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呼吸 / 7 漩涡

7 漩涡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兔子,怎么也想不明白,煮熟的鸭子飞了。他闭着眼,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耳边仿佛有无数只小蜜蜂,嗡嗡响成一片。此时,他极力回忆早上所发生的事情,想理出一个头绪来。恍然大悟主任早上奇怪的表情,牵强的笑容里明明就惋惜。当时,怎么就没有琢磨出味来。看来,锣鼓还没有上场,戏就输了,白白做了一回道具。他叹了一口气,心里为自己悲哀,像一只朝三暮四的猴子,被人结结实实地戏弄了一把。为什么总是我?
  他想起多年前,那一次竞选班长时的情景。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准备公布竞选结果。自己坐在最后一排,胜劵在握地默练着就职演讲。当老师轻柔的声音响起时,不但是他,整个教室的人都楞住了,片刻的安静之后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记得那一刻,自己觉得身子忽然游离出课堂,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围诧异的目光,所有的声音变成了虚无。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
  彭、彭、彭,有人敲门,兔子伸直两腿挡在门后。他谁也不想见,特别是这个时候。大概,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动静,脚步离开,隔壁门响了一下,然后脚步声渐渐远了。绿色自流平地面,把他带回现实,开始分析自己的失败。
  人不怕失败,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妻子那里不好说,她的期望太大,她盼着跳出那个“魔鬼”车间。她从去年开始,干咳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喝了许多的冰糖梨水也没有能去根,时好时坏。有时,她会照着镜子感叹,我快熬成鬼了,黑眼圈越来越重,倒是省了眼影。每到这时,兔子心里像是被人揭了一层,血淋淋的。他不知道,如千层饼似的心,还能揭多久,才能变成透明。
  忽然,脚步声又折回来,停在门口。敲门声比刚才轻柔了很多,门外传来老狗的声音,“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兔子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但腿已经发麻,像有无数蚂蚁在噬骨,脚也没有了知觉。他只好起身半跪着,猛地一下打开门,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上。
  老狗看着兔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生气,“你干嘛!用着躲躲闪闪吗?”
  “我没有躲,只是想清静一下。”兔子低着头,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工作鞋。
  老狗不以为然地说,“你能清静得了吗?”然后蹲下身子,哄孩子似的,“大家正到处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巴结新工段长去。”兔子像个任性的孩子,抬头瞥了老狗一眼,满脸的委屈。
  “你真是小心眼,大伙都怕你心里难受,让我劝劝你。”老狗席地而坐,与兔子对视着,“我也纳闷,明明手到擒来的事,怎么是这个结果?”他看兔子没有搭腔,就继续说,“也不能这么黑呀!说是公平竞争,这不是挖陷阱吗?”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竟然沁出一层汗。他用蒲扇一样手掌抹了一把汗水后,又一把抓下白帽子狠狠擦着脸,愤愤不平地说,“哼,领导做事真不敞亮。”
  见老狗激动,兔子反而笑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不如什么也不说。何况,他也不想表现出特别激动,让老狗觉得他喜欢权利,尽管这个工段长只有干活的权利,但毕竟有些说不清的好处的。
  “你真能沉得住气,躲在这里享清静,让我早就去找主任问一问了,凭什么说话不算话。”
  “主任一句话就能打发你,是投票结果,你还能有什么牙啃?。”
  “狗屁,我都计算过了,大伙基本上都是投的你。有本事他拿出票来,咱一票一票的对,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
  “你忘了?什么是王法。”
  “嗯,没有忘……”老狗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立刻蔫了。
  “就是啊!老板都说了,王说的话就是法。什么时候都得记住。”兔子忽然感觉筋疲力尽,不再想说什么。
  老狗也没有了话,两个人都在想心事。其实,他们都想起年前的职工大会,主席台上老板的咆哮,世道真的不一样了。自从由人说,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后,满世界的人都想变成猫。可是,谁是老鼠呢?再说世界即是矛盾统一的,又是对立的。没有了老鼠,猫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吱呦,门被推开。小二子探进头来,“嗨,两位师傅藏在这里呀!让我好找。连楼顶层我都找了个遍,你俩不声不响猫在这。”
  “想进来,你就进来,怕夹了尾巴啊!”老狗没有好气地说。
  小二子一闪身进来,表情不自然地搓着两只手,“李师傅,我可是投了你的票,苟师傅作证。”
  还没有等老狗搭腔,兔子连忙说,“甭解释,我还不相信兄弟们吗?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老狗霍地一下站起来,“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问问主任去。”
  “别冲动,狗师傅别冲动、”小二子身子靠在门上,使劲用身子抵着,“都公布了,就是问来了能咋地?”。
  兔子拽着老狗的胳膊说,“老哥,你的情我领了,不能感情用事。当不当工段长我无所谓,活什么时候咱也得干漂亮。”
  “当然。”老狗点头。
  “还是我师傅啊!”小二子感叹道。
  三个人挤在制水间里,各自想着心事。
  制水间空间不大,多效蒸馏水机,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这套机器从安装后没有用几次,只有在上级检查时,才象征性开几天。因为,制药车间的用水量特别大。就连简单的清洗,必须用经过反渗透处理过的,无菌的工艺用水。一台多效蒸馏水机根本不够用,充其量只够投料用。
  工艺用水从不绣钢管道进入机器,通过蒸汽二次蒸馏,得到无菌注射用水,注入隔壁不锈钢储罐,等待降温使用。降温需要等待,但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同于金钱。当然,金钱是万万不能够浪费。结果,就是沿用旧习,继续用工艺用水,反正,两者的质量标准也差不多。节约成本,就是利润。
  因为,很少人来这里,这个闲置的房间,成了兔子最喜欢待的地方。关上门把噪音隔绝在外,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是反思人生的好地方。
  老狗问,“外面什么情况?”
  小二子说,“都在郁闷呢,本来都觉得有了盼头,这一下完了,又掉了沟里了。”
  兔子说,“以后别瞎说,刘绵强本事也不赖,该支持他还得支持,毕竟,活不是给哪一个人干的,车间利益是大家的。”
  小二子翘起大拇指,“看,不服不行,我师父觉悟就是高。”
  “小子,以后学着点,沉得住气。”老狗拽了下小二子衣袖,感叹地说着,“让我年轻时的脾气,早就干仗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啊!”
  “要不你当不了官,立了功也只能当个工人。”
  “你这小子,找打。”
  没有等老狗出手,小二子早就拉开门,身子一扭出去了,只留下一串笑声,和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嘿嘿,你别笑话我啊!其实我当个工人就很知足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挣得不多,但也能吃上饭。和那些死了的战友比,我是有福之人,起码我还活着。”老狗喃喃地说,眼圈竟开始泛红,像是喝醉了酒,眼睛注视门,似乎要透过门外的墙,看到遥远的地方,“你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
  “你后悔吗?”兔子小心翼翼地问。
  “后悔啥?我不后悔。”老狗盯着兔子,朝他伸了伸拳头,“若是哪一天开了战,我还去,揍那些狗日的,看他们还猖狂不。”
  看老狗不服的样子,兔子心里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他起身拉了老狗一把,“走,出去看看去,这点事算个屁,放完了就算了。”
  “走,这才对了,头掉了,碗大疤,何况头还在肩膀呢。”
  “别,别,我可没有英雄主义情结。”兔子摸着脖子,“我还留着头吃饭,养家糊口呢。你完成了任务,我还没有完成呐。我姑娘还没有上大学呢。”
  “说是完成了,唉!操不完的心……我就闹不明白,怎么越过越累了。”老狗刚才的豪情不见了,只剩下叹气的份。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急促而沉重,直奔制水间而来。兔子和老狗都不出声了,支愣着耳朵,心中都预感不妙。走廊是L型的,制水间处在直角上,隔壁是蓄水间,对面是无菌专递窗的缓冲间,再往里是一间公共设备室。无菌室放假时就破了菌,走廊靠里的房间平时没有人,怎么会有人急匆匆往里赶呢?再说除了小二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待在这里。但是,不知道外面是谁,两个人都不敢贸然闯出去。本来躲这里,就有偷懒的嫌疑。若是不明就里地出去了,若来的是主任,偷懒的名声就坐实了,想赖都难了。
  咚咚咚,脚步越来越响,近在咫尺。兔子心里嘀咕,不像是主任,他身子轻走路像鬼一样没有声音。副主任胖,脚步重,人的心思也重,更不能让他发现。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关了灯,把身子贴在墙上。就是真有人打开门,仓促之间也不会发现。两个大活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门吱一声开了,一片灯光扑了进来,“嗯,人呢?去哪了?”
  老狗伸着长胳膊,一下把人拽进来,“你小子,吓死人不偿命是吗?”
  兔子也从门后闪出来,着急地问,“小二子,怎么了?”
  重新开了灯,灯光下小二子摸着胸口,“苟师傅,你才吓死人不偿命呢?让你吓出心脏病来,下班,我去你家吃包子去。”
  “快说,慌里慌张干啥?”兔子目光越过小二子的肩膀,朝着走廊的一头张望,生怕再有什么人来。
  “主任发火了,说又要开会呢,快点,快点回去。”
  “又开什么会?”老狗嘟囔了一句。
  “肯定是出事了。”兔子又问小二子,“听说出了什么事吗?”兔子问。
  “好像是查什么,主任脸铁青着,见谁凶谁,真吓人呀!”小二子说。
  “查什么?”兔子思索着。
  “肯定是重新投票,听说101车间工人不服,就是重新投的票。”老狗肯定的说,然后问小二子,“没有人看见你来吧。”
  “没有。”小二子回答,搔着耳朵嘟嘟囔囔地又说,“我怎么感觉不像好事呢。”
  “你的感觉有屁用,过一会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老狗建议着。
  关了灯,怕撞见人引起猜疑,三个分开走。小二子不见了身影,老狗才出了门。他们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等着他们。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