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毒

　　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门内冲出，一队警戒周边，一队则将枪口对准黎川和明兮。
　　“举起双手！慢慢走过来！”队长模样的人朝他们喊到。
　　黎川看了明兮一眼，示意他照做。
　　于是两人举起手，遵照指示，缓步踏入城门。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最后重重的一扣让明兮身上一颤----我又回来了，这次，我不会再被你摧毁！
　　他们先是被带到了地牢，这是必要的隔离程序，只有等医生确认他们健康，没有携带“返祖”病毒后，他们才初步具有留下的资格。
　　这个过程明兮知会过黎川，所以黎川并不意外。
　　“撞击日”后，引起的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以及气候变化造成的物种大灭绝并不是灾难的全部，真正长期折磨剩余人类的，是随着陨石而来的病毒。
　　这种病毒主要通过组织液进行传播，目前的宿主只有人类，没有固定的潜伏期，潜伏期过后，感染者的身体将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剧烈变化，目前总结出来的特征包括以下方面：
　　褪去毛发，皮肤变成更为坚硬的粗糙的灰色；
　　上肢二次发育，变得更加修长粗壮，并长出更加锋利坚固的指甲；
　　下颌骨前伸，并长出尖利的犬齿；
　　脊椎弯曲，并延伸出小截尾骨。
　　这让它们的运动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奔跑，跳跃，耐力以及反应速度，都超出普通人类。此外，从经验来看，它们的听觉，嗅觉以及夜视能力，也得到大幅增强。
　　这些特征，似乎是让人类逆着自己的进化方向在变异，于是，这种病毒被命名为“返祖”，而因感染返祖病毒变异的人类，被称为“退化者”。
　　退化者失去了正常人类的语言能力，改用尖利的嘶嚎交流，性格暴戾，会猎食包括人类在内的任何活物。
　　可能是因为要支撑更加强大的身体机能，所以分配给大脑的能量更少，退化者们的智力水平也大幅下降，但依然高出其他野兽。
　　它们保留了人类群居动物的特征，懂得协作，甚至可以用一些简单的谋略联合捕杀猎物。这一点，类似于狼群的族群模式。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这种“退化”似乎更适合在“撞击日”之后的地球生存。
　　坚韧的皮肤能适应更加极端的气候；百无禁忌的食谱扩充了食物来源；尖利的爪牙更适合捕猎；而社会性的群居分工，更提高了个体生存的概率。
　　尤其是，剥离了人类道德的束缚，一切以生存为目的，最大限度保证族群的延续！
　　如果从达尔文主义的角度考虑，这种适应环境的变化，也不失为一种“进化”。
　　如果非要说这种“进化”不成功的地方，那便是它们开始畏惧太阳光，所以，有太阳的日子，他们基本都躲在洞穴活着岩缝中休息，静等太阳落山，然后成为这片大地的统治者。
　　当然，人类是接受不了这种“进化”的，因为人类只接受自己向更“文明”的方向进化，却无法容忍自己朝着更“野蛮”的方向“进化”，哪怕这种进化更有利于生存。
　　人类自称高等生物，抱着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被“退化者”们一步步逼到几乎无立锥之地，维持着所谓“文明”最后的火种，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但以明兮在这里生活五年的经历来看，文明也不过是人类最后遮羞布，堡垒里发生的事，很多时候与野兽无异，只不过，人类会为其编造一个虚伪的理由。
　　这也是当初她逃离这里的原因。
　　很快，他们在士兵的押解下抵达了隔离用的地牢。
　　地牢不大，也仅仅够两个人容身，墙面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渍，有些地方长着墨绿色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发霉腐臭的味道，让人感觉更加阴冷。
　　不一会儿，一个医生模样的驼背老头背着医药箱下来，隔着地牢的铁栅栏，用各种器材，仔细检查了黎川的眼睑，牙龈，发根以及指甲缝。
　　再然后是明兮，当老头以检查的名义要求明兮摘下面纱时，所有的士兵都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
　　堡垒里已经整整两年没有新的女人面孔了！
　　然而，当明兮摘下自己的面纱时，所有人都露出失望的神情，就连这个上了年岁的驼背医生都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
　　眼前的女人虽然五官标致，但奈何整个左眼周围长着青色的胎记。而右侧脸庞，则盘踞着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从耳朵一直蔓延到嘴角。
　　这张脸，足够熄灭任何一个男人的非分之想。
　　驼背医生还是恪守职责，替明兮做了检查，之后起身对身后的士兵队长说：
　　“目前看来，没有被感染的迹象，如果过了今晚没事，明天就可以带去见司籍官了。”
　　“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士兵队长冷淡对他说到，医生老头则毕恭毕敬地退下了。“你们在这里待一晚，明天会有人来决定你们是不是能留下。”队长冷漠地转头对两人说，随后便锁好门，带着人离开了。
　　地牢里再次恢复寂静，仿佛与世隔绝。
　　“目前为止，有你认识的人吗？”黎川问到。
　　“那个医生，大家叫他老扁，一直在这里当医生…”明兮心有余悸地回答：“刚刚我很怕他认出我来…”
　　“你离开这里时才16岁，女大十八变，哪怕是亲人，这么久不见，第一眼也未必认得出来…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的…”黎川看着明兮脸上逼真的伤疤，摇摇头说。
　　“在这里，女孩子生的太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明兮垂下眼睑：“姐姐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
　　“别怕，你不会的，你有我…”无意间提起明兮的伤心事，黎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搂住她的肩膀说到。
　　“我知道，但这样会让我们少很多麻烦。”明兮顺势将头靠在他肩头。
　　“可这样一来，你就要一直以这个面貌示人了。”黎川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我不在乎，你知道我本来长什么样子就够了…”明兮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黎川这样的直男，难得温柔一次。
　　“一个地方，让人连以真面目生活都不敢，一定是有问题的。”黎川摇摇头说。
　　“但没有人敢反对造成这个问题的人，因为他是救世主。”明兮叹了口气。
　　“救世主不应该是让人更好地活着吗…”黎川若有所思。
　　“他确实救活了所有人…”明兮摇摇头。
　　“可他借此奴役了所有人，这种人只能称之为奴隶主，不配做救世主。”黎川摇摇头。
　　“但所有人都敬畏他。”
　　“也许所有人都畏惧他，但心里未必都尊敬他。”黎川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
　　“是的，比如我，曾畏惧于他的权威，却无法做到尊敬。”明兮认可黎川的说法。
　　“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不再畏惧他。”黎川若有所思地说。
　　明兮惊愕地抬起头，看到黎川在昏暗光线中，如火的目光。
　　这让明兮有些紧张，不由问到：“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有一天，可以摘掉脸上的这些伪装。”
　　“这太难了…”
　　“事在人为。”
　　“答应我，你别做傻事，我不想你以身犯险。”明兮更加担心了。
　　“放心，我有分寸，有把握之前，不会轻举妄动。”黎川拍了拍她的肩头。
　　“总之，现在我不奢求改变命运，只希望能和你平平安安在这里生活。”明兮声若蚊蝇。
　　“嗯，我们从长计议，现在我需要你再详细地跟我讲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好有所准备。以前我只把你的事情当做故事来听，但现在，我必须把它当做情报来分析。”黎川潜伏在体内的职业习惯被唤醒。
　　明兮看着黎川认真的样子，心中莫名涌起一个念头：也许，他真的可以！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急忙掐灭它。
　　过往的经历，已经让她习惯不对任何过于美好的事情抱有期望。
　　因为没有结果的期望，只会徒增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