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白遗风金如意

　　万历十年阳春三月的泰安州一片祥和，正午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车马不息。
　　身着单衫的年轻后生走向街巷深处，只见随风扬起的店旌上墨书四个大字：「太白遗风」。
　　后生不由分说地便大步跨门而入。“这位爷，要点什么？”
　　“里面可有位置？”
　　“有，有！爷里面请！”店小二笑嘻嘻将后生迎了进去。
　　店中来客颇多，各自谈笑风生。后生放下行囊也就坐了。
　　“爷，来点什么？”
　　“我说小二，你着实笨得很哪！你家门上写着「太白遗风」，不把你家最好的酒拿来那怎么成？”
　　“得咧！爷稍等！”语毕，小二便向后柜跑去了。
　　“小二，再来几个小菜！”男子朝离去的小二喊道。
　　“晓得咧爷！”
　　后生整理收缀了一下衣裳，望着门外过往行客，心想这泰安州虽归济南府管辖，离济南府亦不过百十里地，但近日为何那么热闹？不由得嘀咕出声来。
　　旁座的客人听后罢脱口回答：“兄弟有所不知，今个是三月十四啊！”
　　男子观摩着眼前两位酒客，这方才搭话的酒客约摸比自己年长五六岁模样，一身黑衣，脚穿乌皮红底靴。面色刚正，八字络腮胡，手掌虎口处有老茧，想必是江湖习武之人。
　　另一位酒客则是书生模样，默不作声，只顾低头喝酒。只见其人双眼炯炯有神，卧龙浓眉，气宇轩昂，又着青色映鸟绸服，想必应是位贵族子弟。
　　“我自然知道今个是三月十四，这又有何相干？”后生听罢更是糊涂。
　　“想必兄弟有所不知，明日正是三月十五，乃是这泰山圣母碧霞元君的诞辰。每年此时四方百姓官员，道门同修悉数汇聚于此，登山祈福，这城中自然热闹起来。”
　　“原来如此。”
　　“兄弟不是当地人吧？”黑衣壮汉问道。
　　“让您见笑了……却也是本地人。在下泰安州徂阳人士，平素居住徂徕山，不曾见过世面。”
　　书生听罢顿时放下酒盏，好奇地问道：“徂徕山？可是李太白修行过的那个徂徕山？”
　　“先生所言不虚，正是这个泰安徂徕山。”
　　“方才仔细瞧了，兄台果真一副隐士模样，江湖言相识即是有缘！”书生男子抱拳相邀，“守有啊，还不快请兄台同坐？”
　　“是。”壮汉赶忙起身行礼。
　　“多谢二位抬爱，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小二方要将酒菜放下，“小二兄弟，我要与旁边两位兄台同坐。你且将酒菜一齐放过去吧！”
　　小二赶忙来到旁边客人位置处，又添置一副碗筷长凳。“三位爷，还有何吩咐？”
　　“再打两斤酒来！这顿饭算我的！”后生说道。
　　“哪有让兄弟付账的道理！”黑衣壮汉谦让道。
　　后生急忙拦住，“不可不可！这顿饭应我来请！兄台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啊！”
　　一番谦让后两人才肯坐下。三人各饮酒一杯，便开始询问名姓。
　　“我们乃是京城人士，前来此地游山玩水。在下王闻政，字守有，人送绰号「铁面虎」。”黑衣壮汉作揖道，“这位是我家少爷，人称「金如意」金羽金公子。”
　　王闻政介绍道金羽，金羽微微点头示意。
　　“我自小便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乡里乡亲都叫我石头，贱名字好养活。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不必拘于礼数，二位叫我石头便是！”
　　石头说完便招呼二位饮酒，“来来来，王大哥，金兄弟，一干为敬！”
　　“一干为敬！”王闻政举杯而饮，这时金羽饮罢暗使眼色，对王闻政说道，“招呼小二，让他们再上几个酒菜。”
　　“是，少爷！”王闻政立即起身，“小二，快上盘酱猪肉！”
　　小二赶忙跑来，一脸歉意地说道：“爷，今个佳节客满，后厨没猪肉了！要不三位爷将就将就点几个素菜？”
　　王闻政听后大怒，一脚踹开小二，指着从后厨赶来的另一端菜小二说道：“没猪肉了？那你用狗眼瞧瞧，他端的是什么？”
　　“爷，您息怒！这最后一盘牛肉是旁边客人的。咱也得先来后到不是？”
　　“先来后到？我就不管什么先来后到！我家少爷要吃酱肉，没有，也要给我变成有！”王闻政又气又恼，一手便将倒地的小二提起一尺高，“你去给我把那盘猪肉端来！可听见了？”
　　“爷，您放手您放手，我这就去这就去！”小二哆嗦地说道。
　　这时满店的客人都注视着门前三人。旁边的客人拍桌道：“小二，我们的酱猪肉哪？赶紧端过来！”
　　王闻政听罢怒不可遏，翻手便将小二甩到空中，小二哎哟一声便飞出店门外。王闻政两手空空，两步便跨上前去，“这酱猪肉我要定了！”
　　旁边的客人岂能罢休，顿时拍桌而起，抽出桌前利刃便要上前招呼。
　　“你小子活腻歪了？知道爷们是谁吗？”
　　“喔？那我到要听听了。”
　　“嘿嘿，爷们是西域沙蝎帮，牛三。”
　　“沙蝎帮的臭虫们不在西域窝着，跑到泰安州作甚？”
　　“你这王八蛋好生放肆！沙蝎帮也是你能羞辱的？”
　　店老板心想不妙，急忙向前阻拦，“两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可千万别打烂我家门面啊！”
　　王闻政听罢一脚两店老板踹至一丈开外的账台，便运力于掌招呼拔剑的男子。
　　那沙蝎帮牛三拼尽全力大喝一声朝王闻政的右臂砍去，王闻政暗想雕虫小技也敢出手上台？
　　锋利的剑刃离王闻政右臂不足半尺之距，只见他一个侧转来到牛三跟前，剑刃迅速穿过王闻政两指之间，他两指紧闭用力一旋，只见剑身断成两截，顺势将剑刃投至店柱之上，咣当一响，入木三分。
　　王闻政当要转身对牛三又是一掌——
　　须臾之间，只见石头腾跃而起，闪现于二人身前，急忙运气护体，以右掌迅速接过王闻政的左掌，白鹤亮翅般地将王闻政身子摆起，王闻政急忙又是一掌击向石头。
　　石头屈膝向前弯腰后闪，在王闻政失手瞬间，顺势将左手柔和地握住其右臂向直至肩头，双腿疾步飞起，运气于掌，一掌下去只见王闻政重心不稳右腿跪地，伏身片刻，不能动弹。
　　“王大哥何必得理不饶人，且留他一条性命吧！一盘小菜而已……”石头前来和解道，“小二，还不快吩咐后厨再杀一头猪来！”
　　“哎……是，是。几位爷，您稍等……”小二连连答应，瞥了一眼倒地呻吟着的店老板，匆匆跑向后厨去了。
　　“石头兄弟好身手！”王闻政起身说道。
　　石头赶忙将王闻政搀扶而起，“王大哥，得罪了！”
　　王闻政起身对牛三又是一脚，身后的桌子顿时破裂，二者一并飞向店墙。片刻功夫，店内只听得那人连连哀嚎。
　　“不打紧，不打紧！”王闻政说罢便随石头回到座位，“扰了少爷兴致，属下罪该万死！”
　　王闻政低头立于金羽面前。金羽眉头紧锁，随即一挥手，“坐下吧！”
　　石头也赶忙应付道：“小二，抓紧把酱猪肉端上来！”
　　瑟瑟发抖的小二赶忙前来，点头哈腰。
　　只见金羽摸索出一锭银子，摆在小二面前，“你去把地上那家伙搀出去找个大夫，剩下的就当我们赔不是了！”
　　“金羽兄弟好气度！”石头起身作揖道，“今日能结识两位实乃三生有幸！”
　　“哎，石头兄哪里话！真是折煞我了！”
　　“来来来，饮酒！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