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弱肉强食

　　唐衍的面前不远处，四名男子站成一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一老一少。楼梯口外的人行道上，随地可见垃圾碎屑，而街道上层叠密集的扁平房舍如同整齐堆叠的水晶棺一样，逼仄压抑，陈旧冰冷。
　　棺材房大楼不光每一户房舍形同长方体的棺材，整栋大楼的外观也如同一个横在街道上的棺材。这里居住的往往都是靠联邦救济金生活的贫民，虽然经常经过这位于鹿兴街背后的贫民区，但唐衍从来没有停下来仔细的打量过这里的环境，此时看来，不由得让人心生厌恶——来往的行人似乎毫无感情一样，看到摔倒在地的老少二人，如同垃圾一般便了绕过去，完全没想过要伸手扶一把。
　　唐衍走上前两步，想扶起祖孙二人。那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已经自己先站了起来，他并没有任由唐衍的靠近，稚嫩的脸上带着一抹与年龄不衬的坚毅，娇小的身躯把老太婆隔在身后，对着唐衍大吼：“走开，不许过来，不许靠近我奶奶。”
　　老太婆的身子骨比想像中硬朗，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后，把不谙世事的孙子护在臂弯下，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唐衍，又看了看流里流气的四人组没有出声。
　　“嘿！鸡爷，老家伙没事儿。”一名穿着白色紧身短袖露出花臂的混混，指着老太婆对头发黄绿的男人说道。
　　显然，被称为鸡爷的男人是这几人的头头。鸡爷才扣完裆部的手又不由自主地伸进去扣着，一脸不耐烦地说道：“龙婆婆，都是在一条街上混的，你可别说我柴鸡欺负你个老婆子。”
　　原来鸡爷外号柴鸡，他抽出手从裤兜里抖落一张皱巴巴的纸说：“当初你儿子借走8000联邦币的时候，当着我们老大的面承诺两个月肯定还清，特么的现在别说两个月，半年都过去了，听说你儿子早就死在去荒域的路上了，这钱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补偿，但鸡爷我今天是非收不可！”
　　唐衍觉的这个柴鸡简直是个极品，明明干的是野蛮的勾当，偏偏还想表现出一副很有道义的模样。一会儿自称柴鸡，一会儿又自称鸡爷，丝毫不自觉其中的不妥之处。而且这个年代还拿出纸质借据，实在滑稽得不行。
　　唐衍并不知道，虽然网络合约更加便利，但为了避免被追查的风险，很多灰色行业和地下工作者仍然愿意使用古朴的合约方式，虽然那些合约并不会得到法律的认可。
　　被称为龙婆婆的老太婆板着脸，硬气地说道：“别在这里说些好听的了，这是我祖孙俩唯一的住处了，想占我的房，没门！”
　　柴鸡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上门讨债的次数多了，柴鸡自然知道这些穷鬼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一无所有的他们无非是拖一天是一天。他想拿房子抵债，可也不能使用强硬手段，棺材房的权属是联邦府的，老太婆只有使用权限，强占可无法应对联邦官员每月的例行核查。
　　柴鸡的对策也很简单——磨。无所事事的他只要时不时的来骚扰一下，给这些穷鬼长长记性，相信他们总会有精神崩溃的那天。事实上柴鸡靠这一手段在放高利贷为主业的洪庆帮取得了颇丰的成绩，而龙婆硬气归硬气，但柴鸡坚信，再加把劲，不出两周，房子就肯定能到洪庆帮手上。到时候不论是安排几个妞接客，还是开个小赌坊，都能带来不菲的收入。
　　想到未来的好处，柴鸡收起字据，使劲地抓了把瘙痒不堪的裤裆，对三名小弟努努嘴，意思再明显不过：继续给我打。
　　说来话长，柴鸡听到龙婆的话到他心思急转不过眨眼的功夫。身高臂长的花臂男子得到指示后，笑脸染上一抹戾气，跨前两步如同领鸡崽一样把小男孩从龙婆手里抢了过来。
　　男孩的领口被花臂男子抓在手里，荡在半空的身子四肢乱舞，却怎么也无法逃离花臂男的手掌。花臂男从男孩的挣扎中感受到了一股凌驾于人的快感，狞笑道：“龙婆，我这人尊老爱幼，就不参合打老人的事情了，您老要是有啥散失，可怪不到我大春头上。”
　　“天天！”龙婆婆凄厉的声音穿透街道：“畜牲，快放开我孙子。”说着，她便使出全身力气向自称大春的混混扑抢过去，但她的路线却被另外两个混混挡住了。
　　其中一名混混一只眼球眼仁呈现银色金属光泽，没有瞳孔，但眼球正中处却闪现着红色光芒，显然这是一只机械生物工程制作的义眼。这名被称为独眼的混混抓着龙婆婆的手臂笑到：“大春，你可真贱，欺负老人的事情就让我和蚊子做。”
　　另一名瘦的如同麻杆的人，显然就是蚊子了。他脱下外套包裹住拳头挥动了两下，说道：“独眼你别废话了，把老家伙给我拽稳咯。”
　　蚊子用厚实的外套包住手，显然是打架打出了经验，他这样做打在龙婆婆身上即能让龙婆婆吃痛，又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蚊子以为这样龙婆就不会出事，可他忽略了龙婆婆已经年过六十的事实，轻微的内伤足以让在龙婆婆身上引发致命危害。
　　鹿兴街的棺材房大楼C门入口，拳头裹得如沙包大的麻杆男子拳头高举过头顶，不少行人愣愣的关注着这一幕，拳头极速落下，路人的嘴不由自主的长大，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拳头即将把龙婆婆打倒在地时，一道黑影飞速的闪过，定格在拳头与龙婆婆之间——唐衍张开着双手，用后背承受了这一拳。
　　切——
　　不知哪里发出了一声嘘声，唐衍想要寻找声源，但路人已经四散而去。唐衍握住蚊子细细的手腕，转而对大春说道：“放开那个的男孩。”
　　蚊子显然没有料到突然杀出来的青年力气极大，慌乱下他挥起另一只手不断打在唐衍身上，却不见一丝效果。一旁胖嘟嘟的独眼看到这一幕没有回过神来，他忘记了帮同伴的忙，松开了抓住龙婆婆的手，呆立原地。
　　蚊子的力量绝对低于大多数人的平均水平，最多只有库克等人的三分之二，用一句游戏领域的术语来讲，他完全无法对唐衍破防。
　　大春皱眉扔开小男孩天天，男孩摔在地上发出哎哟的叫声，大春的眼里只剩下捣乱的唐衍。作为一个老混混，面对唐衍他没有任何废话，不管对面的人是谁，先打趴下再说。
　　柴鸡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蚊子的力道虽弱，但也帮助唐衍激活了气血，内息沿着任督二脉翻滚，汇入丹田短暂停留后无声散去。
　　唐衍能够明显感受到内息就差一线，便能连成小周天循环。根据心印中的乾字诀记载，气血精华形成的内息只要能够在丹田驻留不散，并随着他的意念指挥，由丹田沿着经络向外运行，那时他才真正算是从炼体入门步入炼体初期，而内息在那时便可称之为内劲，增强他的肉体力量。
　　唐衍见到大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银制短柄，激活按钮后，短柄内部又弹出两截黑色金属，总共三截构成了小臂长，前细后粗的短棍。
　　他没见过这种混混常用的武器，出于谨慎他一脚踹翻了瘦弱的蚊子，准备全力对付大春。
　　短棍被大春紧紧分握在拳头里，弯曲的手肘肱二头肌隆起，使得短棍蕴藏着巨大的动能。但大春的老辣不止于此，他出手前还不忘喊道：“独眼，你踏马傻愣着干啥，帮忙啊！”
　　短棍在空中带起低沉的嗡嗡声向唐衍袭来，默运炼体心法的唐衍看到短棍上噼啪闪过的蓝光心中暗骂：“我次奥，有电！”这时再想躲已经不成了！独眼已经适时的从身后抱住了唐衍，显然他和大春的这一招早就有了默契。
　　最终，短棍落在了唐衍的左肩锁骨部位，短棍的冲击力让唐衍身体一晃，但随之渗入唐衍体内的电流却让唐衍产生一股酥麻和灼烧感，使得唐衍的精神一阵恍惚，同时意念中运转的炼体心法也随之消散。
　　绞住唐衍双臂独眼并没受到电击影响，显然大春手里的武器电流并不强烈，堪堪能够使得一人受到影响。但唐衍因随之而来的打击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他赖以护身的炼体心法被电流的刺激下无法凝聚了。
　　“奶奶的，春爷还以为是来了个什么的硬汉，结果还特娘的是个软蛋！”谩骂声中，唐衍接连受到了十几次打击，常年混迹街头的大春下手显然很有讲究，他的棍子绝不挥向那些致人死地的要害，但锁骨、肋骨、腹部、大腿等地接连受到重击和电击，唐衍的眼神已经迷离了。
　　龙婆婆此时已经抱起了摔到的男孩天天，她不忍再看嘴角渗血的唐衍，无可奈何的她只能反复喊到：“别打啦！救命啊！别打啦，快来人救命！”而天天却热血上头的骂道：“你们这些坏蛋，我要打死你们这些坏蛋……”然而任凭他无论怎么叫喊，也挣扎不出龙婆婆夹紧的臂弯。
　　柴鸡早就知道大春还有这么一手绝活，不再管大春的行动，转而向龙婆逼近说：“龙婆婆，我看你还是把房子让出来吧，你儿子连本带利欠下了8000个联邦币，我们拿你的房子用三年，正好把债抵了，你再等下去，利息更多，以后占用你房子的时间更长，你可就不划算了是！”
　　柴鸡黄绿相见的头脸在龙婆婆眼里如同饿鬼一样，她骂道：“我呸。”
　　柴鸡看到龙婆婆的眼神盯着唐衍，心生一计，笑眯眯道：“龙婆婆，你可不想闹出人命吧！这个路见不平的小伙子马上就要因为你死掉了。嘿嘿！”柴鸡顿了一下说：“只要您把房子让出来，我立马让他们放过他。”
　　龙婆婆听到这话，心中骇然，她并不知道柴鸡没胆量真的闹出人命，但天天已经呲牙欲裂，望向龙婆婆喊到：“奶奶，救救大哥哥。”
　　唐衍在痛苦之下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悔意，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少次，无处不在的麻痹、灼烧与疼痛让他几乎要晕过去，但每次要昏迷时又被新一轮的电流和疼痛激醒。没了炼体心法依凭的他无比脆弱，他不由得想：自己这样出头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到底傻不傻，这样痛苦到底值不值？
　　大春的花臂上闻着一条闭眼龙，每次短棍落下，那龙头都会在唐衍眼前晃过。大春以此为傲，他承受巨痛纹身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帅气……
　　“奶奶，快点救救哥哥吧！”稚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和柴鸡得意的笑声混合在一起：“龙婆婆，您不想害死那个年轻人吧？”
　　龙婆脸上的皱纹因为内心的凄凉而抖动起来，她不知道让出房子后自己和孙子还能不能熬过即将到来的严冬，就在她就要看不下去答应时，街道上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众人耳里。
　　“卑——鄙——”
　　唐衍听清了柴鸡和龙婆婆的对话，愤怒在他的精神世界燃气一道光亮，意识重聚，比起之前更加清明而透彻。
　　“卑鄙！”唐衍重新唤醒了乾字诀炼体心法，这一次炼体心法不再如之前必须通过大脑唤醒心印中的记忆，而是如同本能一样，随着心念而激活，达到了如使臂指的熟练。
　　柴鸡、大春、独眼以及仍旧坐在地上的蚊子视线被这一次赛一次清晰的“卑鄙”吸引了过去。
　　乾字诀炼体心法在这一刻全力运转，大春刚才在唐衍身上累积下的伤痛与电击短时间内被炼化，气血能量精华以前所未有的冲势贯通了任督二脉，并在唐衍下丹田盘踞，最终凝聚成一股精炼凝实的内息能量驻守于丹田之中。
　　唐衍睁开了双眼，一改之前的颓丧之色，说道：“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呀！你们这么喜欢以势压人，接下来也尝一尝被逼迫的滋味吧。”
　　话音刚落，丹田之内盘踞的内息便随着唐衍的意念调动而出，为他附加了双倍力量。
　　炼体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