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忆是福

　　这三个人异常慌乱，倒像他们铸成什么大错，万死莫赎一般，还念叨“这可怎么交代？这可怎么交代？”交代，他们要向谁交代？
　　这时，金不换从外面回来了，好快，这不是刚出去吗？
　　他还带了五、六个人进来，都推着满车的酒菜！好家伙，这是多么大的阵容啊，比现代请客豪华多了，这是把整个酒舍搬过来了吧？还真是，原来汉中第一酒舍“兴汉阁”就在隔壁——金府处在汉中的繁华区。
　　数年后，金士心还津津有味吹嘘自己这段豪迈经历。当日为庆贺少爷昏迷七日后醒来，金不换强迫老板娘楚七七把所有现成的酒菜卖给他！
　　楚七七俏眉微皱，接过金不换的一锭金子，伸出另一只纤纤玉手。
　　“干嘛，还不够啊？”金不换纳闷，一锭金子居然还不够，普通酒舍吃一百次都够了，“兴汉阁”汉中第一酒舍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果然够分量。
　　楚七七展开柔弱无骨的玉掌指引了酒舍的客人，金不换立即明白了，你要再一锭金是吧，再给你两锭。金不换每每这么大手笔，楚七七已经习惯了，她直接招呼伙计将所有酒菜送到隔壁金府。这下好，酒舍里顿时乱作一团，大厅的几十桌客人率先不满地吵闹起来，接着包厢里的客人也闻讯出来闹事，因为他们的菜竟然全给带走了！
　　这几百人闹起来，严重的话，连砸了酒舍都有可能。
　　“老板娘，你怎么能把我们的酒菜给他？”
　　“给我们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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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们气愤的不是少几个菜，迟点端上来，在于“不平”二字，没有先来后到，一个打扮平平的人（金不换）竟然将整个酒舍现成的菜都带走了，他们一阵惊愕一阵愤怒。
　　几十个伙计都出动去向客人解释，菜被隔壁金老爷带走了，马上就给他们烧。这不说还好，一解释立马捅了马蜂窝了，客人的怒气也一传十十传百，迅速蔓延开来，骂骂咧咧推推嚷嚷，直接把伙计打了，场面一度失控，难以收拾。
　　这时，楚七七在高台上一声娇喝：“都给我住手，各位客官今天都由金不换老爷请客了！”
　　一听说有人请客，大家态度立即多云转晴。
　　“原来是汉中豪商金不换老爷请客，难怪这么大排场。”
　　“嗯嗯，人家请客的话，让他们先上菜也是应该的。”
　　“金不换老爷真是阔绰，在汉中最大的酒舍请所有客人。”
　　“有钱，巨富啊。”
　　“是啊，我听说这位财神爷买什么都是一句话，‘都要了’。”
　　“我也听说金不换经典语录，‘都要了’，哈哈。”
　　“太好了，今天白吃白喝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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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七七反应迅捷，推托金不换请客，立即浇息了众怒。代价是，一锭金子的酒菜成本，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额。
　　其实她赚得并不狠，毕竟原来是在洛阳开“兴汉阁”酒舍的，这里的歌舞、装修等配置已经达到洛阳水准。酒客们常常好奇，她为什么放弃洛阳到这里来？但说到好奇，家家都有秘密，金不换一家也令人好奇，这个巨富也是突然在汉中出现，横空出世一般。
　　此时，金府把整个酒舍搬来了，他们这是要吃三天三夜的节奏？
　　节省粮食的传统呢？还好，虽是豪商，却绝不浪费粮食，除了全府上下同庆外，多余的酒菜他会要下人们分发给穷苦人。至于下人们带回家，他倒是不管，只要不浪费就行。
　　总之，金士心见识了古代著名酒舍的山珍海味，惊喜，难怪古代有各种宴饮斗富的经典，比如晋朝石崇、王恺麦芽糖刷锅、蜡烛当柴，原来是有传统啊！也见识了古代人在家宴饮时的各种癫狂，看来古代仆人平时娱乐项目比较少。金士心发现自己的脑子又乱了，怎么会有这些古怪的想法和这些见识，又是记忆碎片？
　　丫鬟小厮乐疯了，比过年还要痛快，直感慨在金府的福利比王侯将相还要高过几座山去，毕竟王侯将相府中循规蹈矩下人们是没机会有这待遇的。金府跟这些火热的美味佳肴一样鼎沸起来，其热闹都超过隔壁歌舞升平的“兴汉阁”了。
　　用现代的说法，“兴汉阁”是五星级豪华饭店，这金府就是开私人宴会party了，五星级饭店豪饮还需要注意形象遵守人前的规矩，私人宴会都是熟人，当然更加放浪形骸肆无忌惮了。咦，现代？五星级酒店，party这些概念怎么老是古怪的冒出来？
　　从此以后就接受脑子中这些所谓现代的想法吧！
　　三人一边“安慰”失忆的金士心，一边把忙碌的金不换一把拽过来。金夫人用力过猛，抓得胖乎乎的金不换“哇哇”叫，几个人一阵猛咬耳朵，别咬了，我可不是三岁孩童。
　　金不换听后，像看三个怪物一样，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三个：“哎，多大点事啊？忘记是福啊，人生痛苦的根源就是记得太多，阿弥陀佛……”
　　金不换双掌合十，学得有模有样，汉明帝刘庄白马驮经以来，佛教日渐兴起。
　　“阿弥陀佛你个头啊，刚拜了几天佛就装模作样，念叨个没完，居然说咱大少爷失忆是福！”金夫人的急脾气上来，伸手就要打金不换，转念一想，“咦，等等，对哦，忘了也对啊，这样他就不会想起那天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了！哈哈哈，夫君，你真是聪明！”
　　好一个雷霆闪电瞬间转化成阳光雨露啊！金士心暗暗佩服金不换的思维方式，这就是现代的实事求是啊，一个脑筋急转弯就把事情解决了，漂亮！实事求是，这又是记忆碎片中的什么概念？
　　“对哦，忘记是福！”三个人异口同声。
　　“如此棘手之事，被你一语化解，小弟真是五体投地！”从文动容，向金不换施礼。
　　“兄弟号称‘智囊’，天下有什么事能难倒你，只不过，医生的身份驱使你去想如何医治罢了。”金不换安慰他。
　　“就是，他就是务实主义而已，什么办法简单有效，他就怎么做。”金夫人调侃。
　　金士心这二十岁的现代智慧很赞同这种现实主义的做法。务实，确实是做生意的重要秉性，比如和气生财就是务实的一个体现，理想主义是做生意的毒瘤。
　　金士心开始坦然接受自己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毕竟这身体什么记忆都没有。
　　“难怪生意越做越大。”乞丐般穷苦潦倒的从武拦住家主金不换，抢过一块鸡腿来吃，吊儿郎当地说，“这就是‘过江之鸡（鲫）’啊，明明是鸡肉却同时有鱼肉的鲜美，兴汉阁的美食不同凡响！”
　　“你的马屁也是不同凡响。”金不换揶揄他。
　　问题迎刃而解了，这边金士心享受美食，那边这几个人又开始玩闹了。兴汉阁的美食太诱人，卫从武索性要抢整份“过江之鸡”，被金不换一把推开，卫从武追着抢。一个胖乎乎，一个病殃殃，一前一后穷追猛打东躲西藏，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有童心？
　　“哈哈，任你以前多厉害，现在就是追不上我！”金不换还不忘回头刺激病秧子，照他这么说，从武以前很厉害，不像现在的痨病鬼模样，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从武看自己的表情这么奇怪，难道跟我有关？
　　可以肯定的是，从武以前也没少欺负他，他现在趁机报复了。从武拿过棍子还是打不到微胖的金不换，才十几步就汗如雨下，一屁股坐地上。
　　“你们两个徒弟，给我把他抓起来。”从武向两人摆手。
　　金夫人和从文互相做了个鬼脸：“是，师父。”
　　话音未完，已经一左一右擒住金不换，对付一个没武功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喂，他如今功力全失，你还刺激他？”金夫人说话声音像蚊子，却一把拽过金不换的耳朵，痛得金不换嗷嗷叫告饶，一边咬牙一边使眼色。
　　金不换捂着被拉红的耳朵：“哼，功力全失怕什么，我没武功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这又是现实主义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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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金夫人刚要伸手抓他另一只耳朵，吓得金不换赶紧捂上。
　　“岂能一样，汝不知他先前武功登临绝地，一生所好唯武学，假使让你丧失赚钱之能，想必你也很痛苦吧？”从文一本正经地说。
　　“那倒是，赚不到钱，我会失眠而死的。”金不换好像被说服，冲着追过来从武歉意地笑。
　　夫人、卫从文轻吁一口气。
　　不料，金不换边跑边噼里啪啦地说起来：“但是陶朱公还三散三聚呢，钱没了可以再赚，武功没了可以再练，怕个啥？”
　　说得精辟！
　　然后他突然朝从武跑去，跳起来向从武肩上猛拍，直接将虚弱无力的从武掀翻在地。
　　可怜一代高手卫从武被一个普通人打了个狗吃屎，气得爬起来继续追打他。
　　“来啊，来啊，来追我啊！”金不换还促狭地故意放慢脚步让他来追。
　　金夫人和卫从文看得满脸黑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知不觉，从武已经一改近日来的抑郁颓废。不管怎样，照金不换的理论，钱失去了可以再赚，记忆失去了可以快乐活着，武功失去了可以再练，只要命还在，一切最多不过是重头再来！
　　还是蛮佩服金不换这种务实派的做法，商人就该这样，理想派是属于搞学术研究的。
　　看这他们表演半天了，金士心也不禁哈哈大笑，真会搞怪。这几个人表现都很怪，这种怪背后似乎潜藏什么原因？甚至从武的武功全失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哪天解开谜团就都能明白这种种怪异了，想到这里，又想起第一次醒来时见到惊天动地的高手对决，这个身体到底是谁？
　　听他们的说法，从文和金夫人的武功是从武最近几年传授的。卫从文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也是家中的闲人，而教他和金夫人武功的竟然是卫从武——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家中的管家看了他们的奇葩行为直摇头，新来的仆人也学管家摇头，一个家养的闲人居然如此肆无忌惮追着老爷打！
　　管不了这么多了，实在是饿了，宴席还没摆好，学从武随手抓点东西来吃吧。丫鬟小厮看到少爷没人伺候，立即涌上来拍马屁，瞬间围了外三层里三层，争先恐后，贴身丫头茵茵根本挡不住这汹涌而来的热情，悠着点，你们也太热情了。
　　管他呢！递过来、捧上来的菜那个色香味俱佳就吃哪个，我才是这里的爷！总算垫了垫肚子。
　　感觉这梦境好真实，已经搞不清是真是假，于是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出去，想搞点破坏试试，怪事发生了，一个三岁小孩的石子竟然飞出五十米远，直接砸中一个刚进门的小厮！
　　所有人都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