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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章 姮努殆弃城保命,齐立王坐尸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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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衔草,马含枚,两万赤狄悄悄潜上山岗,前军狼旗左右摇摆两下随即伏倒,众人闻信纷纷下马,按下马头就地隐蔽。此类马前史称蒙古马,如今也有沿用,北地多叫牠‘狄戎马’,各地叫法有差。狄戎马幼时放养,随马群在风霜雪雨中野生野长,在与豺狼、野狗搏杀中练就一身野性,等快成年时才套回部落。公马蒙头去势,再使人调教。狄戎马抗严寒,好训养,耐粗饲,易增膘,擅长跑,寿命长,为军士所喜爱。调驯后性情稳,易驽驾,即便有千军万马迎面杀来也不惊不乍。有相马赞曰:
  身小肩矮,其貌不扬;
  头大颈短,胸宽鬃长;
  牙坚蹄硬,背平腰强;
  皮厚毛壮,铜膘铁馕;
  北狄苦寒,荒草粗粮;
  马厩糙陋,酷夏蚊䗈;
  狐狼争命,雨雪冰霜;
  长远奔驰,临危如常。
  卯初,伊尔库城中牧民正睡得深沉。白狄部落建于山谷之中,木寨城墙高两丈,纵横三里,每三十步设一座箭塔,塔中岗哨围着火盆睡得东倒西歪。天地大寒冷风呼啸,站岗不过半个时辰就冻得嘴唇发白。
  前夜,众哨子只等酋长熄烛就寝,都心照不宣地躲进塔里,围着火盆烧烤喝汤,而后靠着木墙睡死。一条高加索犬趴在火边眯糊假寝,两耳一动,突然爬起,朝野地连吠数声。哨子被吵醒,烦躁不已,大声呵退。大狗稍停,又吠。哨子暴怒,微开眼缝乱摸一通,摸到马鞭顺手一抽,狗痛,躲到柴堆之后。赤狄前锋悄无声息地摸上木墙。
  冰天雪地,万籁死寂。
  隗古塔木里听到打狗声,嘴角露出诡笑。
  一月前,赤狄大酋长隗秋布花乔装白狄牧民,混入城寨,大狗见生,飞扑咆哮,狗绳粗大拽得桩木大摇大摆,将有挣断之势。大酋长暗思:必要解除狗哨,方能偷袭。于是命长子隗古塔木里领三十人,每到深夜顶着严寒各牵一头狼在外围嚎月。猎犬闻到狼骚立刻吠警,岗哨察到异动开户瞭望,唯除狼嚎不见一物,关上户板继续睡。起初还留五分警觉,接连数日夜夜如是,半月后,大狗再吠,哨子好不耐烦,叫骂不听就打。随后,大狗被打得不敢出声,岗哨也睡得安稳。
  隗古塔木里顺利爬上寨城,沾沾自喜:一个月筹谋,总算没白费,待族人都上了寨城,即点燃两根油棍,然后火棍交叉——杀。赤狄见了暗号,心领神会,不声不响贴近塔门。塔木里顾忌门轴吱呀声,一手提门一手握刀,塔门刚开一半,一条大狗开口张牙迎面扑来。塔木里大骇,猛的一搠。那刀宽大锋利,两力相冲,穿喉入腹,一声哀吟,猎犬毙命,干净利落。虽万分小心终究惊动了三个哨子,未等他清醒,塔木里已箭步闪入塔内,狠拖一刀,哨子连头带帽应声落地。余下两人惊慌无措,霎时间口中有千言万语却不名一词。
  “啊啊……”屠刀一亮,脑袋全空,记不起兵器扔了哪,一个乱中抓到薪柴,一个情急看见火盆。那人抡起木柈便砸过去,塔木里眼疾手快,抽起大刀快手一挥。刀锋划破前臂,因冬衣太厚尚有三分筋肉丝连。看他热血喷涌,断臂悬荡,手中依旧握着木柈,好不残忍。另一人顾不得炭盆炙热,徒手端起,不想炭盆重大,动作不便。塔木里未等炭盆出手,就已飞蹬一脚,脚力势大,铁盆返撞,白狄倒地。塔木里顺手一刀,白狄喉脉碎断,全身颤动,瞪眼泛白。断臂白狄拔出匕首刺向后背,塔木里来不及转身,侧身一闪,提刀乱搠,正中白狄下腹。此时,塔中余人都已惊醒,赤狄鱼灌而入,怒吼声中一阵乱斗,弹指间九百岗哨魂飞身死。
  大犬吵醒寨中白狄军民,赤狄结果了岗哨,跃下寨城打开寨门,两万赤狄拍马咆哮杀入。白狄慌乱点灯披挂,然而敌兵已至,万事皆休,头目姮番举刀大吼:“来不及啦,持刀上马!”
  姮番顾不得冰雪寒风,赤足单衣引五百从属奔向马厩。此时,塔木里也正率三千赤狄奔向马厩。大将名舒罕丹带兵一万堵截营房,酋长隗秋布花亲领七千人突进中军帐。姮番眼看就到马厩,却被敌骑冲散,血肉之躯岂能抵挡兵甲铁蹄,戎马掠过,冲倒过半。重伤者在烂糊泥雪中挣扎蠕动,随后一轮铁掌踏过,再无声息。姮番深知,坐下无马必死无疑,遂率残部百余拼死冲突,最后只有十三人翻入马厩。十三白狄上马跨栏,慌不择路,身后赤狄舞刀疾追。姮番对自家城寨了然于胸,料想营帐已经无力回天,只能驰援帅帐。
  瀚海境地与大漠戈壁截然不同,四季雨雪充足,雪海茂林深篁,仅瀚海一湖便有一千三百里水域。此方,肉鱼低廉,粮菜畸贵,即便是酋长、巫祝,亦不得多食。林海遍地木材,狄人所以都住木屋。
  赤狄堵死营门,卸下酒囊,泼洒营房,白狄左右冲突不能出,有几人刚突出营门,随即被大马撞翻。北风干燥,酒水助燃,一点即着,霎时间,火烧连营,红光冲天。赤狄里外三层,绕着营房催马截杀,将营兵死死堵住,齐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大火上房,烈焰逼人,白狄耐不住火热,纷纷弃械投降。
  白狄大酋长姮努殆有两千亲兵,独立营房,看四周火起,急忙穿戴上马,彼时,隗秋布花已领兵杀到。可怜白狄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赤狄三倍于己又穿戴齐整,不消半刻便折了几百。姮努殆看属下纷纷落马,听到四面劝降,知道大势已去,领残部逃往北门,途中恰好遇到姮番单衣十三骑。赤狄围三缺一,独留北城,城上白狄射杀身后赤狄,为酋长争取一二。追兵搭弓反击,各有死伤。
  赤狄大将阿鲁与常随十八骑,护拥大首领出城。咻——啪,一箭射穿马嘴,那马抖首挣扎,前跳后蹬,几将把阿鲁掀翻在地。身后跑马七千,马蹄两万八,若不慎倒地,难免不踏成血泥。阿鲁像一片狗皮膏药紧贴马项,又不断催打前行。
  寨上人少,减员甚疾,城下马多,中伤不少。箭簇你来我往,先后有十几个赤狄被射中要害,翻滚下马,随即被卷入滚滚铁流之中。姮努殆频频鞭打马臀,胯下坐骑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只见牠咬铁狂奔,一骑绝尘,竟忘了后头还有跟随。姮努殆逃出北门,城寨便是囊中之物,阿鲁长舒一口气,驻脚修整。大将鄷舒坐下马身负五箭,马背肉厚虽不致命,但需休养许久才能役使,其余数十匹伤马,均被换下医治。隗秋布花跟随前部所留蹄印,相隔数里不急不慢。
  姮努殆一口气狂奔百余里,回头看姮番,见他满头霜花赤脚单衣,脸面发白摇摇欲坠。姮番出门未多时就已冷得哆嗦,只好贴紧马背,蹭点体热。好在马毛厚长加之跑动升热,暖和许多,余人也有样学样,都庆幸没套马鞍,否者在这冰天雪地里逆风裸奔,跑不出五十里多半已被冻死。
  伊尔库城北面一百三十里有埃希里城,城中有驻军五千,领军是三子姮古基。姮努殆恨不得插翅飞去,只是身后将士没他这等好马。此时日出山尖,白天大亮,因跑得太急,累倒许多马,姮努殆也是有心无力,坐骑尚好,人却吃不消,只好下地暂歇。刚一停下,许多战马相继卧躺喘气。岂知良马直立一生,纵然睡觉也是站着,唯除分娩、重病、衰老时才会躺卧。姮番欲翻身下马,怎奈全身僵硬,直摔下去,手脚震抖,口齿含糊,士兵将他拖到首领身边。酋长命人生火取暖,各减一件毛衣给他穿,又割战袍包裹双脚,许久方现血色。
  突然后方轰隆作响,赤狄舞刀追来。无暇叫苦,逃命要紧,姮努殆飞身上马,姮番拖拽抽打,才把战马赶起,未等回气又要奔命。急奔十里,姮努殆想:“只要再撑二十里赶到埃希里,就能活命。”
  思忖间,突然前方一队人马铺天盖地杀来。他想不通,刚才还在后方,他们如何能绕到前面?危难之间,勒马折返,又见后头一队人马。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时他才明白:赤狄筹谋已久,特意驱赶一百余里,让他耗尽脚力,再以逸待劳一网打尽。姮努殆料定已无生路,遂命全军下马受降,但求免死。
  姮番拦下大酋长苦求道:“阿格茨,不能停啊,我们往树林走,他们杀不完的。”
  姮努殆道:“没用了,马跑不动了,他们算得很绝,要斩尽杀绝啊!”
  “您一个人逃,我们留下拖住他们。”
  “敌十倍于我,分兵追击,你们拦不住,你还年轻你逃吧。”
  “不走,死就死!”
  姮努殆垂头悲叹:“好吧……”
  前后两队赤狄同步抵近,将白狄层层包围。大酋长姮努殆手托佩刀,俯首胡跪,属下随之同跪。
  姮努殆道:“勇猛的隗秋布花、尊贵的齐立大王,求您饶了他们,本人任凭处置。”
  隗秋布花道:“无妨无妨,启机王起来说。”:
  启机王不起,道:“殆有一事请教。”
  “启机王请讲。”
  “我伊尔库部与佩特罗部几十年来相安无事,实在想不到何事冒犯了齐立大王,以至于让大王处心积虑非要置我于死地。”
  隗秋布花笑道:“启机王误解我了,你我两部原是本家,只因大山阻隔来往少了,被外人误称两家。”
  姮努殆苦脸道:“齐立大王摧城拔寨,烧杀掳掠,难道是要屠族?”
  隗秋布花大笑道:“我原本想来拜访启机王,怎奈伊尔库部城墙太高,进不来,只能翻墙了,谁知你墙上的人又不给进来,只能拆墙啦,嗨嗨,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启机王放心,王兄我绝无他意,就是来认个兄弟,出城之前我跟属下说了,投降不杀。”
  “大王大驾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待我回去为贵客准备庆宴,不知大王……何时撤兵?”
  “都说是一家,还撤到哪里去,两部归并,合家欢喜,还请启机王不辞劳苦,统领两部,做这一家之主。”
  赤狄部将相觑坏笑,北狄各部没有文字,民智未开,白狄不明所以。姮努殆转头看一眼姮番,姮番含泪默许。姮番随父一同礼拜归降道:“求齐立大王统摄我部,我全族上下任凭大王差遣。”
  隗秋布花放颜笑道:“太抬举了……王第不应贪图安逸,都把这些俗务推脱给为兄,本王任你为启机王,率原部三千兵马驻守佩特罗,限三年内搭建一座容纳十万兵马的城寨,伊尔库城是漠北最大的城镇,再造个伊尔库也是轻车熟路。”
  ……
  两部人马原路折返,许多白狄想起死去亲友悲痛不已。姮氏父子一路无语,隗秋布花与众将走在前头,谈笑风生煞是得意。看白狄众人渐渐落后,鄷舒向齐立大王问道:“大王为何要保留姮努殆,不怕他造反吗,杀了他,将伊尔库部充做奴隶,且不更省事。”
  齐立大王道:“我部全族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三十万,人口太少了,南面各部又容不下我们,伊尔库部的语言和习俗与我佩特罗部的差不多,只要启机王肯降,其他人就不会造反,以后来往多了,不出十年就能融成一体,到时整个漠北都是我们的。”
  大军回城,悠悠漫步,抵城时已是黄昏,只见城中军民架火添柴,收殓尸体,伏尸哭丧。尸首异处,焦黑难辨,令人作呕。隗秋布花赚得伊尔库,喜不自胜,下令全军,大摆宴席,庆功行赏,又令白狄丽人献歌舞助兴。全城被屠四千六百人,百姓都沉溺于悲痛之中,谁能提得起兴致来?
  子姍贝佳尔受大王命,拭去泪水戴上面纱,领一百二十名少女分为两位大王献歌,丽人们强颜欢笑搔首弄姿。然而脚下无神如行尸走肉,‘舞蹈易蒙混,悲歌难圆润’。丽人仅唱了开头两句便哽咽难继,子姍及时换上一人,还是如此,再换一人才勉强唱下去。那赤狄也不管她唱得好不好,只顾着胡吃狂饮大声唱贺。宴上隗秋布花将女儿赐婚姮番,既安白狄之心也为监视启机王,姮番拜谢。
  漠北闹得天昏地暗,裕朝京师也不平静,一场宫廷阴谋正在酝酿,只因一人贪婪而使天下大乱,乃至影响后世数千年……
  注说:
  1、去势。阉割。
  2、狐狼争命,秋冬冰霜,换成:狐狼争命,深秋骤凉,可好?
  3、阿格茨,汉译:阿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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