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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祭坛村的昼,破茧的虫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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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昼,是活人的世界。
  冥山伏地千里,延绵至黑暗的至深处,笼罩着层层灰雾,带着不祥与神秘。
  祭坛村,依附于山而活的村落。
  本来这里很安详,供奉着一座狐神庙,阻挡着黑暗的侵袭与笼罩,但就在三个月前,发生了一件至今让他们惊恐而不敢提起的事情,每每思及便害怕到战栗。
  那日陈庙祝按例上山祭奉香火,没等半日便疯疯癫癫的回来,说着死了死了之类的话,而后便跳井自尽。
  村长杀猪为生,素来果敢凶唳,便趁着白天带着几个青壮年上山。
  走到半山腰便愣住了,吓尿了。
  几个青年直接吓疯了,迷失在山野间再也没有回来。
  那日只有村长一人手握杀猪刀呆滞的走回来,众人询问,才说出所见一幕。
  嘎吱,
  嘎吱!
  有风吹过半山腰的灰雾,传来绳子摩擦枝干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荡秋千。
  一根漆黑的手指粗的麻绳吊在歪脖子树上。
  风干的狐尸挂在上面,随风摇摆。
  陡然间,风向一转,狐尸缓缓转动,一双狭长诡异的眼睛直直盯了过来。
  “呼!”
  说到此处,村长的手中也是汗渍染黄了刀柄,看着坐在一旁的众多强壮村民,沉声道:“狐神死了,祭坛村便成了孤魂野鬼的大餐,每隔几天都要奉上祭品,不然,夜里便会有人被摘走头颅。”
  “我们为什么不逃,逃走吧,留在这里迟早要死!”有人惊恐大叫。
  村长苦叹摇头:“走不了,这个村笼罩在一层白雾中,进的来,出不去,任何逃离的尝试的终点都是这个村落,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生机,每隔几天,都会有人如你们中某些人一样误入这里,只要听我的,保准都能好好活着!”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有的是原住民,有的是外来客,都是强壮男子。
  至于老幼妇孺,能够活下只有少数姿色不错的妇人,原因自不必多说。
  这是个恐惧到绝望的世界。
  “昨夜女尸摘走了头颅,按照规律推算,至少五天内不会有危险,当然,前提是晚上别出门,也别开门。”
  村长像一头狼王巡视着众人,建立秩序与规则,才能在绝望中活下去。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汉子满头大汗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不好了,陈虎和陈鹿不见了!!!”
  “什么!”
  一众人纷纷大惊立起,村长更是眼睛暴突,提着杀猪刀掐住那人脖颈,恶狠狠道:“他俩看守那小孤儿,怎么会不见了,详细道来!”
  “村长,咳咳!”他撕扯着村长的手掌,就是这一下差点被掐死。
  这位屠夫能当上祭坛村村长,靠的可不是德行,而是赤裸裸的拳头和力气,他的刀,是染过血的。
  陈巨,杀猪匠,祭坛村村长,身若暴熊,狠辣凶唳,寻常人不是对手。
  他缓缓松开手掌,那人才红着脸急匆匆解释。
  “刚才我去给二人送饭,在陈孤儿天井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里屋敲门,也没有回响,从窗户向里看,乌漆麻黑,什么也瞧不见,我便慌了,急忙回来报讯!”
  众人不由得心中一沉,眸子中恐惧涌动。
  在这个充斥着诡异的世界,这可不是一个人口失踪的案子......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他们不是晚上才......”
  有人咽了口唾沫,还没说完便被村长撞开身子,踉跄的跌倒在地,却不敢生气,反而讨好的跟上已经迈出房间的村长。
  陈巨村长握着杀猪刀,眯眼冷笑道:“白天,绝不会是鬼怪出没,定是有人在搞鬼,看我不去杀了他,敢闹事,当我的刀不快吗!”
  ......
  夜里是亡者的游乐场,白天却是活人的世界。
  虽然心中恐惧万分,这几十个汉子却都拿出了生平勇气,追随着陈巨向着陈创家里走去。
  沿途回家拿出柴刀,镰刀等兵刃,以此给自己一丝慰藉。
  若真是夜里出没的诡物、亡者复苏,那么就代表着世界彻底的进入葬灭期,再也没有丝毫希望。
  只能在黑夜出现的东西出现在白昼,这是石破天惊的恐怖讯息,足以让整个世界生灵都战栗,发出死亡的悲歌。
  凡人如何与鬼斗?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一定是人,一定是人!”
  很快,他们的目光闪亮起来,表情变得振奋而扭曲,挥舞着镰刀,高呼着,又时而低声的狰狞咆哮着,发出不似人的嘶吼。
  “一定是人,一定是人!”
  这段土路并不长,拐过三个胡同就到了东侧夹角的孤儿老房,屋顶盖着茅草,荫庇在一颗枯朽老柳树下,灰尘扑扑夹杂着一层阴影,吞噬着人间薄弱的光明。
  寻常来看,自是没什么特殊,现在众人的神情却随着脚步凝滞,感觉到深深的恶意从土屋中蔓延出来。
  仿佛里面真的居住了一只地狱爬出的恶鬼,恶狠狠的盯着众人。
  只要踏入其中,就会被剥夺了生命。
  房门虚掩着,光芒却照射不进去,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飘着一层房梁掉下来的灰尘,随着风疯狂摇摆。
  “江鳖,你进去看看!”陈巨冷笑一声,退后一步,指着一个相对瘦弱的汉子。
  江鳖面色骤变,他是意外闯入冥山祭坛村,凭借粗野的力道活了下来,但在这群悍匪面前,只能排上倒数。
  他目光在几个瘦弱的人影中转了一圈,紧了紧手中的柴刀。
  那个陈兽与陈息瘦弱,体量并不如他,但他们是村长陈巨的亲侄子,他没有勇气反抗,在这个无助的地方,陈巨就是土皇帝,说一不二的王。
  他咬着牙应下,小心的迈步向着土屋中走去。
  踏入天井,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
  地面有半个被啃噬的馒头,和一只被踩死的黒耗子,整个被碾成一张皮毛,贴在土里,眼窝里晕染出一层猩红的血花,让江鳖吓了一跳。
  “血还未干。”
  耗子的尸体上,印着一个男人的大脚印,在土路里格外清晰,一直蔓延出去,深入到了冥山森林之中。
  他的面色一白,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那陈家孤儿绝对不是人。
  他回头和众人对视,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忌惮,以及一分庆幸。
  “我便说,怎么可能有人夜里还能从山里活下来,那陈创应该早就死了,身体里不知寄居着怎样的怪物,只怕陈虎和陈鹿已经遭了毒手,而那鬼东西应该返回深山了!”有人尖叫的分析,无法平静。
  白天,亡者无法行动,必须要返回深山的老巢和棺椁中休养生息。
  就和人夜晚需要休息睡眠一样,那些东西也是如此,而且更加严苛,十数年来,从未有白天出现过诡物。
  夜晚,才是他们的主场......
  “江鳖,去屋里看看!”
  经过分析,判断出诡物已经离开,他们神情一松,江鳖更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里屋的木门。
  哐当一声。
  哪知那木门不禁力气,直接砸进了屋里,掀起了一阵烟尘气浪,伴随着阳光倾泻而入,像一群飞舞的虫子钻入了房间中。
  他们纷纷杵在门口,好奇又紧张的探进了脑袋。
  不出意外,应该是两具被肢解的尸体,形容凄惨,血光狰狞.......
  “呃......”
  但看到里面的场景,几十号人同时愣住了,难以置信道:“陈虎,陈鹿,你们没死?!”
  几十颗脑袋面色十分精彩。
  却见屋里的桌子旁,陈虎和陈鹿平静的扭过头来,苍白的脸探出阴影,扯起灿烂的笑脸。
  “你们怎么都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陈虎开口。
  “没,没!”陈巨都有些瞠目结舌,四处瞥了一眼,喃喃道:“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个诡物竟然没有杀了你们!!!”
  “诡物?你是说陈创吧,他可是个天大的好人呢!”
  两人的笑容愈发灿烂,一致而同步,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巨却没来由心头一凉。
  “他,在哪儿?!”
  “你瞧,他不就在你们身后吗?”
  身后?
  陈巨吓得刀都要甩出去。
  众人也直接炸毛,颤颤巍巍的向后面看去,便见到门口外,一个青年缓步踏来。
  他披散着浓密的黑发,眯着眼睛,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莫名笑意,虽消瘦单薄,手中却提着一把染血的刀锋。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在地,晕染成一片血泥。
  他望着众人笑着开口。
  “今天早上,陈吉说还要让我做一次祭品,我回来便安静不下来,陈虎和陈鹿很热心的告诉我陈吉现在的住处,我就去和他讲了讲道理!”
  讲道理?
  众人看着染血的刀,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陈创低声一叹。
  “可惜,他不听。”
  啪嗒。
  血还在滴,整个村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一缕缕无形的白色的丝线从众人的头顶飘起,汇集成溪流落入陈创的后脑勺中,一张漆黑的嘴巴浮现,大口的咀嚼,贪婪的咧起嘴角。
  屋里,陈虎和陈鹿笑容僵硬,耳朵里钻出一个漆黑的小虫。
  将二人体内的白色丝线吞吃的干干净净。
  “终于凑够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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