和的照着大地，将人们照的暖洋洋的，袁野早已饿的懒洋洋，食店里飘出阵阵炒菜的烟味儿，弥漫着香辣味道，肚子开始咕咕的响起来，早上吃的饭，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早已消化的的。
　　他次幻想着母亲能够找个食店简单的吃一顿，哪怕是简单的一碗豆饭都可以，袁野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饿的快，他是饿不得的。然张淑芬并不理会袁野军，只是板着脸说“走哦，走不走，不走，我拿竹棍人了哈，黄金棍出好人，你不？”
　　听着张淑芬的警告声，袁野军本能的迈开脚往前走去。
　　张淑芬不是洗照片，还在丰和街上买了一些日用品，待办事，已是下午3点钟，袁野军已不停的走了6个多小时，肚子早已饿得不东。张淑芬带着袁野军走向家的，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或许是家的比较熟悉的缘故，袁野军在上快的走着，他渴望早点到袁家塆，早点吃上饭，哪怕是喝一口糖精水也可以，他早已没有赶场的兴奋劲，也全然不道丰和镇有几条街，有哪些东可以卖，不楚东方红照相馆在哪个位置，他只想早点到家，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实在太累了。
　　日落山，张淑芬带着袁野军到袁家塆，家里仍然冷冷，张淑芬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烧火饭，袁野军在水缸里舀上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一头躺在床上便呼呼的睡去。。
　　袁野军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睡意全无的坐起来，原来是张淑芬好饭，喊他起来吃饭，无奈睡的太死，一连喊几遍都喊不醒。张淑芬情急之下直啪啪两巴掌甩过去。袁野军这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所措。待他过神来，端起在桌子上的白米饭，拌着豆豉咸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豆豉下饭，一连吃了三碗，然后又躺在床上呼呼的睡起来。
　　这就是袁野军第一次赶场，那以后，他也不去赶场，尤其是丰和和玖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