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八卦

　　打定主意的陈宗没急着走，而是带着林禾找了医院看门的黄大爷问下情况。
　　黄大爷是镇上的老人，自镇立医院建好后，就过来看大门，对医院不知道了解得多清楚。
　　因为陈宗母亲舒晨经常出入医院的关系，陈宗一家和黄大爷都很熟识。这个老人看到陈宗过来还乐呵呵地拿出几个南丰的橘子。
　　“你问四楼的病房啊？”一听到陈宗的问题，黄大爷就来劲了，老神在在道：
　　“你们听说过八卦吗？”
　　陈宗和林禾面面相觑，都说没听过。
　　黄大爷引着少年少女坐到门口阴凉处，边说边沏茶。
　　“哈哈，你们太小了，没赶上时候，我们那一辈的时候，盛海王国最讲究的就是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来，喝茶。”
　　陈宗听得晕头晕脑的，呆愣愣地看着黄大爷口吐悬河，根本不知道这老头在讲什么。
　　这个时候就看得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了。小姑娘林禾则听得聚精会神，两眼炯炯，像是一个突然发现新鲜炸鱼的小奶猫，接受着知识。
　　“……所谓八卦生九宫，一切归十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个镇立医院也不了得，建造时就按照九宫八卦来的。九宫知道吧，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八卦知道吧，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两两相合可得六十四种卦象……”
　　黄老头摇头晃脑，一副好不得意的样子。他向来喜欢研究这些被斥为迷信被扔到故纸堆里的东西，但都是独自研究，苦于无人交流，更别说教授与人，现在碰到陈宗林禾问起，就像是久受痒苦的人碰到了挠挠痒，自然是逮住不肯撒手。
　　林禾听得两眼发亮，蘸着木桌上茶水的残迹，画出九宫图，问：“黄爷爷，是不是这样？”
　　“是极是极。”黄老头喜上眉梢，还要再说，却被陈宗打断。
　　“黄爷爷，病房怎么会和九宫八卦联系起来的？”
　　这真是一个臭问题。
　　黄老头摆出一张臭脸，道：“怎么没联系。我们医院长宽各九丈，九丈三十米，横三竖三九百平，坐落八八六十四个病房，正合九宫八卦之数。”
　　“但是只有六十三个房间。”
　　“八卦最后一卦离坎不相交，水火未济，启示为永远不结束。嘿，咱镇长不认，就直接封了这个，强行结束。”
　　黄老头也蘸水画出一个六根线的图形，直线与断线相互间隔，然后突然失了兴趣，摆手道：“玩去吧玩去吧。对牛弹琴。”
　　他又对林禾笑眯眯说：“小姑娘倒是个可塑之才，想学的话可以来找我。”
　　陈宗黑着脸走了，也就是说他是牛林禾是良才呗。
　　林禾捂着嘴笑，对黄老头拜谢后追着陈宗。
　　虽然是头牛，但是陈宗也听懂了黄老头的意思，那就是医院封住的那个房间，在建筑前就没打算建。
　　‘但是，为什么我把声音穿过去里面却是个空房？黄老头骗我？还是另有原因？’
　　陈宗思索着，和林禾等来了明海。
　　小和尚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掏出草纸，指着说：“宗哥，小禾子，那个房间从开始就没建。看这里，是个叉号。”
　　林禾说：“哈哈小和尚，我们也知道了。你知道为什么不建吗？”
　　“为什么？”
　　林禾像学校老夫子那样推了推鼻梁上虚拟的眼镜，把刚从黄老头那里听来的又复述了一遍，连黄老头那故作高深的模样都学得神似。
　　听完明海念了声佛号，由衷道：“镇长真是慈悲心怀，与我佛有缘。”
　　小姑娘也点头：“镇长专门封住那个房间，就是说他希望疾病越来越少，最终结束。”
　　都是做阅读理解的好手。
　　‘那个房间是空的！’
　　陈宗心里有话却不好说，看了一圈，指着悦来银铺前的凉棚：“我们去找那个帅帅的去。”
　　“宗哥。”
　　林禾跺脚。
　　“哈哈，你不想找就别跟来。”
　　“哼。”
　　三人向着凉棚走去。
　　“你们也是过来找十一子的，哈哈，十一子去看心上人了。”
　　凉棚下的银匠笑道：“十一子很受欢迎啊，我们的生意都好起来了。”
　　盛海王国出银匠最多的地方只有两个，南苗北巢，里面又有流派说法。这些银匠就是北巢兴化帮的，最善錾花，就是用模子锤击银器出花纹。他们受悦来银铺岳老板的邀请，专门来此揽活宣传。十一子就是他们的头头老银匠的侄子，在家里排行十一。
　　没见到这个帅帅的，三人有点失望。
　　那个银匠笑呵呵道：“你们去马戏团边上转一转，说不定能碰上。”
　　“那我们随便逛一逛吧，你们晚上要看戏吗？”
　　“要看要看。”
　　“阿弥陀佛，佛说俺也一样。”
　　金乌西坠，天色渐晚，但是中心广场上的人却越发多起来。广场上的两个大台子周围都被围了起来，上面不少人在忙碌搬运道具，后面有几个帐篷。戏班子和马戏团都是免费看的，但是在悦来银铺消费了东西的人可以凭券坐在近处。
　　众多小摊子围着两个台子摆了一圈。最外沿有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场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卖衣服的，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让人看花眼。这般热闹景象也就过年时节能看到。
　　林禾端着一个小碟，用签子吃着锦芳家的驴打滚。小和尚捏着一个纸包，里面是樟木头家的八珍乾坤袋。这家专做素斋，八珍乾坤袋以香炸豆腐为袋，借香芹束口，将腰果、香菇、玉米、马蹄荸荠等切粒为馅，香脆糯滑，甜清咸鲜。小和尚说他能吃出来菩萨心系世间疾苦、慈悲泽及八方受众的味道。
　　嗨，和尚的嘴。
　　人流汹涌，陈宗小心护着二人向马戏团台子走去。
　　“看，十一子！”
　　林禾扯陈宗的衣服。
　　陈宗望过去，确实是帅。
　　那十一子长得挺拔厮称，肩宽腰细，敞着心怀，扎着劲带，端的一表人才。他旁边跟着的女孩更是亮眼。长刘海，大辫子，皮肤白皙，身形协调。
　　“是码头的巧云姐。”
　　林禾认出来那个女孩。
　　“我感觉他们能成。好般配。”
　　小姑娘又说。
　　小和尚看向别处，也扯陈宗衣服：“我看到明英师兄了。”
　　陈宗望过去，在耍蛇人边上，人群当中，一个光头俊和尚立在那里。不知道旁边的人是看耍蛇的多，还是看他的多。
　　“我们去打招呼。”明海提议。
　　“好吧。”林禾撇撇嘴，她更想去十一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