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核

　　阳冰就近排在了一个队列末尾，从他身后走来的人陆陆续续排在了他的后面。模模糊糊地，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的，测试官还真的都要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下我认不出我叔是谁了。“
　　排队的过程中，他罕见地感受到了单独行动的坏处。前后的人都结伴而行，聊得热乎朝天，他站在中间百无聊赖，只能看着地面发呆。
　　站在前面的两人看上去身材差不多，年龄也相仿。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从同一个村子里来的。阳冰站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聊了五十几分钟，其中有半小时都在聊“种地心得“。阳冰除了苔藓以外什么都没种过，不知真假，当成故事听了三十分钟。
　　如果有一个真正种过地的人听到那两人说的话，马上就会发现他们所说的纯属放屁。
　　漫长的队列终于排到了尽头，前面就只剩下那两个村里来的年轻人了。阳冰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调整好身体和心理的状态，准备接受测试。同时，他也看着前面两人中间先走出去的那个，想看看这个和自己一样出身于寒门的家伙水平如何。
　　第一个测试项目是折返冲刺，主要考验爆发力和敏捷性，还有一部分耐力。只见那人一脚站上出发点，毫无任何迟疑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这么强！“阳冰瞳孔一缩。北地的村民这么恐怖的吗？这已经达到炼体境五重巅峰水平了，无限接近炼体境六重的速度！
　　接下来的力量测试倒是看不出实力强弱，因为测试的内容是与测试官角力，而测试官的实力远远强于参加测试的修炼者，无论修炼者的力量是强是弱，都不可能将测试官撼动分毫。
　　然后就到了战斗能力测试。测试的内容是修炼者对测试官进攻十到十五次，测试官会在这期间的任何时候开始反击，迫使修炼者开始防御，以此测出修炼者的进攻能力、反应速度和防守能力。在这项考核中，那个年轻人倒是正常了一点，处于一般炼体境五重修炼者的水平。而第二个年轻人的实力也与前者差不多，两人都以速度见长。
　　阳冰注意到在战斗能力测试中，两人在进攻阶段都采用了一些拳法或腿法里面的招式。他突然想，自己没有学过那些拳法腿法，会不会影响战斗能力测试的成绩？
　　不等他细想，村民二人组的第二个人已经结束了测试，接下来轮到他了。
　　他快速冲刺完了四个来回，感觉双腿和腰腹有些酸痛。速度并不是他的强项。单纯依靠绕着村子跑圈提升速度与耐力的他，和刚才那两个一看就进行过大量越野训练的人比起来逊色太多了。
　　接下来的力量测试，他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巨大拉力，竟让测试官的手臂晃动了一下。
　　黑色面罩下的测试官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面前这个黑袍年轻人在速度测试中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符合炼体境五重的标准，但力量根本不属于炼体境五重的范畴，拉力完全可以匹敌炼体境六重巅峰的修炼者。
　　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纯粹是为了生存才把能力修炼得如此不均衡。如果没有强大的拉力，他早就被不冻冰湖里那些上百斤重的水怪拉下船，淹死在湖里了。
　　接下来是战斗能力测试。阳冰虽然没练过拳法腿法，但稍微做过一些这方面的功课，知道与人战斗的时候要盯紧哪几处要害发动攻击，同时护好自己身上的哪些地方。
　　他踏上前一步，口中发出“嘿“的一声，对测试官连续大力出拳重击。而接下第一拳后，测试官立即如闪电般移动到了一个适当的位置，用掌根连续快速地对他的进攻进行抵挡。
　　接了十五下攻击后，测试官立即转守为攻。
　　尽管阳冰之前的进攻非常迅猛，但是在应对反击的时候，他的表现并不是很好。他的所有战斗经验全部源于他来到北地之后的经历，而且几乎没和人战斗过，都在和野兽战斗。因此战斗局势瞬间转变的时候，他自然会落于下风。
　　不过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调整好了防守的状态，精准地接下测试官的连续攻击。
　　随着测试官最后一记高踢落下，测试结束了。阳冰站在接下那最后一招的地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粗气。
　　他突然觉得之前那两个通过全套测试之后依然不露疲态的人有点恐怖。身为炼体境五重的修炼者，他们的耐力也太强了吧？
　　测试官示意阳冰通过了实力测试。阳冰在战斗台中间的圆桌上登记了自己的姓名，而测试官在一旁写下了他的准确年龄：十四岁。
　　他有些惊异。但他仔细一想，既然聚灵境的强者可以凭借灵力沟通天地间的万物，而人也是万物之一，因此聚灵境强者当然可以通过灵力探测出别人的年龄。或许测试成绩的判定机制跟年龄有着一定的关系，有必要派出聚灵境的强者来防止某些相貌与年龄不符的人谎报年龄吧。
　　随后测试官记录下了他的测试成绩。每项评分制的成绩满分都是五分。
　　实力：炼体境五重；速度：四分；力量：五分，备注：远超五分对应标准；进攻能力：四分；应变能力：二点五分；防守能力：四分。
　　不知是该说测试官的判断非常精确，还是阳冰对自己实力的了解非常清晰，这个分数和他开始测试前自己估计的分数几乎相同。
　　离开战斗台的时候，他回想起和测试官对战的时候，测试官防守他的进攻，和他防守测试官的进攻之间的区别。连续重拳虽然威力大，但十分容易防守，而拳脚并用的攻击方式更容易让对手措手不及，漏出破绽，甚至当场被击倒。
　　看来以后有必要练一些战斗技巧了。他心想。
　　测试结束后不允许停留在测试区域，阳冰向中央广场外走去。中央广场边缘四个方向的每座阶梯形看台上都聚集了许多完成测试的人。正当他打算去看看正北方向的通道连接着什么地方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旁边的看台上有几个人在说话。
　　“梁超，气氛组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右手拿着黑色筒状物体的少年站在看台下，对看台上的另一个少年喊道。
　　“可以。”看台上那少年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明哥，振音筒给我！”
　　振音筒？什么东西？阳冰有些好奇，停住了脚步，朝那两人的方向看去，只见看台下那个被称作明哥的少年走上看台，把黑色筒状物递给了梁超。
　　梁超环顾了一圈站在看台下的十余人，随后对着振音筒干咳了两声。随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干咳声被振音筒强化后，响度巨幅提升，小半个中央广场的人都听得见。
　　“*的，小声点！”明哥重重拍了他一下，“虽然没有规定禁止使用振音筒，但要是被那些测试官听见，影响到还在测试的修炼者考核，他们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梁超用手扶额，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随即他重新抬起头，用比刚才小很多但依然能传得很广的声音喊道：“通过测试的各位天才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刚刚他那两声干咳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他一发话，自然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想看看这家伙要干些什么事情。
　　“很荣幸得到各位的关注。”他说，“众所周知，在求天宗里，为了换取修炼资源，我们必须做任务。做的任务越多越难，得到的任务点数就越多，结算的时候能换取的药材、功法、钱以及各种各样的宝物就越多。但是，相信大家来之前就早有耳闻，求天宗的每个任务，完成的难度都很高！”
　　阳冰感觉他在众人面前讲话的时候，很有市场上卖货的商人的气质。这老哥如果是普通家庭出身，不去行商简直可惜了。
　　紧接着，那名叫赵明的少年说道：“如果有哪位朋友有意向和我们固定组团做任务，欢迎前来细细商谈！”
　　固定组团做任务？就是加入一个小团队，每次完成任务都固定与团队里的另外几人合作？
　　“没意思。”阳冰嘟囔了一声，转身就走。赵明后来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因为他已经失去兴趣了。
　　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名少女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想不到竟然也有人和自己一样，对组团完全没有兴趣，她心想。
　　那种听到组团后立即转身走人，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果决，正是对组团毫无兴趣的体现。她的目光在阳冰身上停留了一两秒，随即朝着和阳冰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中央广场往北走，是可以用任务点数兑换修炼资源的凌空阁。从中央广场往南走，则是求天宗的商业区——南街。两个地方他都观察了一遍，回到中央广场的时候招新已经结束了，众修炼者正在领取测试成绩单，凭测试成绩单在晚上八点前到居住区报到。
　　获得进入求天宗修炼资格的最低门槛是实力达到炼体境四重。由于名额有限，进攻能力和防守能力分数总和更高的修炼者会优先取得资格。阳冰不在这一范围内，他属于“种子修炼者”，即年龄在十四岁及以下并且实力达到炼体境五重及以上的修炼者。
　　种子修炼者是一群被视为最有希望在五年后成为聚灵境强者的修炼者。被评定为种子修炼者，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住在耀华山上。山上环境优美，视野开阔，房屋宽敞，居住环境十分优良。而其他的修炼者，只能住在求天宗南边的南山下的建筑群里。
　　在去耀华山居住区之前，阳冰决定先去南街购买一些装备。首先是之前计划好要买的怀表，其次是一个质量良好的双肩背包。在此之前，他一直把东西装在暗绿空间镯里。但现在，他总不能当着其他求天宗修炼者的面把东西从暗绿空间镯里取进取出。一般的空间装备都必须要灵力催动才能使用，像暗绿空间镯这样能通过血脉之力感应的少之又少，难免会被人觊觎。
　　一听他要买东西，那杂货铺老板立即现出一脸笑容，随之产生的还有许多皱纹。“看这个，外壳是黄铜的，正面的玻璃不是普通玻璃，是产自河龙城的硬化玻璃。”
　　“硬化玻璃？有多硬？”阳冰问。
　　“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摔不碎。”杂货铺老板说。
　　“真的？”阳冰拿在手里看了看，也看不出个真假。“那边那个黑色绿绑带的背包帮我拿一下，跟这个一起买了。”
　　“不考虑一下更上面那个黄色的？”杂货铺老板问，“更轻便，背着更软更舒适。”
　　阳冰心道，你当我傻？那种亮黄色的背包，讨伐异兽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被发现了。而且黑色绿绑带背包和他那把剑的剑鞘颜色有点相似，他觉得更配套一点，
　　“不要，就要那个。”
　　“好嘞。”随即杂货铺老板喊来在杂货铺里打杂的，让他把背包拿下来。“刚好八百八十八绿晶。”
　　阳冰眉头一皱，这两个东西值八百八十八绿晶？虽然他不差钱，而且八百八十八这个数字听起来很顺耳，但这个价格肯定虚高。
　　“这两个分别是多少钱？”
　　“你没仔细看货架吗？”杂货铺老板反问道，“明码标价，怀表三百九十九绿晶，背包四百八十九绿晶。”
　　“怎么这么贵？这个怀表临仙城里才卖三百一十九绿晶。”
　　“从临仙城到这里要走快五十公里的山路，不用运费的啊？”
　　阳冰哼了一声。要是换成初到北地的自己，肯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他把钱赚了。虽然他想花钱的时候一点都不节约，但不代表他愿意让别人占便宜。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说，“就算卖三百一十九绿晶也贵了。我在望丘楼里卖东西的时候，有一天我那个姓程的发小跑来跟我说，你们店里卖的这个黄铜怀表最多两百九十九绿晶！那个两百九十九绿晶的的黄铜怀表跟你这个一模一样。还有这个背包，三百八十九绿晶不能再多了。总共六百八十八绿晶付给你，怎么样？”
　　王、程两家是临仙城最有权势的家族。其中王家出了个商业头脑很好的人，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在临仙城中央的商业区开了一家望丘楼，专门卖名贵货物。阳冰刚才说出的这番话，其中隐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巨大。
　　阳冰看到杂货铺老板的脸色变了又变。这家伙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十几岁就在望丘楼里经商，还和程家的人是发小，难道是王家培养的商业天才，跑求天宗历练来了？杂货铺老板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着。
　　不对，如果王家有什么商业天才，那自己一定听说过才对。毕竟自己也是王家人的下属，这家杂货铺就是王家布局在这的。所以，这小子一定是在装！
　　他冷笑了一声：“你应该……”
　　他本来想说“你应该知道冒充大家族子弟的后果吧”。可就在这一刻，面前的年轻人突然做出了一件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只见他从他那朴实无华的黑色长袍的口袋里，赫然抓出了一大把蓝晶！
　　“诶，抱歉，好像只要一颗的，但是我带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小心全部掏出来了。”阳冰本来想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但他的功力还没那么强，脸上的笑容完全掩盖不住。蓝晶是他从暗绿空间镯里取出来的，掏口袋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旁边的人纷纷对他侧目。“切，纨绔子弟。”后面的两名少女指着他窃窃私语。
　　由于大家族的年轻人醉心享乐，不好好修炼，最近十几年涌现出的强者几乎全部都出身于普通家庭。求天宗这一届的种子修炼者也一样，普通家庭出身的占了绝大多数，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阳冰这种炫富的人。
　　于是丑闻就这么传开了。很快，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有个黑袍纨绔子弟在杂货店里抓着一大把蓝晶炫富。后来这件事还和仙龙客栈黄油煎鲑鱼被吃光的传闻并称求天宗第四十九届招新的“两大奇闻”。
　　而两大奇闻共同的始作俑者，早已拿着砍价两百绿晶买到的怀表和双肩背包，开开心心地走上了耀临山。
　　走上耀临山后，阳冰终于明白为什么下午五点结束考核，却规定晚上八点前报到了。
　　这座山非常大。从山腰到山顶，要走上足足十几公里的山路，有的地方还十分陡峭。不仅如此，分岔的道路还特别多，要不是路边时不时出现的指示牌告诉他哪里是居住区，他早就不知道迷路了多少回了。
　　由于种子修炼者有自选住处的资格，大部分种子修炼者领完测试成绩单后就马上登上了耀临山抢房，毕竟是自己接下来五年住的地方，不能出半点差错，极少有像阳冰这样跑到南街逛一圈才来的。所以当阳冰从山腰往山顶走的时候，一路看到的所有房子的入口处都插着“已满”的告示牌。
　　他的心态从平静到暴躁再到回归平静。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自己已经在这耀临山上绕了两个小时了。
　　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林荫覆盖着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小房子。其它的房子大多是双层，有的甚至是三层，但这座房子却只有一层，他觉得自己踩着墙两步就能冲上房顶。
　　“这种鬼地方，应该没什么人吧……”他一边向房门走去，一边自言自语。他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命中注定就只能生活在低人一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