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冲突

　　那次鬼打墙事件后，吉祥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感觉到眉心部位似乎有一团东西压着。终于有一次，他好奇地想看看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结果刚一凝神，脑海中便霍然一清，那团东西已经拉到了眼前，竟一本丝帛模样的古书！尽管所书皆是篆文，但是吉祥居然能望文而知意。
　　只见开篇三个大字：指极诀。
　　“……阴阳交融胎光燃，而生命魂；血脉滋生幽精起，而生欲魂；及十月胎成，呱呱坠地，爽灵动，而生智魂。是为三魂圆满……
　　“……三魂寄于人之血脉，率尸狗、伏矢、吞贼、除秽、雀阴、非毒、臭肺七魄，而御五情：忧愁生肺，金行观白；怒怨生肝，木行观青；惊惧生肾，水行观黑；喜悲生心，火行观赤；爱厌生脾，土行观黄……
　　“……五情生五念，行于十二正经，盛于奇经八脉，念成可动天地日月……
　　“……初修神念，次修金丹，婴孩灵动，合道身可指极也……”
　　“……”
　　这篇文字吉祥几个月看了不下数十遍，便如那篆文他可自识一般，其义也自现，让吉祥感到十分神奇。但吉祥此时心里却一阵烦腻，睁开眼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心里清楚，如果给自己制造噩梦的果真有灵，通过鬼打墙找上自己，现在看来必是让自己修炼这篇数千字的道诀无疑。
　　但吉祥特别反感被人颐指气使的感觉，哪怕鬼神托梦也不例外。
　　都什么呀，连个解释都没有，想让我学我就得学？凭什么？
　　所以倔劲一上来，几个月以来，从冬到夏，吉祥就和那噩梦耗上了，说什么也不去修炼那《指极诀》。
　　“咳——托！”吉祥刚想到教室后面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就传来吐痰的声音，不禁一皱眉。
　　“那……颤巍巍的，看得我心都痒啊……”风中隐约有人声从屋角后传过来。
　　这是一所农村的初级中学，教室全是平房，教室后就是学校的围墙，中间隔了两三米，是下课后不良学生躲开老师目光的好去处。
　　“……那要抄上一把，手感准没治了……”立刻有人附和，童音尚未褪尽，已经油得发粘。
　　转过去一看，是班里的任江龙和他的两个狗腿子——宋壮壮和刘奎，三人正老练地夹着烟躲在这里吞云吐雾。
　　任江龙是个营养过剩的胖子，他爸爸是村里首富，开了个米厂，黑的白的都混得挺明白，村里这个乡办初中，也是因为有此人的财务支持，才能招到不错的老师，升学率冲进了全县前五。
　　所以这小子在学校里有点太子的味道，嚣张得很，虽然刚上初一，已经像社会人一样出入都带小弟，连初三的学生混子都很给他面子。
　　还是在村小学的时候，任江龙就已经显露欺男霸女的恶少气质，号称从来不看图片视频，要看就看真人秀。六年级时女朋友就换了半打，想和哪个女生处就和哪个女生处，家长找家去都不好使。
　　宋壮壮和刘奎是任江龙从小玩到到大的狗腿子，铁杆小弟，以营养不良的借口染了一头黄毛，与任江龙混一起吃喝玩乐、打架斗殴，都不是什么好饼，所以才被分到了最差的四班。
　　当然，吉祥进四班的理由也差不多。而且眼前三位，都有过被吉祥拎着砖头追得哇哇大哭满村跑的经历。所以当任江龙老练地弹着烟灰，冷漠地一脸狠厉看过来时，矮了半头的吉祥分毫不怵，瞥了一眼不知谁吐的痰：“咋滴？你痰都吐了不许我尿个尿？有意见啊？”
　　“我侧！”任江龙作势就要过来动手，立刻被宋刘二狗腿拉住——不仅因为他们知道吉祥有多疯，更知道任江龙现在只是做样子，他绝对不会有和吉祥动手的想法。
　　“龙，走！学样里呢，打起来就得挨处分。”二人随口掰了个理由。
　　“侧！”任江龙就坡下驴，扔下烟头狠狠碾了一脚，又向地上泚了一口吐沫，威风八面地走了，风中传来几个的对话：
　　“……还当是以前呢？瞅那干巴样……这也就是在学校里，不然一手打他俩！”
　　“算了算了，这小子一碰就玩命，据说还在县里学了泰拳，太虎，搭理他干嘛……”
　　吉祥没有心情和这仨人较劲，当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小便，那样只会没来由破坏了自己发呆宝地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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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一节数学课。端庄漂亮的年轻女老师王子薇是新来的大学生，课讲得很精彩，深入浅出，学生们学得很带劲。到了习题环节，大有收获的吉祥立刻投入分析解题的战斗中。
　　“啊！”
　　吉祥正沉浸在势如破竹、过关斩将的快速之中，一声惊叫突然传来。
　　“任江龙你怎么能这么流氓！”只见王子薇老师一袭碎花连衣裙，手捂着臀部厉声质问。
　　“我怎么了？”任江龙靠着椅背上，歪着脑袋看着王老师。
　　“你……你……你给我站起来说话！”
　　任江龙梗着脖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抬手把手指放到鼻子下面蹭了蹭，似乎是痒，又似乎在嗅。
　　王老师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失控了，爆着粗口骂道：“*&%*你这个小流氓，你跟我到校长室见校长去！”
　　“凭什么啊？我犯了什么错误你得告诉我吧？平白无故凭啥拉我见校长？”任江龙一脸无赖，瞪着老师问：“我倒底咋了？”
　　“好好好好……”王老师语无伦次，把手中的书往任江龙身上一摔，红着眼转身就走，“我要让校长把你家长都喊来，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无耻？还有没有家教？！”
　　“还真没有……那老东西女人一大堆，更流氓……”任江龙长声道。
　　宋壮壮与刘奎立刻献上一串经典的捧臭脚大笑。
　　这时听了后排同学一翻交头结耳的议论，吉祥也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宋壮壮假装请教问题，把王老师骗到了后面，趁着王老师弯腰讲解之机，身后的任江龙顺着王老师裙子就往上摸了一把……
　　难怪！这种事情，王老师虽然受辱羞怒，但哪里好意思当着学生的面复述？只能气得哭着跑去找校长。
　　下午任江龙被叫走了一趟，很快又红光满面地回来，在教室后和宋壮壮、刘奎吹嘘自己的壮举，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第二天上午，数学课由别人代讲，任江龙在后面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
　　直到下午第三节课下课，戴着一个大墨镜的王老师才过来把吉祥喊到教室外，递给他一个手提袋。
　　“别急着拒绝，听我讲完。这里面是我选出来准备给大订的数学辅导材料，本来想带着大家好好学习，材料还没订，现在就要走了，这些扔了也可惜，就留给你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着一把拽过吉祥的手，把手提袋塞给他。
　　又笑了一下，拍了拍吉祥肩膀：“陈吉祥，你很有志气，别在乎什么孤不孤儿的，有父母的，还不一样是人渣。你会出人头地的，老师相信你！”
　　说完，王老师转身就走了，留给吉祥一手书香。
　　目送王老师飘然远去，自始至终，吉祥都没有说话。他虽然想像不到，那个身为校长的老纪头会和王老师讲什么，但他早就见过纪老头见了任大耳朵那哈巴劲儿，比起狗来就差一根尾巴。
　　回到教室把书袋往座位上一扔，吉祥径直走到和宋、刘聊天的任江龙面前。
　　“起开，我要过去！”吉祥对着任江龙道。
　　任江龙见吉祥没好气过来整了这么一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厚墙，懵了，“你要过哪里去？”
　　“哪来那么多废话！”吉祥双手兜住任江龙的脑袋，一膝盖就砸在他的脸上。
　　“哗拉！”
　　后面的宋壮壮立刻起身扑了上来，一把勒住了吉祥的脖子，却被吉祥反手薅住黄毛，一个背摔砸在任江龙身上，哼哧着滚成一团。
　　坐在任江龙前面的刘奎反应慢了一线，张牙舞爪的刚站起来，就被吉祥屈起四指杵在了喉节上，眼睛立刻死鱼一样凸了出来，捂着喉龙摔坐在地上干呕，脸上又被吉祥补了一脚，钻到了桌子底下，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宋壮壮先爬了起来，一摸头皮都被薅出了血，嗷嗷地干咋呼却不敢再靠上前。
　　吉祥薅着头发把一脸是血的任江龙一路拽到了讲台，这小子一边用手掰吉祥的手，一边嘴里骂：“我侧……陈三跳你找死……”被吉祥回身一脚踢在了悬蛋之地，立刻秒变武当派，缩缩着腚，倒抽着凉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让你跟我侧？！”薅着任江龙头发拧转他的脑袋，对着他的脸，叉开五指就是一顿狂抡。
　　“陈吉祥你给我住手！”一声暴喝传来，精瘦的纪校长不知被谁喊了过来，吩咐学生：“把他给我拉开！”
　　“咔！”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没了声息的任江龙脸上，打得纪校长脸上肥肉一抖，仿佛这一巴掌是抽在他的脸上。
　　吉祥这才松手站起身，回过头来直视纪校长：“咋地？我没事打个同学，难道比侮辱老师还严重？老纪头咋变得腿脚这么好、跑这么快就来了？”
　　“你你……你这混账玩意……陈吉祥你别没大没小……”
　　“大什么大？你是德行比我大，还是道理比我大，还是你舔任大耳朵屁股的舌头比我大？让我尊重你，干点让我尊重的事儿！”吉祥翻棱着眼睛，梗着脖子，盯着纪校长分毫不让。
　　纪校长气得原地跳了跳脚，才手脚哆嗦地掏出手机，“好好好好……我治不了你，我让警察治你！”
　　吉祥不屑地一挥手：“打打打，正好我还想吃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