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形象 一

　　三千？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是把针灸当做靶向药收费啊。
　　虽然效果看着是比靶向药还好，但他只是简单地扎了几针，既不费时也不费力，至于这么贵吗？
　　显然，如此价格，人们并不认头。
　　毕竟针灸对患者而言，不是一次性的。
　　一次就要三千，那十次呢？二十次呢？
　　虽不是无力承担，但在医院的治疗费用之外，再增加这么一笔不菲的开支，就算是家底丰厚之人，也不可能连眉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
　　半晌，还是老者先开口请求道：“李神医，我们也不是有钱人，有钱人也不会住这种大病房啊，你看能不能再便宜点呢？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咱们讲究个细水长流嘛。”
　　“对啊对啊，老赵，赵叔，都一个病房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也帮着给说说嘛。”
　　有几个患者，开始撺掇赵芸蕾的父亲帮忙说情。
　　李正不等赵父开口，先自顾自笑了一下，然后朗声道：“大家可能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再解释一下。
　　我针灸之后，至少能保证两至三天内，是至少，诸位的身体会处于与正常人无异的状态。
　　与正常人无异的状态就是说，诸位不用再接受其它治疗了，药也不用吃，液也不用输。
　　如果诸位在医院治疗两三天的花费超过三千，那请我针灸就是划算的。如果不超过，那就再考虑一下。”
　　李正耐心讲解，在价格上，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其实，赵芸蕾是胃癌晚期又赶上病情加重，靶向药加不断的化放疗，平均一天就要花个四五千，所以半年内就拖垮了一个家。
　　另外七名患者在医院的两三天花费，则并没有超过三千。
　　单拿靶向药来说，针对不同癌症的特效药，价格也不尽相同。
　　最便宜的除去报销部分，算下来一天不过两百多，加上最基础的床位费和三餐，一天也不超过六百。
　　那两个长了良性肿瘤的患者，甚至都不用吃靶向药，只等着四五天之后就做手术。
　　花费多的检查阶段已经过去，现在每天要支出的也就是吃住方面。
　　因此，李正的报价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划算的。
　　三千块钱，便是天天针灸，也够在外面找中医诊所扎一两个月的了。
　　“大家再想想，互相商量商量，我先出去一趟，晚上会回来。”
　　李正跟赵芸蕾父母道过别，问清楚自己的道袍晾在哪里，就准备迈步离开。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他目前也不急需用钱。
　　在眨蹁寺拿来的善款当中，还剩下两三千没花呢。
　　老者艳羡的看了看睡着的赵芸蕾，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先扎一针，确实有效再给钱行吗？”
　　“可以，你坐下吧。”
　　李正拿出一袋密封完好的银针，取出一根，对着老者的脊背扎了下去。
　　五分钟后。
　　老者火急火燎的冲出病房，往卫生间跑去。
　　老者的儿子紧随其后，边追边喊道：“爸您慢点儿，小心摔着！”
　　病房内，有患者好奇的询问道：“扎完就必须得上厕所吗？这是什么反应啊？”
　　“排浊反应。病人体内积攒了大量的垃圾毒素，自身的新陈代谢无以为继，针灸就是帮助病人排出那些垃圾毒素。”
　　李正随口解释两句，手中又取出一根银针，问道：“还有哪位想试试？”
　　“妈，你去扎一下吧。我看你这些日子怪难受的，能缓解缓解也好啊。”
　　眼镜男拉着老太太到了李正跟前，“医生，给我妈针灸吧，只要有效，晚上我就给你转钱。”
　　“大林，别，别，太贵了。”
　　老太太脸上不情不愿，转身想回自己的床位。
　　“贵什么呀，不就是三千吗，你儿子还拿得出来。”眼镜男硬把老太太按在了刚才老者坐的板凳上，示意李正下针。
　　“大林啊，你逞什么强，三千也不是个小数目……”
　　五分钟后。
　　“妈你别跑啊。”
　　眼镜男跟在老太太身后，也去了卫生间。
　　这时，五名没针灸的患者当中，除了两个病症不明显的还持观望态度。
　　剩下三个日夜疼痛的病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还想等着老者跟老太太回来后，问问真实感受如何，再下决心花这三千块钱。
　　李正却是没心情再待下去了，他跟众人说自己晚上还会过来，治病也不急于这一时。
　　然后辞别了赵父，让赵母领着去了医院三楼的晾晒间。
　　在那里，李正换上了已经晒干，有淡淡肥皂香味的道袍。
　　出了住院楼，他便往医院的东南角走去。
　　他跟赵母打听了，那边有卖东西的商店，他要买几包烟抽抽，换换脑子。
　　急诊楼下面，原先的围观人群早就散开了。
　　可李正路过时，还是不断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更有年轻的直接上前拦阻，询问他是不是那个接住坠楼女护士的道士？
　　边问还边掏手机，要合个影、录个视频什么的。
　　三番五次的拒绝之后，李正觉得自己的外在形象必须得做点改变。
　　道袍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认出了。
　　于是他直接出了医院，想先找家服装店，买一身不太扎眼的行头。
　　医院旁边，有一片俗称‘癌症村’的矮层建筑群。
　　建筑群里面的商家，主要以给外地求医的患者家属，提供短期的生活服务为生。
　　其中从住宿到饭馆，再到卖其它生活用品的小店，价格都十分便宜。
　　李正在几家店里看了看衣服，确实不贵，单价平均二十多，还有九块九处理的短袖。
　　配齐一身下来，再加一双硬塑料凉鞋，拢共也花不出一百块钱。
　　但质量就……还不如身上的纯棉道袍呢。
　　他买衣服不求多好，可起码得穿着舒服。
　　便宜的衣服，面料摸着很薄，却都是廉价化纤的，既不透汗也不透气，这大夏天的穿身上不是找罪受嘛。
　　李正摇了摇头，果断离开，在路上打车去了繁华的商业街。
　　说来也巧的很，开车的司机，居然是送他来医院的那位。
　　“没想到还能逮着你！你说这事怎么办吧？从客运中心送你到肿瘤医院，你就给我五块钱？”
　　出租车司机此时意气风发。
　　他打老远就发现站在路边伸手的道士了，特意假装看不见离他近的叫车乘客，又插队挤走一辆同行，才把对方接上了车。
　　上来一看，老天有眼，还真是先前那个撒谎不带眨眯眼的道士！
　　这绝对是冤家路窄，他非得好好出出心里的一口恶气不可。
　　“抱歉，我那会着急下车真是没仔细看，连这趟的车费，我再给你二百吧。”
　　李正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塑料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扔到了前面副驾驶位上。
　　“二百？我为了逮你，围着医院转了多少圈儿？不算我的车份儿，光油钱就得五百！”
　　司机大声扯淡。
　　李正抱起肩膀，后背往座椅上一躺，“那你把我拉治安局去吧，让治安员看看该给多少钱？他说五千我都给，你说的不行。”
　　出租车司机自然不能往治安局开。
　　这种小纠纷，顶天了也就是判个照价付给。
　　二百块钱，不，二百零五块钱，已经足够他这两次的车费了。
　　若赶上较真儿的治安员，说不好还得让他倒找个七八十。
　　“听你的口音，难道你是本地人？”司机边开车边问道。
　　“是。”李正言简意赅。
　　“本地人你还干那事？你知道我们开出租的多不容易吗？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再遇上你这样没品的乘客……”
　　既然不能得到额外的经济补偿，出租车司机便打定主意，要在口头上出尽风头，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把道士批判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