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颂广告

　　当晚，夏小建把自己去大颂广告上班的计划告知嫂子。
　　米粟又认真向林妈妈解释一遍：“是大颂广告，不是大肉包店，不卖包子。”
　　林澄愣了一下，想要反对，但是没有明说反对的话。她清楚小叔子的脾气，天大的事自己做主，说一不二。反对的阻力作用在他身上就是一意孤行的动力。
　　“小建，工作的事需要这么急吗？”林澄愁眉不展，一脸忧虑，建议说，“先等等，过了明天，跟妈见了面再做决定好不好？如果需要用钱……”
　　“已经定了。”
　　不等嫂子说完，夏小建已经用四个字来回答，从容淡定，却重如九鼎。言下之意，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有回旋余地。
　　“那米粟怎么办？”
　　林澄没有放弃寻找一个让夏小建不得不改变主意的理由。
　　他曾经因为一个错误蹉跎了六年，林澄特别害怕夏小建因为另一个错误再蹉跎一个六年。正所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夏小建不应该把自己定位在广告公司的机台上，那不是属于他的人生舞台。机台前，现在他是一个学徒，十年以后他可能是一个师傅，二十年后他无非还是一个师傅，顶多前面加上一个“老”字。
　　“米粟会去七彩蓝天幼儿园，就在公园附近。我们去体验过一堂课，她很喜欢。”
　　林澄无话可说。对小叔子的未来，她不敢细想，又不能不想，内心矛盾着，也难受着，眼下只能寄希望小建跟母亲见上一面后事情有新的转机。
　　第二天下午，宋希冉兴致勃勃领着夏小建参观自己的大颂广告公司。两间门面，一块吸塑字大店招，乍一看像模像样。
　　“明天，大颂广告正式开张营业啦！”
　　面对着大颂广告门头，宋希冉亢奋呐喊。夏小建觉得她有点疯，带着米粟配合她疯，在一旁使劲鼓掌。
　　“明天？”夏小建回过味来，再确认一次，“是明天吗？”
　　“对，明天。”宋希激动的心情仍未平复，“记得穿帅气一点。我请了专业摄像师来定格历史性一刻。你就站我旁边，充当那片最帅气的绿叶。”
　　“真不巧，明天我有一个不能缺席的约会。”
　　“美女？”
　　“算是吧。”
　　宋希冉莫名失望，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再也激动不起来了。
　　“上班第一天就忙着谈恋爱，这样不好吧？”
　　“我约了我妈。”
　　误会解除，虚惊一场，虽然略微有点尴尬，但宋希冉又满血复活了。
　　敞开两道卷帘门，公司格局一目了然。左边门面是制作间，右边门面是办公区。宋希冉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夏小建牵着米粟紧随其后，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新装修过的气息。
　　办公区被隔开成里外两间，外间用作前台接待，里间是独立的综合办公室。
　　逛了一圈，宋希冉一脸骄傲地问起夏小建参观过后的感受，等待他的溢美之词。
　　夏小建哪里知道广告公司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有人住的地方就就应该多点生命力，建议办公室和接待区养几盆绿植点缀一下。
　　宋希冉欣然接受。
　　“你为什么要开这家大颂广告公司？”
　　“因为热爱这一行呗！”宋希冉脱口而出，随即噗嗤一笑，“假的！哪有什么高尚的出发点，只是因为爹妈给的矿不多，只能支持启动低门槛创业。那段时间我把城西大街小巷走了个遍，最后只剩下两个选项——理发店和广告公司。换成你，选哪样？”
　　在城西，夏小建也注意到了，随便一条大街，商铺林林种种，少不了药店、理发店、广告公司三大元素。
　　宋希冉误解了夏小建的意思。他那么问并非关心宋希冉开广告公司的初衷和理由，而是觉得她不像当老板的人。
　　“你的个性和形象更适合朝九晚五的单位办公室。”
　　宋希冉撇撇嘴，不高兴被他小觑，正色道：“喂，我说小夏，怎么跟老板说话呢？”
　　怎么装腔作势还是一个俏皮女生。夏小建忍不住挑嘴一笑。
　　宋希冉小心脏砰砰乱跳，不敢抬头多看夏小建一眼。
　　“公司一共多少人？”
　　宋希冉伸出四根手指，告诉夏小建：“你、我、设计小曾和财务王姐，目前就我们四大天王。当然，将来伴随着业绩蒸蒸日上，我们还要发展八大金刚，再来个十八罗汉也说不定……”
　　夏小建对宋希冉画的大饼毫无兴趣，在心里默默琢磨着一个大颂广告要养活四个人有多少难度。
　　米粟只对办公区里三张皮转椅感兴趣。此刻她光着脚盘在接待区设计台前那张转椅上面，就像玩儿童摇篮车一样有趣，小镇育婴店门口渐渐淡去的快乐又回来了。
　　“阿姨，谁坐这里呀？”
　　“这是小曾阿姨的座位，你还没见过她。”
　　“里面的转转椅呢？”
　　“那是我和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大王阿姨的座位。”
　　“男生不给坐吗？”
　　“啊？”宋希冉被米粟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爸比没有转转椅？”
　　“爸比？”宋希冉跟米粟不在一个频道，没法畅快沟通，“谁是爸比？什么是爸比？”
　　“爸比！”
　　顺着米粟小手指向，宋希冉一脸茫然地望着夏小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就是爸爸。”夏小建帮她翻译成通用现代汉语。
　　爸比？爸爸？嗬，嗬嗬……宋希冉瞬间冰冻僵化，脆弱的心脏咯嘣咯嘣裂得稀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被一道隐形之墙禁锢在异世界，父女俩活跃在自己眼皮底下，却像镜花水月一样飘渺、遥远。
　　宋希冉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她。
　　客厅里，奶奶依然守在电视机跟前，跟她出门时一个模样，就像扎在坑里的萝卜。
　　平时她会提醒奶奶注意休息，但是今天她没有精神多说一句，勾着脑袋钻进自己的房间。
　　“嗨！”
　　房间里多出一个方知遥，差点没把宋希冉吓出心脏病。
　　“你怎么回事，不声不响就跑来了？”宋希冉埋怨说，“干嘛躲在我房间里，吓死个人！”
　　明天宋希冉的大颂广告公司开业大吉，作为最好的闺蜜，她当然第一个前来道贺。
　　方知遥很快意识到，今天的宋希冉有点不一样。
　　“怎么啦？”
　　宋希冉把包往床上一丢，张开双臂面朝下摊在床上，一动不动。
　　“究竟怎么啦？”方知遥捅一捅宋希冉的腰，“姐最受不了矫情的女人！”
　　“唉，我被楼上的帅哥骗了——他真有一个五岁的女儿。”
　　“16楼2号害你花痴的那位？被骗财还是骗色？”方知遥义愤填膺，眉眼都气歪了，“敢招惹我的姐妹儿，死贱男真是活腻歪了！”
　　宋希冉坐起身，搂着闺蜜脖子，拿额头不停磨蹭她的肩头。
　　“好糗！我居然看上了别人家的老公。我这样算不算小三？”
　　“你没病吧？二是跑不掉了，离三还有十万八千里。”
　　方知遥一遍一遍抚着宋希冉的后脑勺，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自己的闺蜜。
　　“头发今天做的吗？”
　　没过多久，宋希冉的注意力从夏小建转移到闺蜜身上来。毕竟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误会，没有轰轰烈烈的开始，何来痛不欲生的结束？
　　“仔细瞅瞅，一千多大洋，弄了大半天，好不好看？”
　　方知遥抓了抓像泡面丝又短又蓬的头发，挠首弄姿，一脸堆笑，满怀期待。
　　“抱歉，欣赏不来！倒贴我一千都不会这样糟蹋头发。诶，昨晚都没提过要做头发，怎么突然发起神精？一定又是你的宝宝作妖！”
　　“最近我跟陆宝宝在一起创造快乐的时候老是觉得缺点什么，没法到达至上境界。陆宝宝怀疑缺的那点叫新鲜感，但也不可能换人啊，于是乎姐妹儿就换个颠覆一点的造型……你看我这样子行不行，有没有改头换面的效果？”
　　宋希冉一脸严肃控诉：“方知遥，你觉得对着冰清玉洁的我，说你跟你家宝宝的荤事合适吗？”
　　方知遥沉下脸来，撇一撇嘴，好像是伤心了，却突然又鬼笑起来，还学起狼叫。
　　“喂，野畜，你别过来！”
　　“本狼君就馋你这冰清玉洁的身子，嗷嗷……”方知遥一脸坏笑，叫嚣着，“小美人儿，你今天逃不出本君的魔掌啦！”
　　看着闺蜜搞怪模样，宋希冉不由得又笑又叫，顺手抓起枕头砸了过去。方知遥挨了一枕头，更疯狂扑了过去，一下把宋希冉摁住，一个劲挠她痒痒。一阵没心没肺的胡闹，咯咯的笑声将烦恼忧伤通通送去九霄云外。
　　晚饭吃得很沉默，饭桌上宋希冉的奶奶一句话没说。方知遥有点尴尬，以为自己太不拿自己当外人惹老人家反感。宋希冉知道方知遥是无辜的，但是不方便解释。伤一个耄耋老人心的怎么可能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晚饭后，方知遥鬼鬼祟祟出了趟门。宋希冉以为她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亲爱的说些肉麻的话，便没有过问，由她去了。
　　不过出去几分钟，她又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回来。她背贴门背，手捂剧烈起伏的胸口。此情此景让人浮想联翩。
　　待她把气喘匀，立马一把抱住宋希冉，贼兮兮兴奋地说：“姐妹儿已经帮你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