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次日早晨,李成志推开所在二楼房间的窗户,一股新鲜感从口鼻直入五脏。
今日天气尚可,虽不见日阳,但并无前几日那般疾风骤雨。
大雨一连几日,倒是菜农们遭了殃。没等看向窗外,扑面而来的就是菜农们的吆喝声。
“贱卖咯贱卖咯,十文钱一捧啊,十文钱一捧啊。”
透过窗户看去,已有不少百姓打着各式各样的罗伞,在街头拎着箩筐赶集。在他们眼中,大雨过后最好的消息,就是今天一家老小,可以吃一盘以往舍不得吃道青菜。
李成志与吴名换好衣服,修好边幅,准备等会就去拜访胡家。
今日他依旧是一袭白衣,不知怎的,自从那次新年换上了白衣后,就怎么都换不掉了。
他将从严峰身上拔下来的绿色玉簪插入束发中,又在腰间系碧玉。
吴名今日腰间挂刀,通身漆黑,黑皮,黑鞋,黑衣,束发亦黑。
其实带刀入城并不稀奇,哪怕是太平年间,刀剑都没有明令禁止。更何况大顺尚武,真正禁用的,是甲胄战弩。只要你不大规模生产刀弓,一般都不会出事。
马车行驶在街上,李成志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吴名打着伞坐在前室御马。
马车走走停停,吴名时而御马,时而停下询问路上:“老妈妈,胡家怎么走?”
莫约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胡家宅院附近的面摊旁。
李成志走下马车后狠狠伸了个懒腰,对着摊内伙计笑道:“面家,给我来四碗肥肠面,多放些辣子。再要两碗烧刀子酒,一碟花生米。”
两人随意在草棚下找了张桌子落座,李成志用手撑着头,看着棚外雨景若有所思。
可能因为李成志二人是大主顾的原因,面家动作相当麻利,不一会就将肥肠面与酒菜端至桌前。
李成志回过头看着肥肠面,面的分量倒是很足,就是肥肠少,更有些清汤寡水的意思。见面家是个中年汉子,可能世道不好,也想着多挣些糊口。
于是两人没有多想,拿起筷子就吃。面家在两人身后看着也有些过意不去,不一会又端上了一碟黄豆米,说是送予李成志的添头。
李成志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不用如此,世道不好,咱也是苦哈哈出身,能理解,能理解。”
那面家不知是感动了,还是觉得苦楚,死活要为李成志二人加些肥肠。
李成志没好意思拒绝,心中觉得这位面家甚会做人。于是他又点了碗肥肠面,一碗烧刀子,笑着邀请面家坐下一起喝酒。
面家也是个生意人家自然知晓这样使不得。哪知李成志佯怒问道:“你这是瞧不起我?怕我给你起银子?我问你,这一桌五两银子够不够。”
“五...五两?客官,这肥肠是下水,不值钱的。一整桌加起来一两都不用,哪里用得着五两啊。”
李成志从袖口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拿去拿去,多的钱就全当喝酒交个朋友。”
面家伸手试探着抓起锭银,见李成志笑容依旧和善,他立马将银子放入胸前,对着李成志弯腰抱拳道:
“这位客官,虽然我不是啥江湖中人,但规矩还是知道一些。江湖不兴跪,但能拜。以后只要您来我这小摊吃面,我李二请。”
李成志见状微微一愣,后朗声笑道:“巧了,兄弟我也姓李,但可不是啥江湖中人。”
他起身扶起李二,将李二按坐在长椅上:“李二兄弟,我这酒可不是白喝的。待会我们要去胡家谈买卖,你看有没有什么方便透露的事情能给讲讲,省的我们白跑一趟嘛。”
李二虽已落座,但仍未敢动筷。得知李成志要去胡家后,他有意坐直腰杆,伸出手背不停翻转道:
“客官,且容我问一句,你们此次来胡家,是做黑的还是白的。”
“哈哈,自然是皆有。白道引,黑道出。”
“那敢问客官,这...带了多少银子?”
李成志环顾四下,在桌底下伸出五指:“不知五百两银子,够不够?”
李二亦是四下张望,最后在李成志耳边轻声道:“客官,其实一两银子都不用。只要你按胡家说的法子买卖,这引荐钱就不用。”
“嗯?这是什么话?”
“欸,客官你想啊。既然有官员为您引荐,那就是添些黑又如何?且胡家就是坐中间,为白卖黑,为给黑买白。”
“那李二兄弟的意思是?”
“买碗肥油面去吧,胡家老爷最喜欢吃我家肥油面了。”
李成志起身抱拳笑道:“那就谢过李二兄弟了。”
李二起身回礼,动作麻利的准备好肥油面,用食盒装起后交给李成志。
李成志挎着食盒,吴名牵着马车,两人慢悠悠的走到胡家宅门。据打听,胡家家主名唤胡雪岩,虽做黑白买卖,但民间声望极好,是出了名的好人。
他们走到宅门前,吴名抓起门环,轻轻墙门三下后,见宅门微开,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一位面容慈祥的灰衣老管家从内走出,鞠礼笑道:“两位贵客远登胡府,不知所谓何事啊?”
李成志抱拳还礼道:“鄙人李成志,久闻胡家大名,特从长武县远道至此,望能入府与胡老爷攀谈少许。”
老管家和气道:“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客既远来,主亦礼加之。还请两位移步客堂稍作,小的这就去通知我家老爷。”
李成志抱拳笑道:“那就有劳老管家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吴名从胸前取出一袋银子,两步上前后将袋子交与老管家。
“就有劳老管家了。”
两人随着一位小厮来到客堂,一进客堂便被此堂的宽敞与气派所吸引。
打开高大的堂门后,放眼可见的是两把上座椅中间的楠木桌案,以及桌案后摆放着的一尊红色神龛。神龛前摆有香火贡品,其高三尺之上,更挂有鬼头宝刀一把。
在观两侧客座,总计二十张座椅。每两把靠椅间摆放着一张漆黑桌案。靠椅后是梨木屏风,上纹有虎豹龙蛇,其侧有铁树银花。
不难想象,当这个客堂坐满人,而上座发话时,是何等的气派。
小厮领着二人来到一处位置居中的座椅上,李成志落座,吴名站在他的身后。
没过一会,便有丫鬟低头踏着小碎步,端着托盘,走到李成志身侧,动作轻巧的摆放茶杯,点心。
而李成志的目光,则被那尊神龛头顶的鬼头宝刀所吸引。神龛是神灵牌位,按道理神灵头上挂把刀这个说法,李成志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在他看着神龛深思时,一位体态清瘦的白衣睡衫老者缓缓走入堂内。见着李成志眼神盯着神龛上的宝刀,老者停步抚须笑道:“后生,是不是好奇老夫的客堂内,为何神龛上要挂着一把刀否?”
李成志闻言急忙起身,对着老者抱拳道:“在下李成志,见过胡家主。”
老者和善笑道:“来了我胡家,进了我胡家客堂。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生意人。老夫是生意人,你亦是生意人。即如此,未曾见面也是朋友。朋友间自然不必多礼,礼数太多,反而坏了感情不是?”
说着老者看向李成志放在桌子上的食盒:“哎哟,连我最喜欢的肥油面都买来了。果真是好友,果真是好友啊。”
老者这一顿朋友说法,倒是说得李成志一愣一愣。生意人见过不少,但这么和气的大老爷,还真不多见。
“老家主客气了。这肥油面是在下今日在胡家府门口吃早食,听闻面家说老家主甚是喜爱,才自作主张买了一份。”
不等李成志说完,老者笑着走到他身前,笑着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后,拿起食盒走至上位落座。
他打开食盒后,看着面上一层肥油,眉目舒展笑道:“不错不错,是李二家的。”
老者迫不及待的拿起食盒内筷子,夹起一坨面狠狠嗦上一口:“哎呀,还是他家肥油面带劲。就这面啊,越是肥油多,越要吃得快。像我这种年纪大了的,吃得慢了就容易油腻,搞不好到头来啊,连半碗都吃不下。”
李成志微笑道:“胡家主说得对,面要快吃才香。”
胡雪岩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李成志,笑着点头应嗯后开始低头吃面。而李成志也不打扰,安安静静的看着门外雨景。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老者胡雪岩打了个饱嗝笑道:“后生啊,第一次做我这边的买卖吧?”
李成志回过头看向胡雪岩,发现他正蹲在靠椅上,尾指正在牙齿缝里挑着肥肉渣,还真是一点坐姿都无。
“确实是第一次做。”
胡雪岩接着笑道:“也不是从长武县来的吧?”
“确实不是。”
“哈哈,你既无经历,又无背景。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拿什么让我放心和你做买卖。”
李成志笑着拍了拍胸脯:“做买卖嘛,胸怀自然要大一些。而我能给胡家主的东西,就是不论出什么事情,我自己都能扛得住。您看就这一点,够不够?”
老者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天笑道:“我说你这后生,你干脆就说自己是个匪不就完了吗?拐弯抹角的,一点也不爽利。”
李成志亦是大笑道:“胡家主既然什么都猜到了,那这比买卖,可还有的做?”
“自然是有的做,不过嘛。”老者指了指自己背后神龛:“人长言,举头三尺有神明。而我胡家不同,神明三尺有镇刀。既然做买卖,利字自然是居首位。但我胡家上下数百年,早就过了缺利的年代。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就府门外的肥油面,我从李二的爷爷辈开始吃起,直至现在李二当了家,我依旧再吃。”
“所以你们去吃,与我去吃是两个分量。哪怕是有一天李二开不下去了,我完全可以花钱让李二专门为胡家开个面馆,或是让他专门给我做。但我不需要,就像我不说,你今天不买,李二依旧会卡着时辰给我送面。这相当于赚钱一样,我就是一厘银子不花,也有人给我送钱。如此一说,你可明白?”
李成志点头道:“您的意思是,我这生意就是送上门,也要看您老的心情对吗?”
“看来后生你果真不笨,既然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你说说看,你拿什么打动我吧?”
李成志双手搓合,似玩笑道:“我能杀人啊,我能帮您杀人啊。”
老者好似听见了一个比先前还要大的笑话,一边指着李成志,一边拍桌大笑道:“哎呦,你这后生也真是不怕闪着牙口。你知道我胡家要杀谁吗?我就是把那人请到你身前,你也不敢杀啊。所以嘛,别说些大言不惭的话,免得让人看着怜悯。”
“哈哈,胡家主说的是。只是不知,除了这个,我还能拿什么打动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