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妻子的丈夫不是我

　　“文文，你怎么在这里？”王志杰敲开上一世不存在的绿色大门，开门之人让他大惑不解，又让他心中一喜一痛。
　　“呃，你…你谁呀？你找谁？”马文文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竟如此亲昵的叫自己，有点发懵。
　　“我找…我我，你不记得我啦？我叫王志杰，是你的学弟。”
　　千头万绪上心头，王志杰都忘了来干什么，顺着妻子的问话找着答案。
　　“学弟？我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认错人？我也不认识你呀。”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说话表情，王志杰听妻子竟不认识自己，急了，马上找到证据说道：
　　“哎呀，怎么会不认识呢？你叫马文文，今年31岁，会计学专业，你写的诗现在还挂学生活动中心里呢。”
　　“哦，大概是，我没印象了，你有什么事吗？”
　　“……啊，我来找大友叔的。”
　　“哦，大爹爹有人找你。”
　　王志杰听到她的呼声，眼泪就快掉下来，前世每次清明上坟烧纸，她就会这么“大爹爹”的在坟前说一堆话。
　　“小娃，你找我什么事？”
　　“爹——，跌倒了，疼。给你借点，擦擦擦腿的油。”王志杰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居然还能再见到活着的爹，多好，多熟悉的腔调。管他娘的是真是假，先好好看看他老人家。
　　“哦，那进来，进来，我给你找下，你先忍忍。”沈爸见这胖娃子竟然哭起来，想是摔疼了。
　　“额，不是，我不是，是我朋友…车里我朋友，嗯，不麻烦了，我想……哦哦，这样的，大友叔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事要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沈风。”
　　“没有啊！”刚转身的沈爸回头说道，“我就一个儿子叫沈清，一个闺女叫沈铃，没有叫沈风的儿子。”
　　“没有么？咋…咋？我还以为是，呵呵，是我认识的朋友家，准备给你要点药。不好意思啊！那我先走，我先走，我去前面药店买？不麻烦你。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
　　王志杰听了沈爸的肯定答复，精神一阵恍惚，口里自发应答着。
　　“没啥子麻烦不麻烦的，进来进来，我给找找，家里好像刚好有一瓶擦伤油。”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骑到大门口，摩托车上两人。坐后座的老人，王志杰认识，他上一世的“老丈人”。
　　骑摩托车这人，王志杰竟然也认识，在运输公司上班，是大车司机。那会他人已经准备买自己的大车，看来还没买上，还骑着他以前的摩托车，也有可能已经买上停别处。
　　王志杰心里疑惑，这人来这干什么？怎么还带着自己的“老丈人”？
　　“大友咋了？”“老丈人”见三人站在门口说事，便出声询问沈爸。两人是发小，几十年的情谊，好得像一个人。
　　“这小娃的朋友跌倒了，摔着了，来家里找点擦伤药，难受的，哭了。”
　　而骑摩托车的男人则是向马文文开口道：“文文，怀孕了，就不要出来刮风，在家里活动活动就行。”
　　“什么，你你怀孕了？”王志杰像是后脑遭到一闷棍。
　　“呵呵，对啊，我媳妇刚查出来怀孕，别碰到哦，走。”男人说着揽着马文文往院里走去。
　　“你们…他们，是夫妻？”
　　“呵呵，是啊。”“老丈人”看了眼女婿女儿的背影，脸含笑意接过话。
　　“不，不是…。”
　　“咋话了，小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身体怎么还抖开了？”
　　王志杰听“老丈人”这么说，抖得更厉害，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志杰，醒了醒了？这家人咋着你了。”
　　“我，咳咳，可能中暑了，不好意思啊！我…我先去医院里看一下，可能中暑了，麻烦了，对不起啊！”王志杰一听钱灵宇的话，就知道自己刚刚晕门口，双方可能有些误会，这会围了好几个人在边上。担心误会加深，想着先离开。
　　沈爸认同地对王志杰说道：“嗯，你小娃还真把我们给吓了一跳，行行行，你们赶紧去医院看一下。”
　　三人走向小卖铺方向，车是停在小卖铺门前。
　　“喂喂，刚刚那女的就是你小时候的朋友，看她年龄比你大多了，你还真打算红杏出墙？听到人家怀孕就晕了，丢不丢人？丢人都丢到西北了。”代丝丝一想到王志杰竟为一个农村女人心伤，气得不行。
　　“我丢什么人？啊，丢人又关你什么事?我烦着呢，一边去！”王志杰心焦躁郁，听到代丝丝话里的不满，心里来了火气。
　　“喂，王胖子，你…你混蛋！！”
　　钱灵宇走上来拉住代丝丝纳闷道：“怎么了，他，你…他怎么还发脾气了？”
　　“鬼知道，我也受够了，这一路。”代丝丝被王志杰一吼，心里委屈哭了起来。
　　听见抽噎声，王志杰转过身，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们先回。”
　　“你不是中暑吗？前面看看哪有诊所？你先打个针吃点药，别拖严重了。”钱灵宇也不知道王志杰中没中暑，不过看一看晕倒的原因没坏处。她觉着代丝丝说的也不太可能。
　　“行。”
　　在沈家不远处的一家私人小诊所。
　　“你心里到底想什么？你说出来呀，我怎么看不像是你说的那样？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你好像用不着这么在意吧？”钱灵宇看着坐椅子上打着吊滴的王志杰，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就是中暑了，你别乱想。”
　　“不说就不说吧，我们明天要不回杭市吧？”钱灵宇说着坐到王志杰身旁。
　　“嗯！”
　　“真的，真的回？”她的大眼珠子看向王志杰确认道。
　　“后天吧，后天我们回，不转了，这一路事太多，丝丝呢？”
　　“在车里哭呢，你说你，哎……”钱灵宇说完便站起来走了，她有些受不了这房间的味道。
　　王志杰看向老家方向，心想：“刚刚没看见我妈，不知道她活着没，爹都活了，妈必须得活着啊！”
　　“这位姐，我跟你问一下。就是那四区的沈友，大友叔，他妻子还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
　　“嗯，就是还活着没？”
　　“你只是中暑，脑子可没病，人家妻子活得好好的，咋这么问人呢？会不会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王志杰也不在乎这医生的态度，心里像是悬着什么东西落了地。
　　心里又想道：“说不定外公外婆都还活着呢，可怎么就没了我呢，这算是怎么回事？家人都在，安慰我吗？断我后路？奖励我？对我上一世的苦难与心痛作个补偿。他们都在，我确实为他们高兴，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就那么难受呢？”
　　“王胖子啊！我已经不难受了，我已经好了，你也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事？”钱灵宇带着代丝丝进来，代丝丝本不想搭理王志杰，可见他竟然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心里的不舒服顿时就没了。
　　“我哭了吗？”
　　“嗨，你不哭，你眼里流出来的那是什么，汽水啊？”代丝丝一脸鄙视。
　　“小宇，丝丝，你们在车里等我，我再去看看那家人，给他们告个别。”三人出了诊所，王志杰向二女说道。
　　“你咋又来了？”门口的马文文见到刚晕门口的胖子又回来了，心里有些生气。之前害得自己好一顿解释，真是没事找事。
　　“哎，不好意思啊！刚刚中暑晕倒，给你们添麻烦了，带点水果，表示下歉意，我能进去么？”这次王志杰是冲着妈来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只要能看她一眼，死都愿意。
　　“大友叔，你好。”见到院里忙活的沈爸，王志杰急忙向他喊道。
　　“哦，小娃，看过身体了？进来进来，你朋友呢？叫进来啊，叫进来一起坐坐。”
　　“我朋友也去她的朋友家，我们以前都在银市读书，我认识隔壁沈光林大哥？他是我以前的校友，我也是电大毕业的。”
　　“哦，进来坐，来，喝口水。”
　　“嗯。”
　　王志杰放下水果，看了一眼家里的摆设，是母亲的风格，和当初未出售的新房子一模一样，是家的感觉。
　　“妈，哦，应该叫姨妈，你跟我妈长的真像。”
　　沈妈走进屋，手里端着几块切开的西瓜，兴许她是在火房见到家里来人，弄了点水果来招待。
　　“呵呵，这小娃子看着挺亲切，你家是哪的？”沈母边放盘子边笑着对一脸哭相的王志杰说道。
　　“灵市的。妈，不是，姨妈，你身体咋样啊？这些年。”
　　“呵呵呵，好的呀，能吃能睡的。”沈母说着，简单收拾下桌子。
　　“那就好，那就好，嗯，沈清哥咋不在家？去哪了？”
　　看到全家福中与自己上一世七分相的男子，王志杰认出那该是顶替自己的沈清了。
　　“嗯，他在银市上班，吃瓜来。”
　　“哦哦，他也该结婚了吧？估计也不小了。”
　　“早结了，我孙子都七岁了。”
　　“看把妈，把姨妈高兴的，我也要抓紧啊！”王志杰低头咬了一口西瓜肉，眼里躺出泪，难以抑止泪水，只能使劲把头往下低，西瓜汁在口里无滋无味。
　　“呵呵，你多大了？看样子还小啊！”沈母听了，该是想起了孙子，脸上泛起笑容。
　　王志杰悄悄抹去泪水说道：“不小了，我都25了。姨妈，那你上面两位老人还健在吗？看你，越看越年轻啊！”
　　“呵呵呵，我孙子都那么大了，我爸我妈怎么还在，走了好多年了，我妈走的更早，十几快二十年了吧？”沈母也分了块西瓜给沈爸，人坐下来聊天。
　　外公外婆，走了。
　　这时，王志杰的手机响了，接了，钱灵宇问怎么还不出来？
　　“大友叔叔，姨妈，我朋友好像有点事！我就不呆了，就先回，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车发动了，走起来了，王志杰靠着车窗，人魂走了三分。看着熟悉的方块田，想着以后不知还能不能想它们？
　　“停下车，丝丝，停一下车。”
　　“你又要去哪？你这一天怎么老发神经？是不是又中暑？”代丝丝停下车，见王志杰竟下了车往地里走去。
　　“没没，有点事，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稍等。”王志杰回头向二人说明一下，免得她们担心。
　　“真恶心呀，刚刚在村里为什么不去，偏偏要跑到庄稼地，真是毛病。”
　　——就是这里，我妈当年就在这里生的我，她可是将这事当成光辉事迹时时说起，还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那么娇贵？自己怀着儿子还能干活呢，在田里就能把儿子生下来。
　　我就是从这里来到这个世界，现在没有来过，那为什么我记得那么清楚？我到底算什么？活过去的三十四年又算什么？经历的那些痛楚又算什么？是魂穿到王志杰身上还是我本身就是王志杰。我被分离出来，原体成了傻子，等我把苦难都受尽了，受够了，又放我回去了。
　　可这里的土地陪了我十几年，我的记忆全是这里的乡情，突然之间跟我没关系了，就这么抛弃我。
　　我的父母不认识我，没有我这个儿子，想给她们一个拥抱都做不了，妻子的丈夫不是我，肚子里孩子也不是我的，我从未出现过。
　　我到底是什么？
　　“黄沙土啊，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王志杰蹲身双手捧起一把沙土，敷在自己的脸上。
　　“咳咳……”殷红的鲜血从口里吐出，无力的身体往前栽进地里。
　　“怎么这么长时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快走去看看他怎么了。”钱灵宇听完手机嘟嘟嘟声，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不好吧，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代丝丝反倒矜持起来。
　　“这都快一个小时，打电话又不接，赶紧走。”钱灵宇拉开车门，她老觉着王志杰不对劲。
　　“王志杰——”
　　“呜呜呜，孙总，志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