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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扇听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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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人们都说,沈先生是个好人。
  他们口中的沈先生叫沈听眠,是安远县唯一的教书先生。
  据说少时远离安远县外出留学,学成之后,却没有留在大城市继续发展,毅然回到家乡做了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
  只要说起沈听眠,无一不是对他的称赞。毕竟正值乱世,追名逐利之人不计其数,像他这样的太少了。所以人们都很尊敬他。
  课堂在沈听眠的旧居,大榕树下的院子里摆上几张课桌,便可教书育人。
  每日清晨,院子里总会传出充满童稚的朗朗书声,那也是希望的声音。
  时光易逝,转眼已过三年。
  沈听眠仍是独生一人,就有媒人想为他拉线牵桥。今日说李家姑娘,明日说张家姑娘,扰得沈听眠是不胜其烦,开始闭门不见。
  可这媒人也是很有毅力,仍不死心地敲着沈家的门。
  而画扇就是那时出现的。
  她眉眼弯弯,走到媒人面前,说:“大娘,因为有妻室的男子说媒,是不是不太好。”
  那媒人也不甘示弱,“三年之久,我怎么未曾知道沈先生早已娶妻,更何况你又是什么人?”
  “我啊,就是他的夫人。郎有情妾有意,我们早已私定终生。”沈听眠在院子里清楚地听到画扇是这样说的。
  媒人一瞧,小姑娘信誓旦旦,也不像是假话。没办法了,就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待到媒人离开,沈听眠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的女子笑靥如花。
  明明应该是初见,可不知怎的,沈听眠竟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自己就与她相识。
  “姑娘,我们认识吗?”沈听眠鬼使神差的问了她一句。
  画扇笑容不减,“或许吧,可不管怎么样,我帮你打发走了她,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沈听眠素来不喜外人交往,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同意收留那位名叫画扇的女子,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刻心下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可是不收留也不行,一来他欠了人情,二来若是画扇走了,谎言便会不攻自破,到时那媒人又要上门来了。
  旧居虽小,可再住一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沈听眠收拾好了房间,就让画扇住进去了。
  后来沈听眠怎么想怎么不对,他总感觉自己是被算计了。
  二
  自从画扇和沈听眠住在一起之后,便时常搬个小凳坐在最后面听他讲课。
  每当沈听眠抬头一看,总能看到画扇灼灼的目光。
  沈听眠也不好问出声,“你在看什么?”
  哪知那画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并非为听课,只是为了那讲课的人。被抓包之后,她也不觉得害羞,甚至还更加光明正大的起来。
  “看你呀,你可真好看。”许是太过高兴,她竟将真心话如此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画扇没有控制音量,那话更是被孩子们也听了去,引得他们哄堂大笑。
  “安静。”沈听眠叩了叩讲桌,也不知是在提醒孩子们还是在提醒画扇。
  可画扇分明看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耳朵。
  孩子们都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先生家里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一下课便都围了上来,“姐姐,姐姐,你是谁呀?”
  画扇喜欢孩子,对他们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温柔极了,“你们想知道姐姐是谁呀?”
  十几个小脑袋纷纷用力点头,“想知道。”
  “嘿嘿,那姐姐偏偏不告诉你们。”画扇玩心大起,逗起了可爱的孩子们。
  “啊,为什么呀?”小脑袋们都失落的垂了下来。
  “哈哈。”画扇被孩子们的天真可爱逗乐了,“要不你们自己猜猜看吧,如果就这样轻易告诉你们啦,就没意思了。”
  孩子们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抢答了起来。
  “我知道啦,姐姐也是先生的学生,就像我们一样对不对?”一个脑袋理得光光的男孩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才不是呢。”可没等画扇回答,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儿就开始反驳了。“姐姐这么好看,一定是先生的妻子,对不对?”
  两个孩子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我说的对。”
  “我说的才对。”
  “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其实你们都只是说对了一部分,你们的周先生的确是教过我,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学生。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都已经忘记了。”画扇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笑着对他们解释道。“而且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我现在正在努力的想要成为他的妻子。”
  “那姐姐什么时候会嫁给先生呢?”
  “那就要等你们的先生什么时候娶我了,他什么时候娶我,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他。”
  “那姐姐嫁给先生之后,会不会生许多许多的小宝宝呢?”说话的又是那个脑袋光光的小男孩。
  画扇笑得更灿烂了,伸手刮了刮男孩儿的鼻子。“你这小家伙,怎么年龄不大,什么都知道呢?”
  男孩儿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奶声奶气的说:“那当然啦,我长大以后可是要娶隔壁二丫的。”
  这下笑的就不只是画扇了,小孩子们全都笑了起来。
  “别笑了,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男孩儿有些恼羞,作势要打取笑他的小伙伴们,小伙伴们四散逃跑。
  画扇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追逐打闹,只觉得十分美好。
  三
  沈听眠不太明白,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孩子们都来问他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就比如说,“先生,您什么时候会娶画扇姐姐?”
  “先生,您什么时候会和画扇姐姐生宝宝?”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沈听眠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画扇说出去的,可这本是用来搪塞媒人的话,怎么能和孩子们说呢?
  他本是有些生气的,可也不知是怎么啦,他一见画扇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就什么气都消了。
  已经散学,可太阳依旧高悬。
  许是这时光太过静谧,画扇欣赏着沈听眠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便慢慢发出均匀的呼吸,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斑斑树影映在她的身上,安详而又美好。
  沈听眠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画扇,可这一看,他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她的睡颜很安静,却依然带有平时的那股机灵劲儿,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睁开眼,冲沈听眠俏皮地眨眨眼睛。
  沈听眠就那样静静看着画扇,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微风轻轻拂过,榕树扬起了一片绿色的波浪。“哗啦”一片树叶脱离枝干,悄悄飘落,不偏不倚落在了画扇头上。
  “嗯。”画扇皱了皱眉头,看来睡得有些不安生。
  沈听眠放下书本,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向画扇,俯身拿起了那片落在她头上的落叶。
  这让他十分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相隔的如此近。
  画扇的睫毛很长,肤色白皙,未施粉黛却已是绝色。
  沈听眠正观察的入神,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画扇的眼睛总是清澈而干净的,就像天真无邪的孩子,只是此时的她眼角带着笑意。
  “先生,不知你是否也觉得小女子我生的好看?”画扇说着调笑的话,还冲着沈听眠抛了个媚眼。
  沈听眠这下慌极了,他居然因为一个女子失态了,可这到底是他被蛊惑,还是他的情难自禁?沈听眠实在不愿深想,急忙用咳嗽掩饰自己的情绪,退到安全距离。
  画扇笑的更加肆意,暗暗揣测他脸颊的微红到底是因为故意为之的咳嗽,还是因为……她呢?
  沈听眠觉得这画扇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明明自己一直都在躲着她,可怎么眼中所见有她,心中所想亦有她。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曾经相识吗?
  沈听眠自然要去向画扇求证。“姑娘,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不然为什么我对你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画扇一愣,转而又笑了,说:“是啊,我们不仅见过,而且你以前还说过要娶我的。”
  “你是在骗我吗?”沈听眠心下一动,若说曾经见过,他自然是相信的。可这嫁娶之言,他却有些不敢相信。
  画扇不置可否,突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可没等沈听眠回答,画扇就径自走远了。
  “万物有灵,万物有灵。”沈听眠看着画扇的背影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一道模糊的印象,似乎曾经有人在他的耳边念叨过这句话。
  可那是谁呢?
  四
  最近不知道为何,画扇经常消失,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见她的身影。
  沈听眠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知道她每次回来都面色沉重。
  现在不太平,哪怕是安远县这偏僻小镇,也暗潮汹涌。
  这让沈听眠很是担心,却说不上来话。毕竟他与那画扇姑娘非亲非故,自然也不好干涉人家呀。
  可担心也是真的担心,后来他想了一个好办法。
  画扇回来几乎都是深夜,沈听眠便提着一盏灯站在夜色朦胧的小院外,等她回家。
  更深露重,而他就是她的灯,总会等她回家。
  画扇远远就瞧见那空旷中唯一的光亮,心中一片温暖。心情好了,还能强打着精神调笑沈听眠。
  “先生,你是爱上小女子了吗?”
  沈听眠一袭素色长衫,长身玉立,宛如画中走出的如玉公子。
  他并未理会画扇的调笑,上前把手中衣物披在她的肩上,“夜深了,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闻言,画扇又笑了,并非强颜欢笑,更像发自内心。
  “画扇姑娘,若你有什么烦心之事,其实是可以说与我听的,也许我无法提供解决之法,但说出来总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沈听眠的语气淡淡的。
  “画扇姑娘”这个称呼多少带点疏离,可画扇不太在意,说:“有些事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受,因为那是我的使命。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是我解决不了的。”
  她的语气十分狂妄,却没有那种让人厌恶的感觉。
  沈听眠淡淡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二人相携走进院子。
  就在沈听眠关上房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这样的话:“其实你以前真的说过要娶我的,我未曾欺骗你。还有,我很开心。”
  说是开心,可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伤感,那么爱笑的姑娘,何时有过那么悲伤的语气?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之后,便是一夜无眠。
  不过鸡叫三声,外面就开始锣鼓喧天——那安远县的祈福仪式。
  画扇倚窗淡漠地看着外面经过的盛大仪仗队伍,有些无奈的说道:“仪式不过是安定人心,可与灾无用啊。”
  锣鼓声渐渐远去,远处的天空乌云笼罩,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看来这安原县是注定不能太平了。
  五
  人们都说,沈先生的夫人是妖怪。
  安远县取“安宁久远”之意,可这段时间本就不安宁的安远县,却更不安宁了。
  正值乱世,若是天灾人祸,便是有理有据,可是若是妖邪作祟,又该如何?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对于怪力乱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最近,城中陆续有人丢失家畜,而且数量不少。找了几日,可就是不见踪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
  直到那日几个少年在安远河淖水,偶然发现河底层层的森森白骨,全部打捞上来之后,才发现那就是那批丢失家畜的尸骨。
  它们死得很蹊跷,若是正常死亡,又怎会短短几日就皮肉尽腐?又怎会一死就是一大群?恐惧源于未知,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们纷纷揣测个中缘由。
  为了稳定民心,更为了消灾避祸,安远县才急急准备了祈福仪式。
  可这所谓的祈福仪式也不过只是走了个形式。城中渐渐有传言说是妖邪幻化人形,来祸害安远县了。
  大家都知道近来来到安远县的外人就只有那自称是沈听眠夫人的女子了。
  谣言越传越远,也越传越离奇。更有甚者,还有人说在那晚家畜丢失之时见到了画扇。这本是无中生有之事,可这非常时期,自是有不少人相信的。
  这传来传去,也就传到了沈听眠的耳中。
  可他却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个话题竟还是画扇主动提及的。
  那日是少有的风和日丽,沈听眠与画扇于院中对坐饮茶。画扇突然问了一句:“你信我吗?”
  沈听眠将茶杯续满茶水推到画扇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又何来相信二字?”
  画扇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那你也是和其他人相同的想法,认为我是个害人的妖怪?”
  沈听眠抿了一口茶水,并未直接回答画扇的反问:“可是你也曾问过我是否相信万物有灵,那是我尚未回答,而如今我想给姑娘一个答复——我相信。”
  画扇被他如此“委婉”的说辞气笑了,“你就是不相信我。”
  沈听眠平日里很少有笑容,大多时候都是一幅冷静自持的模样,就算是笑,也只是轻轻一勾嘴角。而此时的他却绽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姐姐。”
  画扇闻言愣了许久,连声音都有了些颤抖,“你记起来了?”
  “画船听雨眠,我总会记得姐姐的。”
  六
  幼时的沈听眠被沈父寄予厚望,因此对他格外严苛,几乎没有什么玩耍的时间,更没有同龄的玩伴。
  那日,不过八岁的沈听眠仅仅只是因为背错了一句诗,就引来了一顿严厉的责罚:要在书房跪上一天,并且还是饿着肚子。
  小孩子受不了了,就趁家人不注意离家出走了。
  他不知道去哪儿,就只能沿安远河一直走,终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漂亮的姐姐。
  那漂亮姐姐见沈听眠醒了,非常高兴,笑容满面地问:“小孩,你怎么样?”
  沈听眠摇摇头,非但不害怕,还十分好奇的看着漂亮姐姐。
  “你看什么呢?”漂亮姐姐好笑的刮了刮他的鼻子。
  小小的沈听眠歪着头,一脸认真,声音稚嫩却清脆,“看你呀,姐姐你可真好看。”
  “噗嗤。”漂亮姐姐这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是不是人间像你这样大的孩子都这么会说话呀?”
  “不是哦,姐姐,听眠我是实话实说。”
  “是吗?那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在骗姐姐啊?”
  沈听眠这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像个小大人。“姐姐,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能说谎,而古人亦云:‘人无信不立。’我是不会说谎骗姐姐的同学姐姐是真的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你明明这么小,怎么会懂这么多?都可以做我的老师了。”漂亮姐姐笑的更加灿烂了。
  “因为我一直在读书啊。”沈听眠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
  “啊,姐姐都没读过书呢。”漂亮姐姐有些羡慕的说道。
  这让沈听眠有些吃惊了,“可是我父亲说,每个孩子都会读书的呀。”
  “不是哦,姐姐不仅没有读过书,就连名字都没有呢。”漂亮姐姐摸了摸沈听眠的头。
  “为什么呢?我父亲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名字啊。”沈听眠真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漂亮姐姐耐心的向沈听眠解释,“因为人们提起我从来不提起我的名字,他们只会称呼我为‘神’,所以我也就没有自己的名字。”
  沈听眠有些不敢相信,质疑道:“怎么会有什呢?姐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就不懂了吧,万物有灵。你没有见过的就不一定代表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沈听眠似懂非懂,转而又说:“那神也太惨了吧,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我都有自己的名字了。”
  漂亮姐姐笑容微敛,叹了口气,“可不是嘛,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听眠,我的名字还有个典故哦。姐姐,你知道韦庄有一首词吗?‘清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画船听雨眠,听眠。你的名字真好听。”
  “对了,姐姐,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都属于你自己的名字。”沈听眠的语气满是骄傲与自豪。
  漂亮姐姐有些惊讶,可还是点了点头。
  沈听眠支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以前我总会把‘画船听雨眠’记成‘’,我还因为这挨了不少揍。要不姐姐你就叫画扇吧。”
  七
  往昔时光一一显现,不知怎的,画扇竟落了泪。
  那时沈听眠离家出走,又不愿意回去,画扇就只能收留了他几日。
  尽管日子不长,可画扇觉得,那是她活了这么久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他教她读书写字,她带他游山玩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沈听眠总要回家,他们两个总要分开。
  画扇明明记得那小小的男孩儿说过:“画扇姐姐,我不会忘记你,你也别忘了我,我会回来找你,你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等的时间久了,她都有些怀疑当时那个男孩儿说的只是玩笑话。
  后来画扇也曾找过沈听眠,可惜一无所获。不曾想在机缘巧合之下,又再次遇见了他,才知道当年那个男孩儿居然全然忘了她。
  “我果然是不能信你这小子的,说的会回来找我,你没有来,说的会娶我,我到现在没名没分。更过分的是,你居然忘记了我,独我一人饱受思念之苦。”画扇气的脸都鼓了起来。
  沈听眠笑了笑,眉眼中尽是柔情,轻轻抹去了画扇双颊的眼泪,“我的好姐姐,都是我的错,可那是我年岁较小,难以记事,忘了你也很正常,你就原谅我吧。”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小年纪欺骗了我的感情,然后你就不管了,对吗?”画扇正在气头上,怎么哄也哄不好。
  “画扇姐姐喜欢我,我也喜欢画扇姐姐,那怎么能叫欺骗感情呢?那叫两情相悦。”沈听眠近乎撒娇的扯了扯画扇的衣角。
  天知道,画扇最受不了沈听眠撒娇了,小时候是因为可爱,而长大了是因为心里有了他。
  “行啦行啦,让我原谅你也可以,但你得保证你以后不准忘了我。”画扇傲娇的撇了撇嘴。
  沈听眠开心的像个三岁的孩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肯定不会再忘了漂亮姐姐。”
  “咚咚咚咚”还未等二人叙尽相思之苦,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画扇和沈听眠对视一眼,都知道门外来者不善。
  “嘘。”沈听眠示意画扇别出声。
  “沈先生,你的夫人害得我们安远县不得安宁,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话音未落,门外又响起了许多附和之声,看来来的人还不在少数。
  明明是无稽之谈,可画扇还是听了有些生气,刚想出声反驳,却被沈听眠阻止。“没用的,他们已经认定元凶是你了,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相信的。”
  “那怎么办?”画扇虚心求教。
  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促,“沈先生,沈先生,我们知道你就在里面,只要你交出那个妖女,我们保证不会为难你。”
  “看来为今之计,就只有跑了。”沈听眠沉吟半晌,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跑哪儿去啊?”画扇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你以为我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沈听眠敲了敲画扇不太灵光的脑袋,无奈的说道:“我又没让你真跑,我的意思是先离开这里,避免与他们正面冲突。”
  听沈听眠这么一说,画扇方才醒悟,“那好吧,我们快点跑吧。”
  沈听眠摇了摇头,温柔的看着她,“你走就行了,我怕你还没跑出半里地就被他们抓了,我在这里还可以为你争取些时间。”
  “区区几个凡人尚且奈何不了我,别忘了,我可是神,有独属于自己名字的神灵。”画扇的笑张扬而又肆意,叫人移不开眼。
  一道白光闪过,二人消失不见,只留撞门而入的众人面面相觑。
  八
  雨,下了三天三夜,却人不见有停息之意。
  人们站在雨中,仰头而望,那雨竟是浓稠的黑色,地上汩汩流淌的黑水正不断流入安远河中。
  河水暴涨,下面还笼罩着一团黑气,仿佛正在孕育着一个可怕的恶魔。
  可人们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轰隆”堤坝坍塌,黑色的河水与水混合,似猛兽一般朝人们席卷而来。
  人们四散逃跑,本以为在劫难逃,忽的一道道白光闪过,将逃跑的人群笼罩在其中,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画扇把沈听眠带到了高处,正准备离去,却被他叫住。“你有把握吗?”
  “我这次本就是为了收服它而来,怎么会没有把握?再说了,一百年前,可是我把他封印在这安远河里的,如今我定然也能再次降服它。”
  画扇对沈听眠展颜一笑,“别怕,有我在。”
  沈听眠摇了摇头,“我不怕,我会在这里等你回家。”
  来不及回答,一头通身莹白的白鹿凭空而出,而河上那团黑气也已凝聚成型。
  白鹿一声长啸,就冲进了黑气。
  一时间天昏地暗,两边难舍难分。
  终于,黑气陷入下风,被逼进了安远河中。
  白色的鹿在空中化为人身,一袭红衣,仙袂飘飘,不舍地凝望着沈听眠,冲他眨了眨眼,对他说了句什么,转身就投入河水当中。
  河中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沈听眠静静的看着那渐归平静的河水。
  “哗啦哗啦”雨还在下,慢慢的黑色的雨变成了原来的颜色,安远河水也变回了清澈。
  他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抹去的是泪水还是雨水,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沈听眠,我爱你。
  我是守护着山川河泽的神明,而你是守护我的神明。
  你给了我名字,我等了你二十年。
  我多想嫁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多想与你生儿育女,晚年时子孙绕膝。我多想与你携手归家,清粥小菜无牵无挂。
  那日我说,要你永远记得我。可我后悔了,若是不能相守,我情愿你将我遗忘,过完平淡而幸福的一生。
  沈听眠,祝你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最后,忘了我吧。
  尾声
  往年的沈听眠早就没有教书了,平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提一盏灯坐在小院门口,那神情就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有人好奇,也曾问过他,到底在等谁?
  他总会笑着说:“我在等我的妻子回家。”
  那人更好奇了,又问:“那你的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可我总要在这等着她呀。我答应过她要等她回家的,如果她回来了,看到我没在,一定会生气的。”
  “那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呢?”
  他皱了皱眉头,想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好像忘了。”
  那人笑了笑,只当他是在说胡话。安远县的人都知道,沈先生一心为教育,终生未娶,哪有什么妻子啊?
  那日,几个孩子跑到他的身边问他,“沈爷爷,沈爷爷,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霎时,沈听眠浑浊的眼睛陡然清明,喃喃自语:“万物有灵,万物有灵。”
  一滴眼泪渐渐划过他的脸颊,天地空旷的仿佛只听得见他苍老的声音:“,画扇、画扇,我的画扇,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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