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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观内,莲花池旁。
一个头系白巾,儒雅逸然的中年男子正在架起柴火的瓦罐旁忙碌,药材的气味儿弥漫在廊阁内外,白鹤婉转回旋于荷叶之上,升腾的白烟丝丝袅袅,由四方大的庭院直上白日青天。
只见他长袖一挥,一旁垂在地上暗哑的长剑便如破军箭矢般嗖的一声,径直冲向了柴火堆,不久之后,一片片方正整齐的木柴便倾倒在了地面。
“俗话说,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此话若是片面来解,不过是生老病死的常态。可若是深究起来,那其中的道理却浩如烟海。”
观内的蒲团下正坐着一个浓眉方脸,面红如枣的男人,他正闭着眼睛,四周方寸之地空无一物,净不染尘。在听到屋外的声音后,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曈黑如墨,迥异有神,一如庙会正殿供奉的那些泥胎神仙般极具威严。
他正是朝阳宗彭越老祖门下的三弟子号称极阳道人的于直罡,而在他堂前煮药的儒雅男人则是被彭越老祖指名‘可配莲花冠’的二弟子剑痴道人苍震岳。
于直罡不必多言,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好听的话难听的话到了嘴边就会说出来,从不掖着藏着。
而苍震岳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号称剑痴道人,名字还叫的这么地动山摇,却有着凡事都喜欢跟别人讲道理的习惯,他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反正讲他肯定是要讲在前头的。
说来好笑,这位天下间剑道造诣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剑道奇才平日里手中的剑砍的最多的不是人,而是柴火。
“师兄你若是想说什么便直说吧,人世间的所有道理若是悟明白了,其实也不过是放得下放不下的问题,只有那些心存卖弄之心的人才会故弄玄虚,把简单的东西往听不懂的地方说。”
儒雅男子闻言面色多了一丝尴尬。
“当然,师兄不必多心,我这话不是在说你,你是了解我的,碰到了这种人我一般会直接开口骂。”
……
儒雅男子苦笑道:“你此话一出,我想说的你便都已经了然,诚然,人吃土一生,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能自行体会,身处其中自然难以自拔。但人死后一朴黄土,这些东西也便顷刻间化为烟云,当初的种种无非也就是执念放下与否,都不重要。唯有身体的病痛是迫不得已的,因此凡事看的开放得下倒是比执拗要好上许多。”
“我不太明白,师兄是想劝我放下什么?”
苍震岳闻言淡然一笑,小心翼翼地从瓦罐中盛出了一碗。
正准备与自己的师弟好好说说平日里不要轻易大动肝火,这样一来可以保重身体,二来也可以省一些汤药费的道理。
却不料被先声夺人。
“哼!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师兄你是最知晓我为人的,自执掌戒律门以来,一向如履薄冰,凡事以门规为重,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朝阳宗虽说不屑沽名钓誉,门下弟子却也不能干出格的事不是?”
苍震岳如鲠在喉,面露难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道:“这倒也是。”
“可如今我们朝阳宗出了这么多匹害群之马,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蛇鼠一窝,违纲乱纪,若是为了我自己,我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可若是败坏了我宗门百年清誉,这还能放得下嘛?偏偏还有一些收了好处的和事佬天天给我上眼药,说什么要以大局为重,他们知晓什么是大局?目光短浅,只顾一时的蝇头小利,纯粹就是小人本色。再让优哉门的那群乌合之众这么下去,我们朝阳宗成什么了?土匪窝还是流氓巢。”
“师弟……”
“师兄你不必多心,我这话不是在说你,毕竟你也没劝我这个。”
……
“欸,放心,我知晓师兄你是洁身自好的,你我是多少年的情分,我还不了解你嘛?你门下的弟子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一时受了诓骗,做些错事也是难免的,事后师兄你责骂几句他们心里就有底了,也不用重罚。”
于直罡的眼角闪过了一丝得意,在苍震岳还在苦恼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他又再一次闭上眼睛。
诚然,苍震岳讲道理,但从来都是道理斗不过歪理。
“嗨,师傅正在闭关,大师兄又无心宗门之事,按理来说,五师弟的弟子我作为师伯理应严加管教,可这孽畜平日不好好修行也就罢了,还极善利用人心,一张巧嘴到处妖言惑众,平日里在山上有事没事就找女弟子闲扯,耽误人家修道,录名校对的时辰一过便下山去厮混,你再看看这优哉门,也不知他当初是如何通天,居然能蒙骗得了师傅,收了一大帮子乌合之众,膏粱子弟,市井无赖,但凡许以银两,他都是来者不拒,简直荒唐!”
一想起那个孽畜,于直罡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方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为了引出这个孽畜,他如今日日大动肝火不说全部,至少十之八九都来自这个孽畜。
苍震岳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他倒不是想为于直罡口中的那个‘孽畜’说好话。
他从来只把那个少年看作一个顽皮的孩子,心性虽然顽劣,却也终究不坏。
眼下风清云淡,四下宁静。
他又难免想起了八年前一袭青衫的五师弟。
那时他的右手边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当时他只说了一句‘应劫而生’。
何为应劫而生呢?
师傅曾说过,天底下那些能够青史留名的人大多都分为两种,一种是应运,而另一种则是应劫。
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盛世出明君,乱世出奸雄。
眼下世间的局势,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孩子在凡世中的身份,又决定了他日后定然会成为史书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让他上山,不仅是尘世中他那个翻手为云的父亲的意见,亦是五师弟的初衷。
为的便是让他在成人之前远离暴戾肃杀之地,通晓大义,以免日后成为一个危害天下的妖孽。
“世子实岁十八下山,三师弟,如今想来,也就几个月的光景了,你暂且忍耐一下便好了。”
苍震岳熬好的汤药端给了正在打坐的于直罡,他们是师兄弟之间从来都不讲究繁文缛节,似师兄给师弟整理帽巾,送衣送药的事情很常见。
于直罡恭敬的用双手接过汤药,冷笑道:“呵,上山八年,身无所长,武艺一窍不通,道意更是不见分毫,如此,山上山下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祸害的地方大了些罢了。”
“你真觉得那孩子什么都没学到?”
苍震岳愣了一下,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毕竟那孩子是五师弟的徒弟,学到了什么没学到什么其他人不便多嘴。
他可是很多次亲眼看到过,明月之下,那个孩子在后山的千丈瀑下勤学苦练的身影,若论刻苦,这孩子可不弱人分毫,而且这孩子所展示出的剑道天赋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至少他的弟子,没人能出其左右。
苍震岳还只当他不在人前显露倒是一件好事,毕竟木秀于林,自取其祸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如若不然呢?他要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学本事上,又哪儿还有空去搞那些邪魔歪道的东西?”
苍震岳苦笑道:“这…也好。”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瞒过三师弟的眼睛,不过想来既然他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也不好多言。
苍震岳抬首往了一眼天空。
山上山下,八年的时间,如今想来,真是白驹过隙啊…
正当二人枯坐无语时,长廊处却匆忙跑来了一个人影,此人正是于直罡的门下弟子,只见他神色焦急,满头大汗,可到底还是没失了礼节。
“见过师傅,二师伯……”
于直罡放下药碗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那个孽……李天笙把大师兄给打了。”
“什么?到底是谁打谁,你弄清楚没有?”
于直罡眼睛一瞪,差点儿没把药碗儿给摔在地上,他那大徒弟虽说离宗师一境还差了许多,但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会被那个没用的孽畜打了。
“我亲眼看到的,李天笙偷袭了大师兄,还拿石头砸了他的脑袋,现在大师兄头上都是血,正倒在红观门口呢。”
苍震岳闻言心知大事不妙,便赶忙催促道:“师弟,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走,你给我带路!”
于直罡也心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指了指那个弟子,随后长袖一挥,挂在墙上的那把号称十大名兵榜眼的刚锋剑便出鞘落入了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