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携手

　　掌柜将三幅悬赏依次放至柜台前，拿出其中画有“二”的一幅悬赏打开，缓缓念道：“缉凶赵三元，二品，辽州炼灵阁弃徒，擅毒、轻功一流，好女色，七日前屠瓦村一家五口，掳一女施暴后抛尸深林，遭官府围剿后毒杀四人潜逃，最后踪迹密报称南屏以北三十里处沙河村，赏银五十两。诸位大侠，可有谁缉拿此人？”
　　柳一笑抿着茶，心中默默盘算:这人丧尽天良，居然做出这等畜生行为。可南屏以北与武当行程冲突，加上此人擅毒不好对付，我初入江湖，应当稳妥些，再看看。
　　一旁刚划拳的二人对视一眼，待有些年长的一人略微点头，另外一人站起身子，向着掌柜和身后众人拱手说道：“我大哥轻功不俗，鄙人正好有些辟毒之法，此人，咱哥俩要了，诸位可有争议？”
　　掌柜的见柳一笑有些不知所云，暗笑一声开口道：“小兄弟怕是不知，照我指香楼的规矩，若是有两方都想接同个悬赏，得需比试一番后，胜者取之。此悬赏若无争议，就交给青白双刀两位大侠了。”
　　原来是这般规矩。
　　掌柜的替柳一笑解完惑也不拖沓，待二人走后，拿出第二幅悬赏：“缉寇西山寨，山贼共计五十余人，于南屏东侧五十里的西宝山深处扎寨，其中大当家二品，二当家三当家三品，剩余皆是入流武夫。流窜于南屏四处抢劫财物，官府苦恼无充足人手应对，愿出百两，邀人剿灭西山寨。”
　　虽说顺着路，可山贼盘踞深山老林，要找到其老巢许费些时日，不太方便。
　　柳一笑暗自摇头，今日的悬赏都不太适合他，不知最后一个一品悬赏是什么，不然只能明日先行赶路，待到下一个指香楼分舵，再做打算了。
　　方才挑衅柳一笑的五人中，小声议论一番后站起位魁梧大汉，像是头头，粗声说道：“我五人愿接下此悬赏。”
　　“好。”
　　掌柜的伸手将悬赏抛出，魁梧大汉一把抓住，朝着他拱手示意后，带着其余人二话不说就走出楼去。
　　还剩一个悬赏，却剩两人还未离去，方才的吃食瘦子转头看了柳一笑一眼，柳一笑也不甘示弱，只是瞥了眼瘦子，就继续喝着茶。
　　可惜这悬赏有些特殊，不然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掌柜笑了笑，神色玩味地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先别心急，这一品悬赏，有些特殊。”
　　他拿起悬赏，拆开封条念道：“护送车队货物及一名侍女至三阳郡，据雇主提供消息，路途或有数名一品高手埋伏，需两名或以上高手押送，共赏银三百两。”
　　柳一笑不解问道：“掌柜的，指香楼不是接悬赏的地方么，怎会有护送的活儿出来？”
　　掌柜听后微微一笑，解释说：“小兄弟怕是对我指香楼有些误会，只要出银子，不管悬赏也好，护送也罢，哪怕追杀我们也是接的，只是接的悬赏较多而已。”
　　“原来如此，在下孤陋寡闻，还请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此事要不两位一齐接了？只是路途遥远，怕是要费些时日。”
　　吃食瘦子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时日无所谓，雇主可管路上吃食？”
　　“自然是管的。”
　　“那成，我接。”
　　柳一笑盘算一番，三阳郡离武当山不过百里地，倒是正好，既然跟随车队，连马车钱跟住宿的钱也可省下。就是不知自己带着林蝶，他人会不会介意。
　　打定主意后，柳一笑开口问道：“掌柜的，我可否多带一人？赏金我只拿一份，此人乃我家人不会武功，只需多个座位就行。”
　　“这个......”
　　掌柜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小兄弟可否稍等片刻，盏茶功夫即可，我需与雇主通报一声。”
　　“劳驾。”
　　掌柜说完就上了楼，不知用何方法与雇主商量去了。
　　楼下只剩瘦子与柳一笑两人，顿时寂静了下来。
　　瘦子等的有些无聊，他起身走到柳一笑桌前，并无敌意。
　　“在下宋刺，还未知晓小兄弟姓名，刚才你那剑法可老......可让老兄我大开眼界啊！”
　　柳一笑见此人虽吃相夸张，有些不修边幅，但此时上来主动交谈并无恶意，他站起身子微微作礼：“老哥说笑了，在下柳一笑。”
　　“柳小兄弟如此年纪便有一品修为，真谓人中龙凤啊。若是有幸与你同行，还请小兄弟多多照顾。”
　　没想到这人说起话来文绉绉，与刚才吃食形象倒有些不符。
　　“老哥客气了，我初入江湖资历尚浅，若能同行，还请老哥多指教才是。”
　　“哎不说这些，老子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俩字，吃和打！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哟，说粗话了，我本是个粗人，学不来文人那些屁话，还请小兄弟见谅，见谅哈。”
　　两句话没说就露出本性，原本有些警惕的柳一笑略微放下心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生冷。
　　“话俗理不俗，老兄乃性情中人。”
　　两人交谈片刻，掌柜便从楼上下来了。
　　“小兄弟，雇主同意了。明日辰时一刻，车队在镇东门集合，还请两位别误了时辰。这是两位的悬赏令，到了三阳郡，只需让雇主将指香楼给的令牌交于二位，凭着令牌和悬赏，只要有指香楼的地方，均可换取赏银。”
　　柳一笑接过自己的那份文书，打开看了眼，只见纸上不仅写了护送的条件，还印有一方复杂的图案，想必这就是指香楼特有的标记了。
　　柳一笑谢过掌柜，见天色已晚，与宋刺道别后，返回了客栈。
　　龙泉书院倚芙楼下，两位老人正喝着茶，似在共同赏月。
　　其中一位穿着工整的正是林惊濯，另一位被叫师兄的邋遢老人自然是李老头了。
　　“师兄可是在担心笑儿？”
　　见师兄望着满天繁星有些出神，林惊濯打趣儿地问道。
　　“有甚担心的，教了他十多年，若是刚出门就受伤，我就抓他回来废了他，省得在外面丢人。”
　　林惊濯放声大笑：“哈哈哈......你啊，担心就担心，非要口是心非说些狠话，怎跟个小孩儿一样。”
　　李老头有些恼怒，转头瞪了师弟一眼：“你我多年未切磋一番了，我倒不介意，替你这把老骨头松松筋骨。”
　　林惊濯不知是怕了还是懒得与师兄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语喝了几口茶。
　　李老头看着天上繁星，过了许久忽然说：“明日你找两个厨子来，干了这么多年活也腻了，想出去四处转转。”
　　忽然听李老头这么说，可让林惊濯差点一口茶喷口而出。
　　“你......唉，笑儿还未至青山，你这样，不是给他路上添乱吗？”
　　“添什么乱？老子又不去找皇宫那几个王八蛋，我出去走动走动而已，在书院闷了一百年，可把老子憋坏了。”
　　林惊濯深知自己师兄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只好苦笑着点点头，算是妥协了。
　　“好好，是该放你出去透透气了，只是百年未出，江湖怕是忘了你这位春雪剑仙咯。”
　　李老头掏出烟枪，猛的吸上一口，烟雾随着一张一合的嘴断续而出：“嘿嘿，忘了？那我就一个一个的打，打到他们记起来为止。”
　　他望着师兄，心中百感交集。
　　师兄如此猖狂之言，自己可是许久未曾听到了，恍然间觉得，自己早已老矣，可师兄......还是当年那个跋扈自恣的他，哪怕百年过去，他已然年迈，心却依旧是少年心，岁月磨不去他的满头热血，反而如同磨刀石般，让他愈发锋锐。
　　“那就恳请师兄，让天下人看看，我龙泉书院是否还称得上剑法天下第一！”
　　林惊濯起身，弯下腰对李老头恭敬地行此大礼。
　　话语中，流露出他百年间苦等的怨恨，流露出对师兄的踌躇满志，流露出书院老一辈的高风傲骨。
　　李老头也不回答，只是轻笑两声，便不见了踪影。
　　林惊濯站直身子，也同刚才的李老头一样，望着天上的满天星辰，心中暗道：你们可曾记得，书院剑法冠绝天下；可曾记得百年前龙泉七剑笑傲武林同辈中人；可曾记得七剑有一李夏黜，三年不拔剑，面对身前数千大隋黑骑数名沧海境宗师，只出了一剑。一剑满城春换雪，恐惊天上落雷弦。
　　第二天一早，有些早起的学生们到食堂边读书边等着吃食，可并未等到李老头板着脸推车出现，反而见着林院长推车而至，脸上还有些木炭的黑迹。
　　林院长见学生们好奇地看着他，有些尴尬。
　　自己多年未生火，这突然让他接手，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有一学生大胆喊着：“林院长，今日怎么您亲自下厨？李师傅呢？”
　　院长擦擦脸上黑迹，笑着与学生们解释道：“李师傅出门透气儿去了，厨子过两天才到，这几日，你们就得受点委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