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的开头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家乡这里的迷信之风有点儿重，但我所说的“迷信”二字没有任何的贬义，完全是家乡人对于一些鬼神之事的统称，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宗教信仰了。
　　因为在我家乡这里还有另外一类人是信仰耶稣的，也就是基督徒了，记得在从前除非是全家信教，不然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人，基本在家是极为不受待见的，甚至还会受到左邻右舍的排斥。
　　我还记得在读小学时，有一次一位同学的奶奶来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闹，原因竟是她孙女后面坐了一位家里信耶稣的同学，老人家表示这样的位子会影响她孙女的学业，最后班主任不得不给她孙女调换了位子。
　　或许真的是习俗问题吧，班主任其实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在下课时与她的同事在办公室里有关这件事情聊得很是起劲儿，这多半算是对老人家的行为表示理解吧，或者说作为老师的她也是相信这一套的。
　　时至今日，这样的情形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大家也不会再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隔阂了，但有一些习惯或者说习俗是依旧不会改变的，比方说祭祖用过的祭品，信耶稣的人是不能吃的，万一吃了那人就会肚子疼（虽然事实上并不会）。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要讲的故事是有关一位通灵师的。
　　我在前不久拜访了一位村里的通灵师，当然通灵师的称呼并不是我家这里的称呼，我们家乡把这类人称之为借身，顾名思义就是把自己的肉身借给某位仙家来附身。
　　这类人不知道你们家乡有没有，其实我觉得在农村还是挺普遍的，我在小时候要是生了啥病，吃药看医生都不见好的话，家里人就会带着我去借身家，请他招仙家来附体，这样家人就可以请仙家为我探个虚实了，实病则继续看医生，如果是虚病那就要向仙家求取仙方或者为我驱散孤魂野鬼了。
　　但我这次拜访的通灵师不太一般，一来他家的仙家法力有点儿牛逼，二来我就先买个关子。事情的开端缘于村里不久前发生的一件怪事。
　　怪事是这样的，一位常年去地里干农活的老人在一次从田里回家后突然变傻了，这么说可能没啥代入感，具体的情况是老人连饭都不会吃了、三轮车也骑不来了、走路也走不了，去医院一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指标都挺正常的。
　　最后不得不请来我说的那位通灵师来进行通灵仪式，原来老人是被一大群地里的野鬼给尾随了，通灵师家的仙家让老人的家人在子夜时分，摆上酒宴、烧点锡箔送走了那群孤魂野鬼。
　　这件事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虽然这群人平时没事干喜欢聚在一起打打麻将、聊聊天，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总不免有夸大其词之嫌，记得从前村里也发生过一件怪事，结果我却听到了六七个版本，而且都是这些老人在一起瞎传。
　　我一向对灵异、鬼神之事比较的感兴趣，或许是家住农村的缘故吧，我很想看看这位老人们口中啧啧称道的通灵师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难不成是三头六臂吗？
　　在某一天的夜里我瞒着家人偷偷地来到了这位通灵师的家，他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径直走了进去，喊了两声没人回应，我便接着往里屋走。
　　据说通灵师的家里经常会有其他仙家和鬼神造访，这里屋没有开灯所以十分的黑，只有地上的一个烛台上燃烧着一支蜡烛。
　　这暗黄的火焰在屋中独自摇曳着，照不亮黑暗的角落，却是成功点燃了我内心的恐惧，我看到我的影子倒映在了墙上，可是我看到的却不止一个倒影。
　　原本来之前我是激情满满的，可是这屋中诡异的气氛让我倒吸了好几口凉气，看来当通灵师也需要过人的胆识和勇气才行。
　　我像根木头一样在原地杵了有好几分钟，终于还是不想太辜负我来之前的那份激情，恰好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里屋的尽头有一段向上的楼梯。
　　我走到楼梯前，也终于听到人的声音了，原来里屋是有一个阁楼的，我沿着楼梯而上，人的说话声也是越来越响了。
　　我看到有两个妇人在询问一些事情，这也就说借身已经仙家附体了，我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似乎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墙上挂满了锦旗，锦旗上尽是些称赞这位仙家的辞藻，“张公子”，这应该就是对这位仙家的称呼了。
　　这阁楼的面积不大，应该是这位借身专门用来办事的，一张小桌子上有一个香台，比农村普通人家里用的要大上一些，像是专门请人打制的，台两侧挂着长长的凝固后的蜡烛油，台内盛满了香灰。
　　还未燃尽的锡箔纸散发出的烟味和香以及蜡烛燃烧时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不，应该还有借身手中的香烟味。
　　两位妇人与仙家用土话在交流着，具体询问什么我就不多叙述了，别人的隐私我也不便透露。
　　要问的都问完了之后，其中一位妇人问仙家：“今天的香看上去如何？”仙家看了一眼香台回答道：“好着呢。”两位妇人听到后也是非常的满意朝张公子道了声谢，便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她们只管走压根儿就没有抬头看我一眼，而张公子应该早就注意到我了，但仙家终归要等求问者主动说话的。
　　待两位妇人下了楼梯，张公子是微微抬头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仙家在上身之后基本都是眼睛半闭着的、头也是低着的，毕竟芸芸众生的命理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张公子虽然只是附体在借身身上，但此时他的眼神却完全不像是人的眼神，怎么说呢，眼神有一点儿迷离，我看着他的眼睛时感觉到一种比森林更加的深邃。
　　“我来找借身的。”
　　张公子闭眼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借身的身体随即浑身颤抖了起来，不一会儿借身揉了揉眼睛，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据说仙家在上身和下身的时候，作为借身会感到异常的难受，有些甚至会在之后的几天内都有后遗症，当然这也会因仙家在阳寿将尽时的情形而不同。
　　“小兄弟，你来啦。”
　　“你怎么······”
　　看着借身脸上挂着的笑容，我知道这是人的表情，可他似乎笃定我今晚一定会来找他一样，莫非这位借身也······既然我今晚来了，那么一切的疑惑也会结束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