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怪事 一

　　夕阳西下，倦鸟归来=巢。
　　村长家里烧好了饭菜，取出好酒，摆上碗筷杯盏，正要好好招待一番今日请回的贵客时，屋外“哐当”一声响，什么东西倒了！
　　老村长倒酒的手顿住，抬头朝外望，见自家两扇木质大门大刺刺的朝两边开着，门脸上的叩门环还悬在空中晃动，撞到铁质的铺首，发出一阵阵急促清脆的声音，像是提醒主人家里来了客人，赶快出来迎接。
　　只是，正门大开，门前却空无一人。
　　门檐上没有灯笼，门口漆黑一片，和刚才那声莫名其妙的声响连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老村长放下手里的酒坛子，揉了揉眼睛。
　　邪风从外头卷进来，枯黄的乔木叶被裹夹，擦着地面翻着滚儿，撞到近尺高的门槛被拦在外面，积成一个小堆。
　　屋中的老村长终于适应了外头的光线，在一片夜色中勉强看清一个轮廓，待仔细分辨过后，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因为那门口根本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团黑影煞立于大门中央！
　　风依旧刮着，门槛处的残叶四处飞舞，门中间哪团人鬼未知的黑影，一动不动，像极了来索魂的阴差！
　　老村长睁着眼睛不敢妄动，手却不受控制的发抖！在惊愕中，看着那团黑影，一点、一点的飘进院子、走向大堂，逼他而来！
　　“行朋友！”
　　在老村长失声惊叫之前，洪亮亢奋的招呼先声夺人，正是由那团黑影所出！
　　老村长皱眉，见那团黑漆漆的黑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形。那人形越过昏暗的门头，踏进月光微亮的天井里，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真实面貌展现出来。
　　竟然是那一身黑衣的黑兽！
　　“是我！”气昂昂敲错好几户人家的黑兽，露着一口白牙，举手对屋子里的行泾打招呼，显得热络而兴奋。
　　兴是终于寻对了地方，这黑兽满脸兴意，三两步穿过天井，跨过门槛，经过呆愣的村长旁，走到行泾身边，拉椅子，坐下来。
　　“正好，正好！赶上了！赶上了！”黑兽对着一桌子菜高兴的大叫，把行泾面前的碗筷挪到他跟前，抓起筷子往身上抹几下，然后甩头示意老村长给他倒酒。
　　行泾见那黑兽玄黑的衣服上留下两道印子，再看已经手抓了一个地瓜，抿着的嘴唇欲言又止。
　　受了惊吓的老村长在黑兽一阵雷厉风行过后堪堪缓过来，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团黑影是人而不是什么索命阴差，就听闻被人使唤倒酒，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毕竟还是在他家，他是东道主！
　　“这位爷……是？”老村长打量几眼黑兽，然后转头看行径。
　　“我们是朋友，兄弟！有东西一起吃的！”黑兽见村长眼神有疑，急忙拉了行径的关系做解释，就怕人家不给他东西吃，而且还不等主人家允许，就已经剥了地瓜开始吃了。
　　这黑兽处处鄙夷人间，却对人家的吃食非常了解。挑的是地瓜理头最滚圆的那一个，两根手指从一头捏着出一块地瓜皮，然后一圈一圈绕着转，很快就将一个地瓜剥得干干净净了。
　　一个地瓜三两口就没了，黑兽无缝连接的抓起从行泾那儿夺过来的筷子，熟练的在盆子里翻翻捡捡，挑了块最瘦的红烧肉，就着口中那口还未吞下肚的地瓜，大声吧唧起嘴来，一副享受模样。不多时，一双手油光成一片。
　　“少点油。”黑兽抽空发表了下意见。
　　行径不忍直视这个突然出来的“兄弟”，老村长却是盯着这个来路不行的客人满脸吃惊。
　　在他几十年的人生里，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随便来别人家吃饭，大声使唤主人，还嫌弃“饭菜”的“客人”，于是将目光转向行径，希望能听到一个解释。
　　行泾却默不作声的躲开了主人家的目光，有点难为情的请老村长先坐下来，转移话题地问问题：“老人家，您说村中有异象？不知是何异象？”
　　见行泾问起心中事，老村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反倒不急于开口，而是取来新碗杯给客人添上，然后坐下来，酝酿着从何说起才不吓着客人。
　　黑兽正在啃苞米，一听有热闹可凑，啃苞米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含着百来粒黄澄澄的苞米粒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好奇：“哦？这小破村子还有异象？有多异？发现了一座金山？还是吃包子不要钱？”
　　说着把脑袋从行泾面前横过，一眨不眨的盯着老村长的眼睛，一副已经准备好听故事的模样。
　　行泾默默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诶，这倒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发生的。”老村长摇了摇头，双眼突然放空，盯着烛台的光晕陷入到令他费神又惶恐的回忆里。
　　“几个月之前，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异乱，也称不上异乱，就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老村长开始道。
　　“首先是赵窦家的青桃儿被偷了，满满一树桃儿，一个都没剩！好好的一颗桃树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地上落了一地的桃叶儿，树枝都被掰断了好几根。”
　　“然后是七顺儿他们家。七顺儿他娘本来在屋后头晾晒了几杆子毛线儿的，但是那日出活回来晚了，又急着给七顺儿做饭，就没想起来收。到了后半夜七顺儿他娘才想起来，可是起来一看，毛线儿全没了！”
　　“还有柱子他家……”
　　“停！”一脸好奇的黑兽突然打断老村长，不屑道，“我道什么异象呢！芝麻的小事你也好意思拿来说！”
　　黑兽缩回好事的兽头，砸吧几下油光光的小嘴，吸一口苞米滴下来的汁水，下结论道：“你们小破村遭贼了呗！”说完继续啃苞米，满屋子都是他的“砸吧”声。
　　
　　“行兄弟，你说是不是？”黑兽不见有人迎合他，就碰了碰身边的行泾，顺便偷偷的将手上的苞米水儿往人家衣服上蹭。
　　行泾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管衣服，示意村长继续往下讲。
　　拿着苞米的黑兽：“……”
　　“是的，不是贼。”老村长点点头，行泾并未发表意见，可他却好似知道行泾的观点一样，也下了结论。
　　“一开始我们也都以为遭贼了，但仔细想想又说不通。如果是贼，为什么要偷那还下不了口的青桃儿？涩口不说，也卖不了钱。还有那毛线儿，是七顺儿他娘拆了旧毛衣准备重新打毛衣用的，偷这个干什么呢？”
　　“……”相当于被驳了的黑兽一脸难看，牙齿把苞米咬得咔咔响，眯着眼睛犟道，“人家想偷就偷了，你还管人家爱好不成！”
　　一天前刚摸了糖串儿的人，说到“偷”这个字，语气不但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甚至理直气壮得可怕！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他家开的事“偷行”，可以光明正大偷的那种，所以才能般没脸没皮。
　　老村长却还是摇头，“要是小贼还好，可我们派人守了几天什么都没抓到，而且后头发生的事也越来越让人费解。比如村里头天摞起来的稻草，第二天全乱了。好好的一堆稻杆子，乱了一地，像是谁在上头打过架一样。”
　　“毛孩子噻！”黑兽这次笃定。
　　老村长依旧摇头，“村民们都回家问过家里的娃娃了，不是。”
　　“撒谎了！”黑兽笃定加嫌弃，“毛孩子就是爱撒谎。”
　　“不会的，我们只是想弄清楚原因，并不会责罚，所以娃娃们不会撒谎的。而且如果真是娃娃们所为，反倒是好事，村民们还不至于袒护。”
　　“……”再次被驳了的黑兽脸色隐隐有些好看。
　　威猛神武的堂堂上古神兽何时被人质疑过？什么牛鬼蛇神，哪个不是对他俯首称臣？就算他说豆腐是黑的，眼珠子是方的，也无神无妖敢反驳他。可刚才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却被一个小凡人驳了两回！
　　黑兽当即尥了脸色，将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欠揍道，“这红烧肉太肥了！”
　　还在回忆里的老村长被客人的话吓回了神，淳朴老实的性子听到客人说不满意，立刻起身倒酒抱歉，“真是不好意思，这红烧肉是按照咱们当地做法做的，不知道您喜欢瘦的，明天给您……”
　　“老人家，村里可还有其他异象？哪件最令您印象深刻？”一直沉默的行泾打断老村长的赔礼道歉，又问道。
　　端着酒杯刚准备接酒的黑兽：“……”
　　“有啊！”老村长把酒坛子往桌字上重重一放，眼神都严肃了几分，似乎就在等着说这最后的重头戏！
　　“前几天，村里的牛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