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截

　　我叫李建轨，在南方小县城里面长大。父亲是个铁道工人，他的梦想是让全国各地的铺满铁轨，遵循着要想富先修路的铁道理，希望人民富裕，所以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没想到现在父亲的愿望实现了，不只全国都是铁路，人民富裕，而且我还真的见鬼了。
　　......
　　“救......救......救命啊......有......有鬼啊！”撕破喉咙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医院夜晚响起。
　　杨警官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才把我从地上扶起。
　　这是外人没发现的情况，可我看见了，杨警官的脚正踩在那半截胖子的大腿上。
　　我又打了个寒颤，这东西我还是没习惯过来，我知道以后得经常跟它们打招呼，我得慢慢适应。
　　“出什么事了?”杨警官扶我起来后脚终于离开了那半截身子，我见状稍微缓和了会。
　　“没......没事，我看见镜子我的样子太惨了，像鬼一样。”我只能随便扯了个谎。
　　肥胖的护士长随后跑了过来，见我没啥事，骂骂咧咧的走了，没办法，“救命”这两个字在医院挺敏感的。
　　被杨警官扶到床位，胡乱吃了几口流食就倒在床上。
　　“谢谢杨警官，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吗？”我是出于关心对杨警官说的话。我知道警方还没完全放下我的嫌疑，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是清白的，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人在医院照顾我，有警察同志照顾我还是挺暖心的。
　　“不用客气，我们哪有你们这些读书人这么轻松，该加班还得加班，没办法，为了群众嘛。”杨警官回应着。
　　“辛苦了，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
　　我们俩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主要是我想找人聊天，害怕一个人。
　　夜也深了，杨警官在陪护小床躺下休息。灯光关闭，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万一我想上厕所怎么办，那只鬼还在厕所吗？
　　我的顾虑是多余的，不用想着在厕所里遇见鬼，因为那只鬼正从厕所里爬出来，手臂撑起肥胖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往我这方向挪，漏出来的肠子在地面上拖拽摆动，极度恶心。
　　我的被子裹的更紧了，禁闭双眼，我没感到汗毛立起，没有电磁力，应该不是厉鬼。虽说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但这种恶心的场面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声音越来越近，半截鬼就在我床边。“小哥，你能看到我对不对?”这是一个中年油腻大叔的声音。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假装睡的很熟。
　　耳边又传来了爬行的声音，他顺着床边又爬向我脸的前方。“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活人能看到我了。”
　　我又翻了个身，没一会他又爬到我这边，“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只要答应我，价钱随便开。”
　　如此反复我实在受不了了。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就算你曾经有钱，但你死了怎么给我?
　　我终于忍不住挣开了眼，你又不能对我造成伤害我怕你作甚？
　　他完全一副暴发户形象，秃头，金牙，小眼睛肥嘴唇。变成鬼了也会有金牙吗？
　　眼睛往下一瞟，胃里的东西差点吐出来。他正用手撑在我床上，悬挂在半空，最可恨的还是那截场子，在空中摇曳，离近看了更觉得恶心反胃。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醒别人，误会我是神经病在自言自语。
　　“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冤啊！”半截鬼哭丧着脸，如果有眼泪现在一定是涕泗横流。“我是被害的，我真的是被害的，可是大家都说我是报应，是意外。”
　　“你说归说，你能不能换副样子跟我说话，你这个样子我反胃。”我怕吵到屋内的人，下床往走廊走去。
　　“这......”半截鬼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这是我死前一秒的样子，我就变成了这样子，恢复成正常身体就是有点耗费精力，不过问题不大。”他看向厕所，没一会厕所的两条腿自己走了过来，半截鬼这次没靠双手爬向双腿，而是漂浮上去，与腿合二为一。
　　这一幕真的是，神奇。看他这么轻轻松松漂浮，我都怀疑之前在地下爬是为了恶趣味吓唬我。
　　他变成了一个穿西装大腹便便的暴发户，虽然还是不顺眼，但少了分恶心感。
　　“问你个问题，你们鬼魂的状态一直是死前最后一秒的样子吗？”我们来到了走廊，这下可以安心地说话。
　　“呃，是的，准确的说是我们失去意识前的一秒，身体是什么样，死后我们就是什么，包括我这颗金牙，虽然可以改变状态，就是有点费神费力。”半截鬼应道。
　　“哦。”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小哥，我晚上跑遍了整个医院，除了那些断胳膊断腿的鬼能说上几句话，活人一个都看不见我。两个多月了，我的冤屈终于能洗刷干净了。”半截鬼愈发激动。
　　“什么冤屈?”
　　“我绝对是被人谋杀，不是意外。
　　大概两个多月之前，我装修了一套别墅，三层楼高，那段时间正值秋季，晚风贼凉快，我有事没事就喜欢上三楼喝点小酒吹吹风，三楼阳台的栏杆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拆了换，换了拆，因为这栏杆总是影响这别墅的整体风格。
　　别看我是个大老粗，我对住的要求很高，屋内其它地方也都被我换了好几遍。
　　话说这栏杆质量绝对过硬，别说是我这二百多斤，就算一两吨的人靠在上面也不会出事。
　　这事奇就奇怪在我死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倒了点小酒，习惯性往栏杆上一靠，可是没有一点阻拦感，于是就从三楼摔下去，巧合的是，地上正好有一片折叠成90度装修剩下的铁皮片立在那儿，之后我就成这鬼样子了。
　　我平时不会乱扔垃圾，家里绝对干干净净，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块铁皮，这事儿绝对有蹊跷，小哥请您替我向警方反应反应。”半截鬼眼含泪花，态度诚恳。
　　“这事儿警察肯定会查出来你是遇害的，查查栏杆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不就知道了?”二十一世纪了，这点肯定痕迹躲不过警察的眼睛，“还有，你这样确认是谋杀，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我是说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是谁。”半截鬼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呵呵，平时得罪人不少吧，干的坏事多了，没法确定凶手是其中之一哪一个?”
　　“这......我......我也就贪点小财而已，绝对不会做伤害的事儿。”他戛然而止想到了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贪图我的财产，谋财害命?对，绝对是谋财害命。”
　　“不说实话就算了。”我转身欲走。
　　“别，别啊小哥，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他想拉着我的衣袖阻止我走，奈何碰不到我。
　　“我是干过不少坏事儿，曾经为了地皮招标的事，往竞争对手家寄过几次威胁信，叫上了几个人往他家泼过几次油漆，也打了他几次，最后他因为我的影响，抑郁寡欢，无心公司，最终破产。现在他有两个孩子和一个老婆要养，他完全有动机杀我。”
　　“有一个老人祖传的玉佛，差不多值一千万，于是我就威胁这个老人，要么我用十万买，要么我就派人打断他孙子的腿，他妥协了，后来听手下人说这个老人为此瘫痪在床上。我觉得他孙子会因为这事儿杀我。”
　　“还有我见一个小姑娘白嫩，我把小姑娘骗到我家，于是我就......事后他男朋友来到我家看到这一幕，我挨了一拳后立马反击，他打不过我，没两下就被我干翻了。他威胁报警我才放这小姑娘回去，后来也没见警察抓我，或许是小姑娘为了名声没脸报警吧。”他一脸得意和庆幸，砸吧砸吧嘴似乎是说上了瘾，还想说下去。
　　“还有......”
　　“够了！”我实在没心情听他说下去，这种人死有余辜，多死几次也不为过！
　　我推开走廊的门，头也不回往病房走去。如果他现在是厉鬼我真不介意拿老师的x射线炮狠狠地灭掉他。可惜，他是中微子，目前也有太阳的中微子振荡才能让他魂飞魄散。
　　“小哥，你等等，我可以给你钱，我有一堆钱和黄金锁在不同的保险柜里，我告诉你所有的密码，你想要多少有多少。现在我死了，我拿这些钱也没有用，我只求你，把真相告诉大家，我不是意外死的，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任他大呼小叫，我仍不理不睬。金钱对我没用，我是穷，但是为了这点钱违背良心，我做不到。老师梁洁师母他们在天之灵看到我这样肯定会讨厌我。
　　“小哥你可以不要这些钱，但那些受到我伤害的人肯定需要这些钱，他们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顾，这些都需要钱啊。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他们考虑，我已经死了，再怎么恨我也没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开始波动。
　　是啊，那些受害人该拿回他们应有的补偿，真相早该浮出水面，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良心，抛弃他们应有的权利。
　　我深吸口气，压下想打他的冲动。转过身开口道:
　　“说吧，密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