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伦之乐

　　什么虎子、犬子都无所谓，人老了，儿孙成群，享受点天伦之乐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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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突然想随便走走的陆耀庭此时就来到了津门首富龙家，在龙家佣人陪同下走进花房，跟他有着几十年交情的、对他有着提携之恩的老哥哥龙谦正在摆弄花草。
　　“龙哥，好悠闲啊。”陆耀庭说。
　　“稀客啊。”龙谦放下手中的喷壶，笑说，“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儿，不悠闲也没力气再去管公司了。坐。你今天过寿啊，怎么有空儿到我这儿来？”
　　“龙哥还记得？”陆耀庭有些感慨。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天天一起工作，住得也近，下了班儿又在一起喝酒。每年一到你生日，你就躲起来不见我们，自己在家里跟老婆过。所以后来再到你生日，我们也是只敢送礼、不敢打扰。算起来这么多年，你欠了我们不少顿饭啊。”
　　“哈哈，我还、一定还。”陆耀庭笑着，也不禁跟着龙谦的话回味那几个既是同事、又是邻居的穷哥们，整天在一起工作和吃喝的日子。后来有了钱，他都是回蓟县过生日，不想被外人打扰。
　　龙谦把佣人沏好的茶递给陆耀庭，挥手示意佣人离开，才接着说：“你今天不在家，到我这儿来，不会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我还真就是找你闲聊来的。唉！最近烦心事儿多，不想在家待着。”陆耀庭说到。
　　“咱们都这把年纪了，活到哪天都说不准呢，你还有烦心事儿啊？”
　　“我没龙哥这福气啊。”陆耀庭语气真诚，不像恭维，“将门虎子，龙腾独当一面，把公司做得这么好，你也早就退休了。我也想过咱们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可公司、家里太多事儿了，我家里那几个又不成器，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还将门虎子呢？老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龙谦开头这两句很像是宽慰陆耀庭的话，事实上陆耀庭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龙谦其实并不是宽慰别人，而是自己真的心酸！
　　龙谦是个非常有远见和商业头脑的人，还在工厂当工人时，他就早早带着陆耀庭和胡天华这两个朋友做些小买卖。
　　像他们那代建国以后开始在国内最早经商的人，其中很多实际经商的时间其实比他们口称的“最早”还要早。可在那个年代叫做投机倒把，属于犯错误、见不得光的行为。不过当时在经验方面的积累，对他们之后经商还是很有帮助的。
　　在那个环境不允许、甚至赚了钱都没什么大用的年代，龙谦就想着经商，后来环境好转了，他对此的热情可想而知。所以年轻时一心只想着多积累财富的他结婚较晚、要孩子也晚，只有一个独子龙腾。
　　龙腾确实如陆耀庭所说把龙家的生意打理得很好，而龙家如今贵为津门首富，其实真正与其他几家拉开差距就是近十多年来龙腾的功劳。
　　龙谦一开始也很欣慰，可明年他就八十岁了，想法就和年轻时不太一样了。陆耀庭夫妻恩爱、儿孙满堂，还说心烦？龙谦的老伴走得早，关键独子龙腾也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至今未婚，龙谦到现在连个孙子都没有呢。
　　龙谦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凭空指了指，又说：“你看看，这家里有什么啊？就因为儿子生意忙，我这儿平时只有佣人。还将门虎子？你倒是让他再生出一个虎子给我啊。别说虎子了，他就是能生出个龟子，让我有个龟孙，我也能闭上眼了。”
　　“龙哥……”陆耀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本来是想旁敲侧击的查查龙仲游跟龙谦、龙腾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也知道龙谦没有孙子，可还是想再求证一下。
　　此时看着对面的龙谦，一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老人，贵为津门首富，眼睛竟然泛红了，他心里实在自责。他不让自己的三个儿子查龙仲游的身世，自己却为了一个怀疑，勾起了面前这位老大哥的伤心事。
　　他又想到自己的子孙，虽然当中没有让他完全满意的，但龙谦说得对，自己毕竟是儿孙满堂，于是说：“龙哥，是，我确实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也别难过了。”
　　“没什么，提起来就有点儿……平时不想就没事儿了。你看我每天养养花儿、养养鸟儿，我是真把它们当成我的孩子看。还记得那时咱们穷，都想赚钱住大房子，可房子大了更觉得冷清。”
　　“龙哥，你就没想过过继一个？”
　　“哈哈，现在哪儿还有‘过继’这么一说啊？不过也别说，我还真想过，可是行不通。我们家——我这辈儿哥仨，就我三弟有个孙子，剩下全是孙女儿，他能同意把孙子过继给我？”龙谦摇着头笑了笑，接着说，
　　“他早就把孙子送美国去了，一直在那边儿生活。人家是宁可给美国人当孙子，也不给我当孙子，我看还是让我那个混小子领养一个吧。”
　　陆耀庭此时提“过继”的事是真心想宽慰一下龙谦，帮着出出主意。结果不想再查下去了却无心插柳，龙谦的回答让他又确定了一点，龙仲游不但不是龙谦的孙子，应该连龙谦的亲戚都不是。
　　龙谦见陆耀庭没接话，又说：“人老了就什么都不行了，可是很多事儿容易想开。人常说‘虎父无犬子’，其实什么虎子、犬子都无所谓，咱这岁数儿，儿孙成群、享受点儿天伦之乐才是真的。
　　我就这么劝自己，就像我们龙家和杨家是世仇，有着几代人的恩怨，我跟杨胜文算是斗了一辈子。前年他死了，我才觉得能活着就算是一种幸福了。
　　所以我现在也不逼龙腾了，也不跟他提什么结婚、领养的事儿了。老陆啊，你也是一样，有什么烦心的？谁活着都会有不顺心的事儿，跟别人比比你就明白了。”
　　“龙哥说得对……”
　　龙谦的儿子龙腾本是回家取文件，听佣人说陆耀庭来了、跟他父亲在花房聊天，想来打个招呼。走到门口正听到父亲和陆耀庭的这段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进花房，直接出门了。
　　坐在了车里，龙腾心里越发的酸楚。人到老了，要求竟是如此简单？是啊，儿孙成群、天伦之乐，可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却没能满足。
　　他觉得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父亲的那件事该解决了，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杨光照，能不能约个时间见个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