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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艾明坚双手拍在键盘上，看着屏幕上“失败”两个红色的大字，愤愤道：“气死我了，这局本来能赢的，大意了……我去！都怪那群坑队友！”
他的心情我再理解不过了，甚至还带着些许羡慕。至少艾明坚还能责怪一番队友（无论是否自我安慰），而那时的我，除了怒自己不争外，没有任何别的面对方式。
那是开学没多久的一节班会，班主任心血来潮办了一次以小组为单位的朗诵比赛，虽然提前一周就通知学生们做准备，但那次我确实从战略和战术上都太过轻视了。我从未参加过级别如此低，选手如此少的比赛，自以为胜券在握，于是随便挑了一首稿子，只是象征性地操练了几次，连配乐都没有准备。乍到高中的新鲜感也让练习朗诵松懈了好几天。
比赛当天，我们组抽签到第六位出场。前五组的代表水平十分有限，基本上只能算是有感情地说话，正当我以为冠军是囊中之物时，四组黄瑜开始了他的表演。他的身体动作十分夸张，全程双手几乎没有同时低于肩膀过，论朗诵，他的比其他人厉害不少，但远没有达到强者的水准，和之前省市比赛的精英们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朗诵时我却有种坐立不安的，不好的感觉。
接下来轮到我出场，我站起身来走到教室中间，惊讶地发现自己双腿和手指竟然在颤抖。
我紧张了！
这怎么可能？曾经参加过的朗诵比赛就算没有百场，也不下七八十回，何况还有几次登台的经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对手，经历过不计其数的成功或失败，这让我已经把比赛或表演视作一种常态。可是现在，也不知是因为准备不充分还是其他原因，我确确实实紧张了。手心不住地冒汗，呼吸急促，甚至有两次中断，虽然我竭力发挥声音的优势，但比赛结束时，我不得不承认，这是近些年来表现最差的一次朗诵。
担任评委的老师们意见和我一致，终于，我没逃过骄兵必败的铁律，就是这场我连参加都觉得麻烦的比赛，让我输了，输给了同班同学，更是输给了自己。
其实文章开头那一幕是我臆想出来的，老师和同学并没有发出嘲笑，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每个人曾经的水平，甚至我们组还有人因为什么都没做就得了第二而沾沾自喜，班会就这么结束了。我也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看似平淡地收拾书包回了寝室，但内心仍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神情恍惚地向前走，教室到寝室500多米的路程，我竟走了一个小时。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悔恨的滋味，如项羽于垓下，如拿破仑于滑铁卢。这一个小时里，我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自我放逐。
周五晚上回到家，父亲在书桌上挥毫泼墨，我不想打扰他的创作，于是站在一旁，直到他放下毛笔。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攥紧拳头，启齿道：“爸，今后我再也不会练朗诵了，从此楚驰与朗诵没有任何关系！”
父亲转过身来，眉头皱成“川”字，看着我，却没说话，他威严的气场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我再次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您不用劝我，也不用问是什么原因。反正现在的我极度讨厌朗诵，如果您生气就骂我打我吧，但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我已经做好接受劈头盖脸痛骂的准备了，事实证明这是多此一举。父亲只是带着低沉的声音地开口了：“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无权干涉。每天都有人放弃自己坚持已久的事。但在那之后，有的人从此碌碌无为终其一生，有的人找到了能做得一样好乃至更好的事，这就是强者和庸才的区别。”
“文学！”我怕父亲没听清，又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说道：“我要从事文学创作，我相信这条路同样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强者做什么都能成为强者，庸才亦如此，给我一年时间，我至少让您看到自己的第一部诗集！”我越说越兴奋，感觉创作的动力马上要从体内迸发而出了。
父亲眉头稍稍舒展，但表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更没有和我讨论接下来的实行方案，反而说道：“没有给我看诗集的必要，你已经15岁了，应该具备对自己人生负责的能力。接下来的路，是时候让你自己走了。早点睡吧，我出去散散步。”父亲从我身边走过，推开家门走了出去。没想到这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简单洗漱就睡下了。
那天晚上睡得并不好，因为总被一股烟味呛醒，最后一次天都蒙蒙亮了。在此之前，我没见父亲抽过一根烟。