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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下留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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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村庄陆陆续续重建起来。
  我们村四十余户人家,大都是本家,只有户外姓,平时招呼么的,都以爷、叔、伯、侄相称。表面上似乎很热乎,其实骨子里也都透着个“私”字。天底下的人心大抵都是如此,不触到自己的个人利益,它呢,若是犯了自己么的,不他么爷呀叔呀的啦。肥婶心肠好,但年龄大了,不便多动,娶了个媳妇桂嫂又搭上了脚,手脚麻利嘴又快,大伙选当了妇女队长,倒下了大哥不少罗嗦事。这事是有关下留引发的。
  我们乡下逢过年都挺忙乎,平时吃用,连一点番薯干呀、蚕豆呀、生呀都留待过年吃。这两年来,家里的口粮多了一点,因此家家户户都在年前磨糍粑、砻谷舂米备年货。张家媳妇月月在早上上厕所后来的上遇上了下留,就告诉下留,要他明儿一早去张家磨糍粑,下留答应了。到了晚上,本家吴炳财的媳妇儿子去告诉下留明天一早给他家砻谷,下留自然没答应。
  炳财的儿子家告诉了他妈,这可急坏了炳财媳妇。炳财媳妇风风火火直到下留家,劈头直问:“下留,要过年了,娘家我都还没,许多事没,你明天一定得帮我砻谷舂米。”
  下留答说:“月月天早上就告诉我明早上家磨糍粑。”
  炳财媳妇恼了:“下留,你是要本家,还是靠外姓,手往外拐,可怪我们家炳财不理你。”
  下留来害怕炳财媳妇那张嘴,其实心理并不想帮炳财媳妇,因为几到家干都吃不饱饭,还遭奚落:“下留,你添了碗饭就够了,吃太多,会涨蠢的。”“下留,你不下田干,哪道粒粒皆辛苦哩。”但他又怕炳财媳妇唠唠叨叨没个,只得点头默不作声了。
  天一大早,月月就准备好石磨,盼望着下留早点来磨糍粑,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就急着去找下留。到了下留家见他不在,只得往走,听人说去了炳财家,便又急忙赶去了炳财家。
  在炳财家,见到下留正在砻谷便数落着他:“下留,你是怎么的,说好了帮我家磨鲁尼糍粑的,却又来帮人砻谷?”
  炳财媳妇刚又挑来一担谷,听见月月数落下留,便不下留答话抢说了:“月月,你怎么这样讲话,下留是我家炳财的老弟,怎么是帮人家?”
  月月也不甘示弱:“你家男人的老弟?那么下留该你嫂子了,可是平日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个嫂子的理理过你这老弟呀。凡事总有个来后到吧,我昨天早上就跟下留说好了,天一早上我家帮磨鲁尼糍粑,下留也答应了,怎么现在又来帮你砻谷了呢?”
  炳财媳妇明自己理亏了,可嘴巴仍不饶人:“你昨天早上说了,我前天就跟下留说了呢,是不是呀,下留?”
  下留不敢吭声,只顾他自己砻谷。月月不忿这口气,仍和炳财媳妇争吵,但见炳财媳妇丝毫不肯让,也只得边吵边离开了他家到了桂嫂家,请桂嫂评评理。还是肥婶劝解了:“妹子,了,上下几村,谁不炳财媳妇那生蛮死恶的德性,连男人都拿没办法,你就忍让一吧,明早我一定把下留给你带过来。”月月无奈地去了。
  月月年二十出头,剪去辫子两年,留着齐耳的发,一看便道是个少妇,中等个儿,瓜子脸,皮肤红晕。前两年刚来相亲时,肥婶就直夸长得好看:“这个妹子屁股圆圆,准是个生崽的好手,发财家要发达罗。”发财是月月的家公,已不在,男人旺是个老实巴的农民,不吃饭便不开口,养着个妈妈年龄还不大,身体硬朗,家务全包了。旺和月月主外,一家口生也还乐。听人说,是因为月月娘家成份不太好,不然,这个上过高小的俊媳妇早就嫁城里工人了。月月嫁过来两年了,还不见肚子凸起来。下留看不见月月的漂亮脸蛋和两个大田螺,但听得到月月那甜圆润的歌声。生产队里自己主唱,大伙跟唱,到最后那个声音就是月月的,下留暗暗想:这婆娘,声音好听,跟广播里那个女高音一样,银铃似的。下留也不懂么是男中音女高音的,他只道广播里说:下面请听女高音独唱《唱支山歌给党听》,一首数年前的老歌。
  第二天一大早,肥婶就起了床,过了道门坎起了下留去月月家,一上训他说:“你说话要话,不然以后谁理你。”
  下留答说:“以后不敢了。”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月月家。月月刚起来就看到了肥婶和下留,便对厨房里的家婆说:“妈,肥婶和下留他们来了。”自己则赶忙去准备石磨了。
  月月的家婆循声迎了出来:“他婶,麻烦您了,旺这孩子前天去了他小舅子家修屋子,还要过两天来呢,不然也不麻烦你们了。”
  肥婶说:“说么话,隔壁邻舍的,有么麻烦,我已数落了下留,人怎能不讲守呢?”
  旺妈说“不怪他,不怪他。”旺妈要肥婶进屋座座,喝口茶。
  肥婶说:“不了,这会儿谁家没事呢,我走了。”
  旺妈望着往走的肥婶说:“明天可来吃糍粑啊。”
  下留便和月月在厅里磨糍粑。磨糍粑与砻谷不大一样,虽然都是推,但砻谷要快,声音也“隆隆”地响,而磨鲁尼糍粑则要慢,这样磨出来的米浆细,的鲁尼糍粑好吃。下留有节奏地不紧不慢地推着石磨,月月则一小勺一小勺往石磨上添米。
  下留为昨天的事而内疚,便一边推一边对月月说:“很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
  月月却反劝他说:“这不怪你,是炳财媳妇欺侮人。”
  “不,我也不对,我为么那么怕呢,而我在家干连饭也吃不饱,我怕么呀。”
  “下留,你怎么就吃那么多呢?肚子不撑破么?”
  “这都是幸福院的孽,饥一餐,饱一餐,有上顿没下顿成的,有时甚至一天也没开顿饭,尽吃番薯,吃能吃,吃肚子饿。不是大哥我来,可能早就饿死了。”
  下留提起的往事勾起了月月对往事的忆。自己的弟弟就在那时饿死的,弟弟长得快,也在自己读过书的小学里读高小,早上领了二两米去学校蒸饭,钵大米少,蒸出的饭烂稀稀不过饥,下午点钟学来,队里的大食堂经不留饭,饿得弟弟嗷嗷哭。邻居朱阿婆见了他可怜,便经留下几个糠糍粑给他。妈妈也为这事跟食堂理员吵起来,谁咱家成份不好呢?妈妈有偷偷从食堂的饭钵里抓了两团饭藏在裤兜上,却人发现还斗争了一,妈妈实在无法了。学校还组织学生下午去搞劳动建校,弟弟个头大排下河运木,由于大天泡在水里就饿了。妈妈只得到处捡点猪婆菜叶煮好给弟弟吃,谁弟弟吃多了猪婆菜却得了水肿病,那时候得了这种病哪有钱医呀,后来,弟弟就饿病死了。
  弟弟死了,妈妈也没有过多悲伤,因为村里经死人,早上把死人埋了,下午又有人死了,昨天自己抬人上山,明天或许就是人抬自己上山。在那风声鹤唳的日子里,谁还顾得上谁呀。
  月月想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就出来了。
  下留许久没听到月月吱声,还以为在笑话自己,就又说道:“现在我不吃那么多了,大哥说了要慢慢控制住自己。”
  月月听了,赶忙答:“不,不是的,我没有说你吃得多,我是在想起以前的事呢。”
  下留乐观了,说“不提以前的事了,我唱支新学到的歌给你听吧。”
  他了嗓音,慢慢地唱起一首数年前的老歌:“戴要戴大红,骑马要骑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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