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奈的好奇心

　　若是不熟悉的人让自己无奈，起初通常都不想再与此人有交集，但无奈太多了，反而可能激发对此人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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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立吃过午饭，等来了死者遗书的笔记鉴定，看完了小区口的监控录像，一切证据都显示这只是一起自杀案，却就是等不到负责联系陆雨驰的警员回话。
　　林立主动来问才知道警员早已联系上了陆雨驰，不是太忙或者疏忽忘了回话，而是不知该怎么回话。
　　其实陆雨驰表示愿意配合调查，并强调警方不必上门，他会到警局来。关于这点倒是可以理解，陆雨驰开的是房地产经纪公司的连锁店，无论是门店、还是公司总部，都常有来咨询信息或者解决纠纷的客户，警察上门会有负面影响。
　　陆雨驰还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今天一早先从天津市区开车到了蓟县，又从蓟县到了北京，全天津、全北京的摄像头都能为他作证，他怎么可能把人推下楼呢？
　　他冤？联系他的警员才觉得冤呢，人家根本没说他把人推下楼了。不过急于表明自己清白也很常见，警员就忍了，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来呢？他说与警方合作是大事、非常神圣的事，要怀着敬畏的心、要斋戒沐浴几天再来，具体什么时候——不好说。
　　其实对于陆雨驰这个能以“生殖隔离”为借口跟女朋友分手的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来推托就不足为奇了。而他推托、确定不了时间，也确实事出有因。
　　陆家是个很传统的家庭，逢年过节、喜事寿辰都会在陆雨驰的爷爷陆耀庭的老家天津蓟县老宅举行。从陆耀庭明天过生日，今晚这顿“催生”饺子也得全家一起吃，就能看出来。
　　陆雨驰不知道明天爷爷过完生日会不会一高兴就在蓟县多住上几天，却知道如果爷爷真这么决定，他作为陆家的长房长孙必须得留下。他一定要走起码得有个理由，说警方找自己不是让爷爷担心吗？而以他的家教和对爷爷的敬仰，可以选择不说，但对爷爷说了的话就不能是谎话。
　　可那个警员不了解这些，就觉得陆雨驰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要说穷凶极恶、垂死挣扎的犯人不说实话倒是正常，可也没有把谎话说得这么扯蛋的。陆雨驰一个富家大少爷、一个暂时没证据证明有罪的人，竟然跟警方这么说话？
　　陆雨驰能跟负责联系他的警员这么说，警员能这么回复自己的队长吗？先不提陆雨驰说的那些话，理由也懒得问了，起码能有个大概时间吧？哪怕应付着说个“三天”，三天后临时有变故来不了也行啊。
　　所以警员就一遍遍耐心的跟陆雨驰电话沟通，而陆雨驰在方便接的时候还真不应付，也一遍遍耐心的跟警员继续胡说八道，就是不说具体时间……
　　“队长，您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啊？要不直接抓吧。”
　　“心里有鬼？我看他是脑子里有病！我们是刑警，每天有多少大案、要案等着办，一个自杀案就差他这一步就结不了案！还斋戒沐浴？也亏他想得出来。
　　抓他？我现在倒是盼着他真犯点儿什么事儿，我亲手抓他。可说这些有用吗？人家没犯事儿，你凭什么抓？没办法了，只能跟他家人确认时间了。”
　　“那我跟陆志辉先生……”
　　“别，我来……”
　　林立起初不让惊动陆家是为了坚持原则，不过随着案情的逐渐明朗，就谈不上什么通风报信、违背原则的问题了。可他依然不愿惊动陆家，直到此时也要亲自联系陆家，其实正是不想惊动陆家的陆志辉。
　　陆志辉是陆雨驰的三叔，也是耀庭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陆雨驰虽经营着全天津最大的房地产经纪公司，但相比自己的三叔也只能算个小商人。而林立连陆雨驰这种小商人都不愿意过多接触，何况陆志辉？
　　此外还有个原因，陆雨驰的二叔陆志豪是北京现任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多年前林立去北京短期学习，陆志豪给他讲过几次课，他深深崇拜这位前辈的专业知识和一身正气，在心里、嘴上都敬其为自己的老师。
　　而且陆志豪虽然出身豪门，却不贪家产，早早就一个人到北京学习和生活，最后进入公安系统任职。应该说陆志豪的背景和选择都与林立很相似，又都是天津人，自然更亲切。
　　所以即便需要联系陆雨驰的家人，出于这些原因林立觉得于公于私也更该跟陆志豪联系。
　　可是真到了要联系的时候，林立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翻出了陆志豪的电话号码，刚刚领教过了陆雨驰的言行，面对自己敬仰的前辈和老师，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觉得自己需要先组织一下语言。
　　不过此时的他对陆雨驰这个原本只想赶紧例行公事、赶紧结案不再接触的人，却越来越好奇了。
　　有时候有些不熟悉的人让自己无奈，起初通常都不想再与此人有交集。但无奈太多了，反而可能激发对此人的好奇心，林立就是如此。
　　他原本觉得如今的媒体都是扭曲夸张的，可仅仅是间接地听了陆雨驰的几句话，就坚信过去媒体报道的那个不着调的陆雨驰不但没有夸张，报道力度还差点。虽说这次是请陆雨驰配合他调查，可又有多少不是罪犯的正常人，会跟警察说话也这么不着调呢？
　　林立看着自己手机里陆雨驰二叔陆志豪的名字，不禁心说，陆雨驰！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跟家人相处时也这么不着调吗？他们对你也这么无奈吗？
　　林立的这份好奇心让他没有急着给陆志豪打电话，而是先上网搜索着陆雨驰。这本是出于好奇、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结果却让他看得既生气、又害怕。他找到不少新鲜出炉的关于陆雨驰和陆家的负面消息，这倒不要紧，关键这些负面竟然与他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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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无奈了，看我们家那爷俩儿，是一对儿的不着调！知道今晚一起吃饺子，都几点了？雨驰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爸爸倒是早早来了，就躲屋里玩儿古董，也不知道去陪老爷子说说话。
　　就连一个外人胡君都来了，都在陪老爷子钓鱼呢，还就是雨驰带来的。他自己来了不露面儿，把人家撂这儿，又去北京了？我真好奇他精力怎么就那么旺盛呢。”
　　天津蓟县一处规模很大的农家院里，说是“院”，几进的院子就是建筑群。这个院子就是陆家的老宅，说是“老宅”，其实翻新扩建过很多次。
　　院中一间屋子里，三个中年女人围坐喝茶。刚才说话这位便是陆家的长媳，也就是陆雨驰的母亲徐琳，另外两人是陆家的二儿媳刘爱敏和三儿媳沈小雅。
　　“大嫂，雨驰可能有事儿要办吧，风翔不是也没来呢，现在的孩子都一样。”
　　“爱敏，这能一样吗？你家风翔忙的都是公司里的事儿。再看雨驰，跟他爸一样吊儿郎当的，不好好到公司帮忙，非自己在外面瞎搞。”
　　三儿媳沈小雅笑说：“哎呦，大嫂，瞧您说的，大哥自己开着古玩店也很赚钱啊。雨驰跟大哥一样本事，开的中介公司现在已经是在天津规模最大的了，跟我们银行常合作。”
　　“你们是不知道，老爷子一直就怪雨驰他爸不肯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儿。本指望雨驰能帮帮爷爷，也好让老爷子开心点儿，哪想到雨驰跟他爸一样。老爷子哪舍得责怪孙子啊？就把怨气全加在志雄身上了。”徐琳口中的“志雄”就是她的丈夫陆志雄。
　　听徐琳这么说，一直显得沉稳、说话不带喜怒的刘爱敏也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